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柔公主的馬車被人護着前行。
馬車跑得飛快,離那些叛軍越來越遠。
懷柔公主掀開車簾向後看去,仍舊沒有發現駙馬和趙氏的身影,她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駙馬將婆母救出來了嗎?”
跟車的管事黃媽媽安慰道:“駙馬爺放出了響箭,那就是救下了人,要不然朝廷的兵馬也不會衝進去,公主您放心吧!”
黃媽媽見到公主的模樣說不出的心疼:“公主您怎麼樣?”
“沒事,”懷柔公主道,“沒有傷到。”她在宮中時候黃媽媽就在身邊侍奉,身邊的人中唯有黃媽媽可以信任,所以這次前來救婆母她就帶上了黃媽媽。
黃媽媽鼻子一酸道:“還沒有傷到,您的鞋都不見了,您爲了駙馬爺這麼危險的事都做了,若是駙馬爺不好好待您,那可真是……”
懷柔公主立即道:“這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人命關天,我不過就是幫駙馬牽制住一部分叛軍,真正危險的是婆母和駙馬。”
她一直在藏兵洞外不停地走動,吸引那些叛軍的目光,這樣才能讓人趁機混進藏兵洞尋找婆母,後來那些叛軍沒有了耐心,衝出藏兵洞直奔她而來。
她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帶着的人手本就不多,一路奔逃的時候不小心被叛軍摸到了馬車邊,雖然她拼命地向車廂內躲去,還是被拉住了腳,幸好護衛及時趕到,殺了那叛軍,她的鞋因此掉了一隻,腳腕也一陣疼痛,是有些狼狽,但這不算什麼。
只要駙馬和婆母都安然無恙。
“公主。”外面傳來熟悉的呼聲。
懷柔公主也顧不得什麼禮數,手腳並用地撲到車廂門口掀開了簾子向外看去。
程翌的面孔出現在懷柔公主眼前,懷柔公主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程翌看着狼狽的公主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從未曾見過公主這般模樣,髮髻散亂,幾縷頭髮隨着汗水黏在臉上,身上褙子的衣帶也開了,腳上還少了一隻鞋子,可見方纔有多兇險。
懷柔公主惦記着趙氏:“婆母如何了?”
聽到公主的聲音,程翌才如夢方醒,他這才啞着嗓子道:“母親救下來了,你放心……”
“那就好。”懷柔公主終於鬆了口氣。
程翌眼睛有些發酸,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才道:“多謝公主。”
懷柔公主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儀,用手理了理鬢角,垂着眼睛道:“都是一家人,駙馬說這些做什麼?”
程翌抿了抿嘴脣:“我護着公主先離開,恐怕附近衛所還有叛軍同黨,太子爺現在下落不明,周圍一片混亂,不知什麼時候又會有兵馬趕過來。”
懷柔公主立即想起懷遠侯夫人,她前來五峰山還借走了幾個顧家的護衛。
懷柔公主道:“進京的隊伍怎麼樣了?”
程翌道:“只知道叛軍圍攻了進京的車馬。”
懷柔公主立即緊張起來:“除了押解入京的犯人之外,還有許多一起進京的女眷,崔家、周家不說了,懷遠侯夫人幫我良多,她們……”
懷柔公主想到這裡心急如焚,她不能救下婆母之後就這樣離開,說到底懷遠侯府事先知曉了此事,爲了配合她救婆母纔沒有聲張,她不能就這樣棄侯府女眷於不顧。
懷柔公主看向程翌:“我們的人手多嗎?能不能……能不能去找懷遠侯夫人?”
程翌看着公主緊緊地攥着拳頭,臉上都是堅毅的神情,心中頓時被觸動。
懷柔公主想要解釋:“懷遠侯夫人早就知曉婆母這件事另有蹊蹺,也知道此時危險,卻依舊將護衛借給我,還跟着車隊一路向京城去,生怕因此打草驚蛇,我不能只想着自己……她們因此出了差錯,我這心裡一輩子都會不得安生。”
“我知道,”程翌道,“東宮陶鐸離開時留下了一隊人馬給我們,我們解決了這邊的叛軍之後,也是準備去營救進京的隊伍,我只是放心不下公主。”沒想到公主會先他一步說出這些話。
原來駙馬也是這樣準備的,懷柔公主鬆了口氣道:“現在就着一輛馬車,讓婆母上車我來照顧,駙馬立即去打聽消息,看看懷遠侯夫人她們到底在何處?”
程翌沒有推辭:“那就勞煩公主了。”
懷柔公主道:“駙馬不可再與我客氣。”
趙氏很快被送到馬車上,看到趙氏的模樣懷柔公主不禁鼻子一酸,這就是駙馬的生母,整個人瘦得形銷骨立,肩膀上裹了一層厚厚的布巾,鮮血從布巾後透出來。
“婆母受了傷。”懷柔公主立即拉住了趙氏的手,趙氏手掌粗糙,指尖冰冷。
程翌還沒有說話,趙氏支撐着睜開眼睛,看到懷柔公主之後,趙氏露出慈愛又恭謹的神情,想要開口卻沒有氣力。
懷柔公主立即道:“婆母先好好歇着,有話我們日後再仔細說。”
說完這些,懷柔公主看向程翌:“駙馬且去吧!”
五峰山的叛軍不多,這裡暫時還算安全,所以眼下要緊的是立即打聽出歸京女眷的下落,這樣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程翌知道輕重緩急,吩咐護衛看好公主的車馬,他也帶着人快去快回,早些弄清楚外面的情形。
程翌看向不遠處的彭良,彭良看到母親被救下來之後,就一直站在旁邊再沒有上前來。
程翌不知該如何稱呼彭良,也尚不清楚彭良與母親之間到底有何關係,但是現在彭良值得他信任。
“這邊先交給彭叔了。”程翌向彭良躬身。
彭良立即躲閃:“駙馬爺使不得,您喚我名字即可,我會好好護住公主和……太太。”
程翌不再說別的,點點頭帶着人離開。
懷柔公主讓人擰了帕子,照顧着趙氏,趙氏被關押了太久,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她不肯吃飯喝水,一心求死,早就虛弱的不成樣子,被搭救時趁機抵抗身邊的叛軍受了傷,更是雪上加霜,即便好好調養一時半刻恐怕也無法恢復,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要緊的是保住了性命。
半個時辰之後,程翌帶着人去而復返。
“公主,”程翌道,“打聽到消息了,陸慎之派來斥候前來尋我們說,女眷先去了忻口寨,準備在那裡抵禦叛軍,我們要不要也前往?”
懷柔公主看向車廂中的趙氏:“我們應該去,只是婆母……”
“公主不用擔憂我母親,”程翌道,“我母親知曉也會答應。”
懷柔公主點點頭:“那我們就去忻口寨,大家都聚在一處,我們手裡的兵馬也能幫上忙。”
“事不宜遲,”程翌道,“我們現在就立即趕路。”
……
天漸漸黑下來。
村堡上的護衛和民衆緊張地看着周圍,不敢有半點的放鬆。
不知今晚到底都會有誰前來,不過他們準備的已經十分充沛。
“喂,你說,這像不像我們的山寨?”呂光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柳蘇。
柳蘇誠實地點點頭。
“我覺得也很像,”呂光長長地舒一口氣,“靠着山寨禦敵,我們也算有些經驗,這件事過後,就算立了大功吧?你說到時候,我能不能跟聶忱一樣做坊間人?”
柳蘇沒有說話。
“聽說你行二,”呂光接着道,“到時候我就行三對不對?”
聶忱剛登上城樓正要插嘴與呂光說話,就看到不遠處的黑暗中站着一個人影。
那好像是蔣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