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王公貴族,封賞土地加上俸祿自可過得錦衣玉食,但誰也不嫌錢多,尤其是有錢的更想有錢,所以大周朝的這些貴族們,往往在那奢侈尖兒上很有主意,一方面是滿足自己的需求,一方面這種頂級奢侈物出一件夠府裡半月花銷,又不流俗,還能指引貴族們的最新潮流,美名無限,好處多多。所以盛京東城最昂貴的地段大前街就有永定王這麼一家專售寶石首飾的鋪子。
門可羅雀,不稀罕,來一個都是大主顧。況且此時自家郡主還在樓上挑揀那新出的頭面。
但那青衣小童引着一位白衣公子往門口上一站時,一輩子眼沒瞎過的老掌櫃立即竄到了門口,滿臉諂笑。
小童如入無人之境,不急不忙地收了傘,抖了抖,上面什麼都沒有,從容地在自家主子身上一掃,纔打斷那旁若無人觀賞仙寶閣牌匾的主子。
“爺,到了,就是這家。”
小童泰然,主子更是巍峨大氣,似乎從口袋裡隨便一掏,便能買下半座盛京城來。
老掌櫃眼再拙,也認出這位就是新任禮部郎中沈墨沈大人。
且七日前,沈家專門送來一整塊保存已久的老坑翡翠,說是爲新夫人按最新的款式打造一套頭面,銀子不在話下。
沈大人新婚不久,和妻子甚是恩愛,全城皆知。那麼,沈大人百忙之中親自來爲愛妻取這套頭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老掌櫃眼毒,服務更毒,一個眼色,在何雅和沈澈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小夥計已經捧了紫檀木雕花盒子出來,翻開,一整套放在紫色絲絨布上的頭面散發着清泉般的光芒,水洗青天,極品翡翠,且上了年頭的東西更是無處尋覓。
沈澈眼底有流光閃過,卻不是翡翠的光,這東西確實是沈家的,不曾想母親給了大嫂,那小老虎……
小老虎一伸手,盒子啪地一聲關上了,一聲“錯了”疊着清脆的女聲響起。
女聲在高處,半截子逶迤拖地青掐牙挑線裙出現在樓梯上,嘉雲郡主請沈大人上去欣賞仙寶閣新出的首飾。
沈澈木然地看向何雅,何雅投給他一個“你還不快去給我拖住這婆娘”的眼神。
老掌櫃很賞識地看了一眼何雅,識趣。
自己一步三晃地跟着上了樓,不過是候在廂房外面,做個人證,至於證什麼,腦補去吧。
世家老店的小夥計也都透着機靈,熱情奉上香茗,何雅接過去時手一鬆,熱茶悉數潑在小夥計身上,嘴張得老大到底沒嗷出來,顯然很有職業風範,之後禮貌致歉,回後房換衣裳去了。
何雅立即溜出店門,候在門口,遠遠瞧見兩人緩步而來,身後跟了許多下人,立即迎了上去。
“沈大人,可是來取那套極品翡翠頭面的?”
悄眼打量沈墨身旁的女子,螓首蛾眉,嬌滴滴的我見猶憐,大手還疊在小手之上。
沈墨頷首,見對方從仙寶閣出來,又是夥計打扮,當然以爲仙寶閣服務周到,這麼遠就出來迎接,卻未曾發現這小夥計似曾相識。
“三支歲寒三友髮梳,兩根萬事如意釵,兩支連喜蝴蝶朵雲步搖,並耳環,戒指,項鍊早就做好了,麻煩大人將契約交給小的,小的這就去取。”
對方連東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況這又是送給愛妻的,當着許妙菡的面兒,沈墨想都沒想,直接從袖中取出交給何雅。
一聲稍等,何雅飛快跑進店裡,在沈墨和夫人還未進入店門之前,又折返回來,極其着急道:“大人,不好了,方拿出的時候發現如意釵上少嵌了一粒珍珠,大師傅正在給您補,大人你看……”
沈墨面露不悅,這說好的七日便成,人都興致勃勃來了,卻要掃興而歸。
何雅眼珠一轉道:“大人,嵌粒珍珠不過盞茶功夫,小店和對面洪福茶樓有約,月字號雅間專門招待本店貴客,不如大人先去對面等候,飲上一盞茶,也就好了。”
許妙菡見這小夥計面帶緊張,她剛爲新婦,並不想給夫君留下什麼苛刻之感,便軟語勸慰丈夫先去茶樓。
契約還在小夥計手上,但當着妻子的面兒,且這是永定王的鋪子……沈墨一轉身,這天寒地凍的,還是去茶樓包廂舒服,不過是盞茶的功夫。
何雅躬身迎送,轉身進了珍寶閣,將契約往櫃檯上一拍,衝着樓上就喊:“老爺,夫人派人來叫您回去!”
沈澈正被周嘉的視線盯得無處遁形,因記掛着這裡面有何家的眼線,是以周嘉說什麼,怎麼說,他都是笑、笑、笑。
身子都到了樓梯口,周嘉一隻手突然拽了上來。
軟綿綿一聲“送你~”,不知道是想往沈澈手裡塞那有永結同心之意的白玉佩,還是想拉住人不讓走。
樓梯口上,沈澈只覺有一柄視線凝成的大刀從樓下飛了過來,狠狠砍在他和周嘉相交的袖子上。
“郡主請自重。”沈澈頂住大刀扯回手,語氣涼薄,帶了三分真怒,小老虎這一幫狐朋狗友個個都……極不要臉。
周嘉粉面一青,瞧着月白色人影扯着小童頭也不回地出了鋪子,嘴裡咬着帕子呆立半響,冷不防一甩折了回去,嚇了老掌櫃一跳。
兩人行出老遠,沈澈方鬆了手,見何雅捂着肚子,還道走得急肚子痛了,急忙詢問,才分辨出何雅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他知因昨日受辱,小老虎必極其暢快周嘉吃癟,但也不至於高興到這個地步,略一沉思,小心問道:“娘子可取到岳父大人留下的寶物?”
何雅眼睛亮亮的:“取到了。”
沈澈一喜,瞧着何雅從懷裡取出一個有些眼熟的紫檀木雕花盒子,打開一看,正是沈墨要送給許妙菡的那套頭面。
差池大了,怪不得總是隱隱覺得沒那麼簡單。
何雅瞧着沈澈欣喜凝在臉上,也覺不快,今日兩人淪落到斷糧的地步,而沈家卻拿出這極品翡翠給許妙菡,兩房差別對待,即使明白沈澈多少受了自己的連累,但心裡面滋味也不好受,況且本來她是要嫁給沈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