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着兩個南楚的叛軍首領,他們從南城順利的離開,直奔軍營。此時軍中,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楚飛和段如風坐在帳中的高位上,楚雲裳一臉疲態,端坐在一旁,面容冷若冰霜。
待士兵來報,說方將軍和羅將軍已經將叛軍首領押回軍營,楚飛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判斷了。若說他們兩人是南嶽天派來的奸細,可這奸細未免也太忠誠了。他們樣樣親力親爲,身先士卒,方大豪爲了那些士兵們,更是不惜以性命相拼,這所有的表現都與雲裳說的不相符。如今是叛軍的事情幾乎解決,事已成定局,他們還怎麼下手?
可楚雲裳是什麼樣的人,他這個做父親的十分了解。他如此穩重的人,難道不遠千里奔來就是爲了散播假消息嗎?
三人相互對望一眼,段如風輕輕點頭,“知道了,將犯人關起來,務必要嚴加看守,叫方將軍和羅將軍進來。”
“是。”
小兵領命而去,很快就叫來了喬凝心和楚雲絕兩人。
掀開簾子的時候,喬凝心完全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跟到了南楚皇城,這真是讓人頭痛。楚雲絕看着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二弟,也不由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面向楚飛和段如風拱手道,“皇子殿下,右相大人,我們已不辱使命,順利將叛軍首領帶回。”
“恩!”段如風點點頭,“兩位將軍辛苦了。”
“這是末將的職責。”
“好,不愧是景龍的名將。”他看向一直未說話的喬凝心,隨即指着楚雲裳說道,“我來爲兩位引見一個人吧,這位是右相大人的愛子,景龍的年輕商賈楚雲裳楚公子。”
“楚公子。”兩人同時轉頭,面帶三分微笑。
楚雲裳依舊端坐在那裡,微微抽*動嘴角露出一個讓人不易察覺的笑容,輕點一下頭,並不作答。
兩人頓感尷尬,也不再多說什麼。段如風輕笑兩聲,“兩位將軍請坐。”
待兩人坐下後,他才緩緩說道,“楚公子今日來此,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證實。”
“什麼事情?”楚雲絕有些不安,擡眼看了看楚雲裳,有話又不能講。這可真是好笑,一路殺來都沒出什麼問題,最後若是被自己的弟弟揪出來,那可就麻煩了。
“有關軍中奸細的事情。”段如風說罷,一雙精明的桃花眼將坐下兩人暗暗打量一般,注意着他們的神情變化。
“奸細?”楚雲絕皺眉,“這與我們有何關係?”
“呵呵,羅將軍不要動怒,不過是證實一下罷了。”他將頭轉向了依舊沒說話的喬凝心,“不知方將軍對此事有何見解?”
“不知皇子殿下想聽什麼樣的見解?”喬凝心倏地擡眼迎上他的目光,坦蕩無比。
“方將軍對此事是怎樣想的,就怎樣說吧!”
“殿下的意思,有人說我們是奸細?”喬凝心高聲反問,眼中帶有幾分不屑。
“確有此意。”段如風一臉平靜,鎮定自若。
“可是這位楚公子說的?”
“正是。”段如風點頭,想聽聽他接下來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有證據?”喬凝心挑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嗯。”他略有猶豫,轉頭看向楚雲裳,“楚公子,你可有證據?”
“不需要證據,我的消息絕對不會有誤。”雖說他們現在已經成了陌路人,但他的話他依舊相信,並且這事關他親爹的安全,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喬凝心面向楚雲裳,冷笑道,“楚公子好有自信,好有風度,真是讓方某自嘆不如。”
“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楚雲裳微微擡眼,“方將軍還是直接回答皇子殿下的問題好了。”
“既然你都這麼有把握,爲何還要問我們?如果我們真的是奸細,還會主動承認嗎?而且你們這審問也太不認真了吧,應該先把我們打入大獄,一番折騰後,再三堂會審,若是不招就繼續折磨,打到我們招爲止,這纔是審問的程序吧!”
“方將軍不必如此激動,或許犬兒的消息有誤,但此事我們必須要弄清楚,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將軍諒解。”一直不曾說話的楚飛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畢竟楚雲裳是他的兒子,這次又是因爲他纔來的,而方大豪現在正是朝中的紅人,皇上喜愛的戰將,若是這事弄錯了,那他的罪責可不小,就算他們真是奸細,也要有真憑實據才行,就如他所說,沒有哪個奸細會主動承認的。
“怎麼個諒解法?”喬凝心眉峰一挑,不等楚飛回答,繼續說道,“我們兩人拼死保護右相大人和皇子殿下,爲了打贏這場仗,不惜以身犯險,我們連軍中的一個士兵都捨不得丟下,試問右相大人見過這樣的奸細嗎?”
楚飛一臉正色,看着她猶豫了片刻,“方將軍一心爲軍,一心爲國,着實讓人佩服,可犬兒也定不是喜歡空穴來風的人,而且他與兩位將軍無仇無怨,不會千里迢迢跟到這裡,只爲消遣兩位將軍而已。”
“這麼說右相大人是一口咬定我們就是奸細了?”喬凝心暗自咬咬牙,要不是對方是楚雲絕的爹,她恐怕早就蹦上去打爆他的頭了。
“我有個不情之請,如果犬兒說的是真的,那麼二位自己承認,我楚飛敬二位是條漢子,此事我們就一筆購銷。”
“那麼我們是不是還要感激右相大人的大恩大德呢?”
“如果你不答應也沒關係,我很快就會找到證據,到時候就不是這樣的結果了。”楚雲裳看着眼前這‘方大豪’冷笑兩聲,這男人狡辯的能力恐怕早就超過了他打仗的能力,說話咄咄逼人,一張利嘴絲毫不輸給那些精明的女子。
“那如果你找不到呢?到時我就向皇上稟明此事,讓他來做定奪。”
“悉隨尊便。”注視着喬凝心的眼睛,楚雲裳冷冷一笑,“方將軍果然有大將風範,都能直呼皇上爲他了。”
“不過一時口誤罷了,相信皇上也不會如此小題大做。”一個不妨,他竟然被楚雲裳抓了小辮子,這在她看來或許沒什麼,可在這些人的眼裡,問題就大了。她擡頭看了一眼幾人,“等你們有證據了再來找我們的麻煩吧,今日的事我也會記個明白,他日我們大殿上再做辯白,既然該抓的都已經抓來了,那我們也就不陪三位玩這可笑的遊戲了,告退。”
“站住。”楚雲裳突然冷喝一聲,閃身上來,伸手突襲喬凝心。
喬凝心被他一喝,身形稍稍一頓,不過好在及時避開了他的攻擊,她冷哼一聲,揚手反擊,兩人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打了起來。
楚雲絕剛要伸手相助,段如風突然欺身上來,死死纏住了他,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也與他廝打起來。楚飛站在一旁,眉頭輕皺,不過似乎也沒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帳外的幾個士兵根本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雖然聽到了一些響動,但兩個將軍和右相大人沒發話,他們也不便進去查看。
楚雲裳出手並不算狠,意在捉住喬凝心而已,無論如何,他不能放一個如此危險的人在爹身邊,更何況這人如此狂妄,若是真的行動起來,爹未必是他的對手,所以他一定要制服此人。
喬凝心赤手空拳,與楚雲裳相比,她那點近身搏擊的功夫,簡直是拿不上臺面,還好她身形利索,閃躲得快,否則早就吃了楚雲裳的拳頭了。看楚雲裳這陣勢,大有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意思,喬凝心在心底暗罵兩句,咬牙死撐。若不是對方是楚家父子,他肯定早都大叫出口了。
片刻過後,喬凝心漸漸處在下風,而楚雲絕卻被段如風死死纏住,想要幫忙也騰不出手來,他看着段如風那老神在在的神情,不由得輕喝一聲,使出了強勁的功夫,誰知段如風也不甘示弱,暗自運足內勁與他糾纏,兩人的身手在伯仲之間,一時很難分出勝負。
喬凝心面對楚雲裳的拳風,已經有些招架不住,誰知她一個不妨,竟然被楚雲裳一掌打在胸口,疼痛的同時,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她想也不想,揚手‘啪’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楚雲裳的臉上。
打下那一掌後,楚雲裳完全愣住了,他不是小孩子,剛纔手掌碰到的那軟軟的東西是什麼,他非常清楚,正因爲如此,他才生受了喬凝心這一巴掌,隨即冷冷說道,“你不是方大豪,你是個女的!”
此話一出,帳內的人其餘三人驚訝無比,楚雲裳趁着這當口一掌推開段如風,擋在了喬凝心身前,“誰說她是女的。”剛纔他根本沒有看到楚雲裳一掌打在了喬凝心的胸口,所以還企圖狡辯。
喬凝心伸手將他拉到一旁,看着屋中的其餘三人,銀牙一咬,“沒錯,我就是個女的。”
“怎,怎麼會這樣?”饒是楚飛見過各種大小場面,此事也着實嚇到了。
“女的?”段如風不由得皺起眉頭,片刻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睜大眼睛看着這個假扮的方大豪,那奇怪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你怎麼會在軍營?真正的方大豪去哪裡了?”說話間,楚雲裳將雙手背到了身後,剛纔觸碰這女人胸口的感覺,此事還在他腦海中久久不散。
喬凝心轉過頭,看着這個佔了便宜還假裝一本正經的男人,咬牙切齒的說道,“沒大沒小,有你這樣對大嫂說話的嗎?”
“大,大嫂。”楚雲裳驚呼出口,一瞬間回不過神來。
喬凝心瞪他一眼,隨即轉過身背向衆人,伸手在臉上一番折騰後,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便自她臉上撕了下來,接着她利落的解開發髻,將一頭長髮散開,轉身看向已經快要石化的三人,隨意甩動了一下頭髮,輕聲說道,“沒錯,我就是你大嫂,這個羅字義是你大哥。”
因爲連日的奔波,她那精緻的小臉略顯蒼白,不過霸氣仍在,因爲沒有上脂粉,看起來更是真實了幾分。
見喬凝心已經承認了一切,楚雲絕隨即輕嘆一聲,很快也恢復了本來面目,面向楚飛就地一跪,“此時是孩兒一人的主意,還請爹不要怪罪凝心。”
“這,你們……”楚飛已驚得不知說何是好,趕緊將楚雲絕扶了起來,“怎麼會是你們?”打死他也不會相信,與自己一路相處了多日的副將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
“此事說來話長,還得從二弟帶來的消息說起。南嶽天確實想要買通本來的方大豪和羅字義兩人,讓他對爹和殿下不利,我們二人得知此消息,這才急忙趕來,因爲擔心爹的安危,我們直接扮作他二人,跟隨爹的左右,保護爹的安全。”
“你們早就知道此事?”楚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那爲何不早點通知我,那樣我也好防備。你們二人此舉可是欺君啊!如今凝心還大敗叛軍,名震景龍,這事該如何收場纔好!”
喬凝心向前兩步,看也不看身旁的楚雲裳,面向楚飛輕聲說道,“這點爹放心,真正的方大豪和羅字義在我們的掌控中,待回去的時候我們再與他們換回來便是,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說罷,她突然仰起頭看向段如風,“我想皇子殿下也不會將此事傳揚出去吧,畢竟我們也是爲了大軍的勝利,爲了皇子殿下的安全。”
注視着這張熟悉無比的俏臉,段如風溫和一笑,“當然,我段如風也不是這樣的人。”
“這就好。”喬凝心咧嘴一笑,“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等下我們依舊做回方大豪和羅字義,幾位也當作不知情,等大軍班師回朝時,就是我們恢復身份的時候。”她轉過頭看着依舊站在一旁發愣的楚雲裳,冷聲說道,“至於有些人,還是別在這裡添亂好了,早些回去看你的鋪子吧!”
堂堂京城富商,竟然被她說成是看鋪子的,若是別人聽到,肯定會驚掉下巴。敢光明正大這樣奚落他的,恐怕也只有喬凝心了吧!
經她這樣一說,楚雲裳纔回過神來,背在身後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既然來了,我也不打算回去,我就與你們一同回去吧!”
“軍營是你能隨便呆的地方嗎?”既然一切都已攤牌,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自然有些得意忘形。
“你一個女子都能呆,我爲什麼不能?”楚雲裳不去看她,將頭轉向了一邊。
“我在這裡是來保護爹的,是來打仗的,你能幹嘛?就會欺負女人。”
“你,我懶得跟你講,我也是來保護爹的,我留不留下來,你說了不算。”
“我好歹是一軍將領,堂堂方將軍。”被他摸了胸,這口氣不消叫她怎麼睡得着。
“撲哧!”楚雲裳很不給面子的笑出聲來,“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裡是什麼方將軍,分明是個潑婦!”
“你他奶奶的纔是潑婦!”
“夠了!”楚飛大喝一聲,瞪着下邊鬥嘴的兩人,冷聲說道,“越說越不像話,全部都給我住嘴。”這個喬凝心,他可算是見識了,膽大無比,雖說有些聰明才智,可一點也不像大家閨秀,還那麼粗俗,莫非是近日跟這些士兵們相處,連性子都變了!
楚雲絕輕輕拉了拉喬凝心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這裡好歹還有外人,段如風可不是省油的燈,剛纔看他那神情,似乎正在算計着什麼似的,這讓他覺得很不安。
他看着楚飛,恭敬的說道,“孩兒和凝心的苦心,希望爹能諒解,我們也務必將此事處理妥當,還請爹放心。”
楚飛點點頭,“你們的心思爹怎能不清楚,你們有這番孝心,爹也很欣慰,既然事已至此,就按你們說的辦吧!”他轉身看向段如風,輕聲的說道,“兩個孩子也是關心老臣,這纔想出這個劣計,可這也是他們的一片孝心,所以還請皇子殿下不要介意纔好,老臣在這裡先謝過皇子殿下了。”說罷,他朝着段如風恭敬地作揖。
段如風一臉微笑,也不阻止,待他擡起頭來,他才說道,“右相大人嚴重了,這次若不是少夫人,我們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就獲勝,少夫人這次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哪來的介意一說,我應該感激纔對。”
“不敢,凝心有幸立下功勞,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能幫到皇子殿下倒是她的榮幸,倒是皇子殿下宅心仁厚,不與他們計較這罪責,還包庇他們,老臣也替他二人謝過皇子殿下。”
喬凝心站在下邊,不由得冷笑一聲,不過他們現在也算是有求於他人,自然不好得罪段如風,所以她只好忍了。
段如風呵呵一笑,“好了,此事我們就不要再談了,我會有分寸的。”他轉頭看向喬凝心和楚雲絕,“兩位還是收拾一下,各自回帳內吧,不然反倒要惹人懷疑了。”
“如此便多謝殿下了。”楚飛終於鬆了口氣,面向下邊的三個孩子,輕聲說道,“你們倆整理一下,退下吧,至於雲裳……”
“爹,我想留下來。”楚雲裳一臉堅定,仰頭看向楚飛。
“這,我看你還是回去吧,這裡有雲絕和凝心,我不會有事的。”
“不行,這次我一定要留下來,就算不呆在軍中,我也要留在皇城等待大軍返城。”他擡眼,看向一旁的段如風,“相信皇子殿下不會介意吧!”
段如風呵呵一笑,“何來介意一說,我作爲東道主,歡迎還來不及,如果楚公子願意的話,那就隨我們明日一同進城吧!”如他所說,即使他不答應,楚雲裳也會留下來,以他的能耐,想要在這皇城做點什麼也不難,他的阻止無濟於事,所以他乾脆做這個順水人情。
“多謝殿下。”楚雲裳拱手行禮,隨即轉頭看了看正在扎頭髮的喬凝心,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眼底滿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段如風雙手負背,目光在喬凝心和楚雲裳身上不停來回,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一瞬即逝,“等下我派人爲楚公子安排個地方,幾位就早點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就要壓着叛軍進城,到時是何光景,還無法預料。”雖說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依舊不能小看那百分之一。
“那我們就先告退了。”楚飛說罷,朝下邊的三個使了個眼色,帶着他們徑直離開帥帳。
“呵!這可好玩了。”看着那微微晃動的布簾,段如風忍不住輕笑,“看來真是天助我也。”
楚飛走到自己的帳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三人,無奈的輕嘆一聲,“你們也早些去休息吧,等有時間,我們再好好談談。”
三人相視一眼,輕聲答應,隨即各自回了帳篷。
此時的皇城,早已亂成一鍋粥。巡邏的士兵在城中的大街上看到了四個將軍的屍體,驚慌不已。已經有人發現了周王府內慘死的那些守衛,他們翻遍了整個周王府也找不到五皇子和八皇子,現在就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幾個副將想要穩定軍心,可那些士兵們早已聽不進他們的話,更何況他們自己都已惶恐不安,又怎能勸說這些將士們呢!城中現在四處都是點着火把找尋皇子的士兵,如今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兩個人了,若是他們真的找不到,那這些人全都要完了。
黎明將至,擡眼看那天邊,已經漸漸泛白,可誰又知道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