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擇敬沒料到馮通判會這樣問。
馮安平看看周擇敬:“怎麼?周大人不方便說嗎?二皇子案已有六年了吧,本官剛剛入京不久,不太瞭解其中內情,故而相問,如果周大人有狀紙或是曾爲周大小姐伸冤的證據,本官都可以遞交給府臺大人,興許在審問時會有考量。”
周擇敬一時說不出話來,馮通判的意思很清楚,空口無憑,要有證據才行,這根本不像是不瞭解內情,而像是故意找茬來的。
周擇敬開始懷疑馮通判的用意,難道是誰指使馮通判前來對付周家?
周擇敬道:“那畢竟涉及謀反案,我們怎敢輕易出面?我倒是不怕,還有一家老小和周氏族人。”
“周家的罪責真被認定,周大人也就不會還在任上了,”馮安平道,“可見這案子證據不足。”
周擇敬抿了抿嘴脣。
馮安平身體向前傾了傾:“那時候大人沒敢出面,捨棄了周大小姐,那後來大人有沒有試着找找證據?朝廷正在複查二皇子案,您現在有證據,也算是功勞一件。”
什麼叫那時候捨棄了周如珺,周擇敬臉上一熱,好似他們周家是有多壞心腸,如此苛待一個孤女。
不過要反駁馮安平就得有證據,周擇敬不可能有證據,周如珺死了之後,他們就將這件事遺忘了,他知道朝廷複審案子,但他沒準備出面,說白了案子能翻過來是不錯,可就算這樣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如果翻不過來呢?豈非周家和他就又要陷入這泥潭中?他是不能涉險的。
“當然要找證據、遞狀紙,”周老太太聲音急切,讓周擇瑞扶着走進門,“只不過那狀紙還要好好斟酌,我們珺丫頭是被冤枉的,我……老太婆就算豁上性命也要爲她伸冤。”
周擇敬眼睛一跳,母親這話說的太着急了些,若是他們做不到,後面可能會更加麻煩。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來?
周擇敬只得點頭:“母親說的是。”
周家幾雙眼睛落在馮安平身上,馮安平喝了半杯茶,周家奉上來的茶不錯,這茶叫什麼來着?
馮安平緊鎖眉頭思量。
周老太太不知這馮通判到底是什麼意思,繞了這麼一大圈子,還沒有說到正經事上。
馮安平想到了這茶有點像是白芽,他之前只喝過一回。
“茶不錯。”
馮安平在周家人期盼中再次開口,說完他擡起頭向屋子四周看去,瞧見的是周家一雙雙飽含詫異的眼睛。
馮安平彷彿現在纔想起來現在該做正經事:“怎麼?話說到哪裡了?”
周擇瑞一股悶氣結在胸口,敢情這位馮大人什麼都沒聽到。
周擇瑞耐着性子:“馮大人說到我侄女的案子,我們會爲侄女伸冤。”
“哦,”馮安平點頭,“這案子是由刑部複查與順天府衙無關,幾位若是打聽這案子的情形,本官並不知曉。”
周老太太和周家兩個老爺愣在那裡,馮大人方纔還一句句追問,現在卻又說與他無關。
馮安平耐心地解釋:“本官只審眼前的案宗。”
這是在耍他們,周擇瑞心中升起這樣的念頭,這位馮通判從頭到尾都是在找周家的麻煩,可現在又能怎麼樣,周家管事被抓個正着,他們有短處捏在這馮通判手心裡。
馮安平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本官也該向府臺覆命。”
周擇敬這次再也沒有打聽消息的念頭。
馮安平準備走出屋子,走了兩步卻又想起什麼,轉頭回到桌案前,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周家不乾淨,他卻不能遷怒到茶水上。
喝飽了茶,馮安平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堂屋中許久沒有任何動靜。
周老太太終於忍不住道:“老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位馮通判是什麼來頭?”
周擇敬依舊沒有動,他面色深沉,顯然是在思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要爲最壞的情況做打算。
“就算他是順天府通判,也不該這樣肆意妄爲,將來有了機會,就讓二哥參他一本,”周擇瑞道,“二哥不方便出面,我就出去找找人。”
終於周擇敬鬆開官服領口的盤扣:“你可知他背後是什麼人?你這幾日該聽說過嚴參。”
不等周擇瑞說話,周擇敬接着道:“他與嚴參是同門,又是因戰馬案調入順天府。”
周擇瑞道:“那又怎麼樣?”
周擇敬看向三弟:“你知道他辦過戰馬案意味着什麼?他與魏元諶相識。”
魏元諶這個名字周擇瑞聽過很多次,當年吳氏還想要託保山去魏家說親,不過魏家是外戚,以周家的地位相差太遠,只等着如珺嫁給崔禎做了定寧侯夫人之後,他們再動這心思,後來出了事也就只好作罷。
周擇瑞道:“魏三爺與我們家有些交情,當年吳氏歸京路上魏三爺多有關照……”
說到這裡,周擇瑞有些埋怨地看着周擇敬:“二哥怎麼不早說,我們剛剛若是提起魏大人,也許現在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至少能讓那馮通判與我們說實話。”
周擇敬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幾天前他聽到三弟這話,或許還會抱有期望,現在他只會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老二,”周老太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
“母親,”周擇敬道,“我們家可能得罪人了,兒子仕途不太平順應該也與這件事有關,還有三弟幾次做生意到了關鍵時刻就出各種差錯,我們還以爲時運不濟,其實不然。”
周老太太本就因爲今日的事心中擔憂,如今聽到這話更是手腳冰涼:“你說得罪了誰?”
周擇敬垂着眼睛:“之前我在老師那裡聽到一個消息,因爲沒有證實所以我也沒與母親說,經過今日這番……我確定了這消息應該是真的。”
周老太太再次催促道:“快說啊,你要急死我不成?”
周擇敬深吸一口氣:“我們得罪了當今皇后的外甥,通政使,剛剛被朝廷晉封的廣威將軍魏元諶。”
周擇瑞目光茫然:“爲什麼?魏三爺不是……”
周擇敬道:“魏元諶的確曾一路照顧弟妹,不過他並非爲了如璋,他爲的是如珺。”
周擇敬沒有理會母親和弟弟的驚詫,接着道:“如果母親沒有將如珺許配給崔禎,也許很快魏家就會來人提親,那麼如珺就會嫁入外戚之家,成爲皇后娘娘的外甥媳婦,通政使、廣威將軍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