藍景明這次帶過來的兩個丫環,個兒都挺高,這個就更高些,何雅方纔也沒細想,此時瞧見這丫環的樣子,雖將夾襖穿在裡面了,從外面看整個人還是從中間分成了兩截子,至於那裙子,不過到這丫環小腿,怎麼看都讓人想笑。
藍景明一雙桃花眼閃閃發亮:“我的人穿了你的衣裳也變美了。”
何雅覺得這一天的鬱悶都散了,起身拉住那丫環:“對不住,你比尋常男子還要高些……”
那丫環表情甚僵,也不答謝,扯回袖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兒。
何雅被她看得不自在,暗自納悶時,藍景明拍手道:“阿雅,難爲你還笑得出來,我最看好你的就是這點兒,前面有明王這頭狼,後面拖着沈二這頭豬,我倒要瞧瞧你這次怎麼扭轉乾坤?”
何雅不禁苦笑,兩人打小鬥,藍景明自然佔不了上風,鬥着鬥竟成了不同一般的情誼,藍景明的話,一句裡面只能頂多能信三分,若是信到五分,那就等着被他看笑話了,此時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才覺得正常,但面前局勢,何雅是實在笑不出來的。
“我哪有通天的本事,頂多走一步算一步罷了。”何雅黯然道。
藍景明是沒見過她這樣沮喪,眼角一掃那丫環,探過來頭道:“阿雅,那時我在舅舅封地上,不知你家出來這樣大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家老爺子雖然瞧不上我,但他也是隻把我當兒子看的,你那會兒要是找人告知我一聲。怎麼也不會是今天這般地步。”
何雅聽得他幾句話不離其宗,有些惱火:“告訴你又如何,難道你還比他強些?”
藍景明被她刺得一怔,臉頰上浮現怒容:“我哪點對你不好了?打小到大還不是由着你欺負,這個時候了誰還能跑到這兒來看你……你別說他比我強,就是明王,又哪裡比得上我對你好?”
有個明王就讓何雅頭疼不已。偏藍景明又要發瘋。何雅秀目一揚,藍景明眼睛正直直盯着她。一雙桃花眼端得無比心碎。
那高個兒丫環縮在角落裡默默看着他們。
何雅道:“景明,你當真喜歡我麼?咱們一塊長大,你若是喜歡我,那麼多時間你怎麼不早說。從你十三歲起。就先有了貼身小丫環,你是知道我的……後來,一個個的……”
藍景明心一動,沒想到她竟是注意到了的,他不禁有些渴望她說下去。
何雅一頓道:“若是心裡有個人,怎麼還能和別人親近下去?所以,你弄錯了,你不過是因爲老是在我手底下吃虧,老想扳回來。老又板不回來,彆着這口氣,怨恨我的時間比想別的女人的時間都長。天長日久的,你就以爲自己對我上心了……”
藍景明越聽越失望,不由瞥了一眼那丫環,那丫環此時卻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偏此時何雅還在說“你自個兒好好琢磨琢磨,咱們做朋友,可是一輩子的朋友。要是做別的,可當真完了。”
藍景明大驚失色。卻不甘心:“你倒是說說,我哪裡比他差……還有明王。”
角落裡那丫環耳朵也是一動,仔細聽着。
何雅聽他語氣,估摸着他這瘋快發完了,不忍心將他打擊死,笑道:“我方纔說氣話的,要論出身、相貌、身手,他哪是你的對手?別的不說,咱們一塊長大,這麼長的情誼,他也比不上……”
先給個甜棗,何雅背對着那丫環,自然沒瞧見那丫環的表情。
藍景明開心點頭:“不錯,你小時候雖然古怪刁鑽,但對我卻是極好的,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總會第一個想起我。”雖然都是回禮,裡面還有一些“特別的”,奇怪的是每次他都甘願上一回當。
何雅點頭:“不過……”
藍景明焉能讓她說下去,這下面必然是他哪裡哪裡不如沈二,他立即調轉話頭道:“我知道我終究是晚了一步,他是你結髮夫君,我就不比了,你說說明王吧。”
何雅奇怪他突然扭轉,但這兒也無外人,想了想道:“你和他沒法比較……”
藍景明惱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說到底你竟是看不起我?”
何雅心道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怎麼比較,但若是不給個說法,只怕他繼續瘋下去,想了想道:“你知道,即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是需要機緣的,只要差那麼一點點……”
這講的便是玄而又玄的機緣兩字了,何雅也無把握能將藍景明給捋順了,哪知面前人眼一亮,嘴角一斜,竟痞痞地笑了。
“哈哈哈,妙計,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就算霸着也未必能守住……”藍景明拍掌道。
何雅見他樂得拍手,不由皺眉,卻見他並不瞅着自己,反倒看着他那個貼身丫環,心裡奇怪他怎麼反常將丫環當人看了,卻猛地瞅見那丫環脖子上的喉結一聳一聳的。
不錯……是喉結!
何雅猛地覺得背上出了一層汗,不可置信地起身,指着那丫環,連聲音都變了形:“沈澈?”
大爺的!她被沈澈一扭腰一甩手雷暈了好吧!
藍景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大丫環拉着何雅怎麼看都爽快!
“你怎麼搞成這個鬼樣子!”還來捏她手腕,不知道她肩上有傷麼?
沈澈氣哼哼的開口:“你爹外面布了武極陣,白天不好進來,搭這廝的馬車來的。”
那也不用穿成這個樣子啊?何雅轉念便明白了,狠狠瞪了笑彎了腰的藍景明。
藍景明道:“爺的馬車是白搭的麼?哼,若不是看在你的份兒上,我豈會稍帶一個仇人!”
沈澈慢慢笑道:“下次你可得多小心些,別再關被人到籠子裡。
何雅見他們兩個中間到處都是火花,不由一嘆,低聲道:“還不換過來……我這兒沒有你的衣裳。”
沈澈頓了一下,低頭用袖子掩住,輕微的撕扯聲過後,真容露了出來,不過頭上依舊是兩個糰子,簡直是……
沈澈衣裳還在藍景明馬車上,藍景明故意不差人去取,只道怕引人懷疑。何雅有心叫他先走,但他豈會順了這兩人的意,只磨磨蹭蹭說些不找邊際的,實則見沈二這般,真是大爲解氣,心下這暗自揣測,若是換了自己能否爲阿雅做到這般地步,他心中比較來比較去,看着沈二那幅裝扮,也少了一份厭惡。
沈澈看藍景明也是極爲厭惡的,想方纔他引何雅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挑撥,但想到她後面說的那幾句,沈澈有心再問一遍,藍景明只皮笑肉不笑地賴着不走,於是他臉上也回了不少笑,心裡卻將藍景明給凌遲了一萬遍不止。
何雅只覺詭異萬分,正乾坐着,外面突然傳來喧譁聲,她離窗子最近,忙起身透從窗子一角看去,只見一柄大烏傘從院門口被人蜂擁而至。
傘下人看不清楚,外面伺候的人她是認識。
當即道:“快,沈澈你快躲起來,他來了!”
他?沈澈臉上閃過不悅,藍景明已然看到明王,心中微苦之時看見沈澈倒是好受了,當即眉眼一展附和道:“不錯,你快躲起來,由我來應便是。”
沈澈原本立在那兒,聽藍景明這麼一說,倒是一笑,拱手道:“如此,便勞駕大舅哥了!”
藍景明想起什麼似的臉黑了黑,何雅見他倆還有閒情夾槍帶棒,忙扯了沈澈,將他推到裡面,低聲道:“不許出來,否則家法論處!”
柱子上有紗簾擋着,沈澈反拉她手腕,在她嘴上咬了一下,目光不善。
何雅拍了拍他胸口,嘆了口氣出去了。
明王不知何處而來,渾身雨氣裡帶着濃濃的酒氣,倒是一點不詫異小侯爺在此,兩人見過禮,明王親自扶了藍景明起來:“早聞小侯爺美名,不如一見,今日不醉不歸!”
竟和藍景明在樓下襬起了酒宴。
何雅無語,好在明王並未要求她作陪,饒是如此,她亦是端坐在遠處瞧着這兩人推杯換盞。
冬雨陰沉,不久暮色沉沉,已有侍女上前掌燈,燈下藍景明亦微醺。
明王卻是不放人,又叫人送來美酒十壇。
何雅紋絲不動,靜觀其變。
肉圓子附耳,原來何綱早已回府,明王現在何綱處小酌,天晚將歸,他途中突然轉來碧海閣。
藍景明不勝酒力,伏在桌上,明王不依不饒,命兩人一左一右扶住他,自己親自搬了酒罈來灌。
酒澆在眼上,藍景明不醒也得睜開眼,明王正待再取一罈,纖纖素手扶住那酒罈。
“李然,你醉了。”何雅柔和地望着他。
肉圓子的信息沒有透漏明王遇到了什麼,但是李然此時是不高興的,他面色柔和,實則強勢,如此作弄藍景明,只怕是藍景明來這裡,惹怒了他。
“我沒醉,他醉了。”明王道。
“他是醉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來人,送小侯爺出去。”何雅望着明王道,眼睛比杯中的酒還要清亮。
藍景明身側的人早就緊張的不行,此時雖上前扶住自家主子,但也暗自警惕明王手下的人。
明王沒有動作,何雅道:“還不快走,難道想讓你們主子睡在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