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方大豪方將軍,有勇有謀,忠肝義膽,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啊!宣威一戰,他與羅字義羅將軍,楚飛楚右相,連同那南楚二皇子,斬殺南楚叛將,以少勝多,贏得漂亮啊!”
“這還不說,就單說那方將軍,三萬大軍對抗敵軍數十萬人馬,竟然可以無一陣亡,這,這可真是景龍有史以來勝得最光榮的一次了。據說,我們的方將軍獨領三萬大軍,抵死與南楚叛軍硬戰,不但斬殺數萬敵軍,還成功俘虜了那些南楚軍,將他們的叛將拿下,這一仗,可讓我們景龍人長了臉,連那一向驍勇善戰,號稱常勝將軍的南楚二皇子也對我們方將軍刮目相看,以禮時相待啊!”
大堂中央,那個留着兩撇山羊鬍須的男人正在唾沫橫飛,說得那叫一個激動,彷彿他當時是親眼所見那場戰爭一般。手中的摺扇開開合合,說到最後,他忍不住一揉衣襬將腿蹬到了凳子上,“你們大家說說,我們景龍有這樣的將軍,何愁他敵軍來犯啊!”
書桌旁,諸多食客一邊吃飯,一邊津津有味的聽他說話,恨不得將他所說的那些弄回來做下酒菜,好好嚼嚼。
不少人還跟着起鬨,輕喊方將軍威武,方將軍常勝。
細細一看,也只有角落裡那一桌的人還算冷靜,三個人各自忙着吃飯,甚至連頭都沒擡一下。
喬凝心盛了一碗湯,輕輕吹了兩下便全部喝下。放下碗,她一邊擦嘴一邊搖頭,“哎,說得太不精彩了,要是我上去,肯定比他還能胡話。”
輕笑兩聲,楚雲絕將手帕遞給她,“他說的也不是胡編亂造的,當時你確實那麼勇猛,三萬人的確一個沒折損啊!”
白他一眼,喬凝心用手撐起腦袋,偏頭看着那說書的人,“我是說他將得太差了,一點感覺也沒有。”
“呵呵,那你上去講吧。”
“我纔沒那麼無聊呢!”
說到那場大戰,她現在都還有些後怕,帶兵打仗比起殺人放火可難多了。
楚雲裳最後一個放下碗,擦完嘴後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喬凝心認真的問到,“大嫂之前可是學過兵法?”
“呵呵,看過一些書而已。”
“不知大嫂看的都是那些兵書?”
“亂七八糟的都看了一點,不尋很精通。”打着馬虎眼,喬凝心將目光移向別處。別說她連孫子兵法那樣的名着都沒看過,就算她說出來,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啊!
微微點頭,楚雲裳抿脣一笑,“大嫂是謙虛了,以大嫂的能力,不比朝中的那些大將們差多少。”
“上次在宣威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說不上能力。”聽起來像是謙虛的話,其實也不無道理,若不是段如風早有打算,若不是城中的七皇子倒戈相向,她哪有那麼容易打勝仗啊!
“呵呵。”輕笑兩聲,楚雲裳也不再爭執,“那真正的方大豪可是託了大嫂的福,不但加官進爵,還成了百姓膜拜的英雄,這一趟南楚之行,他可賺大了。”
“可不是嘛!”無意再談這個問題,她將話鋒一轉,輕聲問到,“也不知道他們到了京城沒有,這一路我們都抄小路,無法與他們的人聯繫,爹肯定急壞了吧!”
這十來天,他們星夜兼程,不走大路,不投宿客棧,一路避開所有關卡,就連進了景龍境內也是這樣。之所以如此小心,不單是要防範南楚,還要防範某些小人,畢竟這次行動不易讓過多的人知道,所以他們在臨近京城的時候,就差遣了一部分人先回去報平安,剩下的人也分成了好幾撥,他們三人更是單獨行動,不與其餘的任何人在一起。
這裡離京城不過六十里地,明日便可到達,他們三人會且走且完,當作是出來遊玩一般,這樣叫別人看了也不會心生疑慮。
“無妨,回去報信的人肯定已經到了,再說我們明日就可到達,不用過分擔憂。”
“嗯。”楚雲裳也點頭附和,“現在已經到了京城附近,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遲疑片刻,喬凝心也輕輕點頭,“也對,這一路都過去了,現在已經勉強算得上安全了。段峭那老傢伙這次可真沉得住氣,他竟然也沒派人追上我們,就連那次的夜襲也不像是他派來的人。”
冷冷一笑,楚雲裳拿起茶杯輕抿一口,“他的女兒還在我們這裡,這個段洛蘇他也是自小疼惜的,怎會輕舉妄動呢!”
說到這個,喬凝心不禁斜眼看向楚雲絕,“對了,昨天你是怎樣將那小姑奶奶給弄走的?”
段洛蘇這纏人的功夫,她總算是見識過了,這一路上,她可沒少惹麻煩,並且死也要粘着楚雲絕,走到哪兒都會跟着,把喬凝心氣得夠嗆。昨日,她說要將她送回去,誰知那丫頭竟然真的不肯走了,說什麼她的父皇已經拋棄了她,所以她不要回去,她要永遠跟楚雲絕在一起。
聽她那話時,喬凝心真恨不得衝上去掐死她。好說歹說,她還是不答應,死死拽着楚雲絕,又哭又鬧,那模樣真讓人心疼,搞得好似喬凝心在欺負她一般。
她喬凝心對天發誓,這輩子,她最善待的人就是這小屁孩兒了,明明是她的情敵,一路上她還得小心照料着,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得對她的挑釁視而不見,任由她暫時霸佔着楚雲絕,不與她計較。
可此事,卻不容她再有任何異議,她是一定要將段洛蘇送回南楚的,不然這麻煩可就惹大了。
楚雲絕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簾,尷尬一笑,“說了些哄騙的話,終於讓她妥協了。”不過,臨走時那小丫頭又反悔了,他只得使用了最卑劣的手段,還吩咐護送的人一路看緊,若是無法讓她乖乖聽話,也可使用同樣的手段。
“哦?說了些什麼話?,挑眉,喬凝心一臉玩味。當初她差點就要叫她姑奶奶的,可那小破孩兒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裡,說什麼都沒用,也不知楚雲絕到底說了什麼,她竟然破天荒的應允了。
“呵呵!”尷尬一笑,楚雲絕輕聲說到,“也沒什麼,說來真是讓人羞愧,竟要哄騙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有些讓人不齒啊!”
這輩子,他從來沒說過那樣的慌話,那承諾對他來說不過是爲了脫身罷了,只希望段洛蘇回去後很快將他忘掉纔好。
“大哥說的哪裡話,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我們與段峭都已經撕破了皮面,難道還擔心這樣毫無意義的話會引起什麼麻煩嗎?”擡眼看着楚雲絕,他戲謔一笑,至於楚雲絕所說的哄騙之話,他也能猜到幾分,男人不都是那樣,這樣的話他可是聽得太多了。
“嗯。”扁扁嘴,喬凝心還想再說,卻聽見那說書之人又開始胡謅了。
說完方大豪的事情,他休息片刻,竟然開始說起喬楚二家來,今日真是湊巧了,說的這些與他們三人都有關係。
三人均是一愣,隨即側耳細聽,原來那說書之人講的是這次科舉的事情。
關於這事,他們在進城前就已經知曉。這次科舉,竟然破天荒的選出了兩名狀元,而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喬凝心的表哥敬劍文和楚家老三楚雲離。
若說敬劍文,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向只喜歡窩在家裡讀書的三弟竟然也能考中狀元,而且還是皇上軟點的狀元。
在他們回來之前,此事已經在景龍被傳得沸沸揚揚了,世人皆知首富喬家出了個俊俏的狀元郎,右相楚家也出了個狀元郎,這一榜雙狀元,在景龍可還是頭一次,不得不讓大家驚訝啊!
那說書人繼續把玩着手中的摺扇,說得口若懸河,“你們可知道?這二位狀元郎不但文采好,長得也十分俊俏,尤其是那敬劍文敬大狀元,那生得可叫一個俊美,簡直稱得上是京城一俊公子,此人不但議表堂堂,而且溫文爾雅,着實是個萬衆挑一的人才啊。”
聽完這句,楚雲裳不禁冷笑,在這之前,這京城一公子的名號可是他的,怎麼他一走,連人都給換了!
“不過,那楚家的三公子也不差,據說這次在那大殿上,他口若懸河,才思敏捷,連皇上和諸位大臣也對他十分喜愛,本來這狀元郎只有一位,皇上卻硬生生的把他給加了進來,這也說明了我們的皇上是個惜才的明君啊!”
“是啊,是啊!”
這話,有誰敢說不是!
“這也還不算什麼,奇就奇在這楚喬兩家的關係上。”吞了吞口水,他掃視一眼衆人,大聲說到,“你們可知道這楚喬二家是何關係?”
安靜片刻,爲數不多的幾人開始迴應,“知道,他們不是親家的關係嗎?”
“是啊,那喬家的二小姐前不久嫁給了楚家的二公子,那可真是絕配啊。”
“錯了,是大公子,哪是什麼二公子!”
“就是,就是,哪來的什麼絕配,簡直就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那喬家小姐可真是不值啊!”楚雲絕的大名,他們多少也是知道一點的,那樣的花花大少,怎麼配得上全國首富的愛女。
“你可真膽大,什麼話都敢說,難道不怕禍從口出?”坐在旁桌的人即使提醒,那人趕緊閉了嘴。
說書人將話頭接了過去,繼而說到,“正是這個關係,堂堂右相與一首富結了親家,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如今這兩家又各出了一個狀元郎,這不更是喜上加喜嗎?這也是他們兩家的緣分啊!”
“就是,就是。”有了先前那位的提醒,他們也只會跟着附和了。
“如此一來,這二家更是聲名遠播,那兩位俊俏的狀元郎也成了諸多王公貴族和朝廷重臣眼中的紅人兒了,這不才沒幾天,就有多少人上門去提親啊,兩家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
“談,胡先生,那他們可有相中哪家的女兒?”一箇中年男子對此事似乎特別有興趣。
“你着什麼急?相中哪家的女兒也不會相中你劉老三的女兒。”右邊一桌的男子,看那穿着也還不算差,應該有點小錢。
“我說孫大貴,我問話幹你什麼事啊?是相不中我劉老三的女兒,可你那女兒也好不到哪裡去吧,論樣貌不怎樣,論脾氣還不如我家小意呢!”
“怎麼說話的你?”不甘被獎落,那男人爆喝一聲就站起身來。說書人一見這架勢,趕緊打斷了二人,“我說兩位大爺,你們就別在這兒爭了,爲這些不相干的事情傷了和氣,何必呢?”
“哼!”孫大貴瞪了那粗魯漢子一眼,徑直坐下,一臉傲氣。
說書人見兩人都消停下來,這才繼續說到,“要說這敬家大公子嘛,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齡,這幾年一直不曾娶妻,也沒聽說他相中了哪家的女兒,別人皆道他是認真讀書,不曾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可這一次,大家都猜錯了。”說了這半天,不由得口乾舌燥,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到,“諸多豪門大戶甚至是王公貴族派人上門提親,都被拒絕,那敬大公子竟然放下話來,說他誰都不娶,自己早已有了心儀的女子,這次只等她回來,定要迎娶她過門做他的狀元夫人。”
此話一出,堂中頓時唏噓不已,不少人紛紛咂舌,這可真是讓人驚歎的大事!
“你們看看!啊,都看看!這敬大公子纔算得上是真正的大丈夫啊!不但文采不凡高中了狀元,還如此有情有義,誓要考取功名,然後風光的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回家,這樣的男人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哎,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有這般的福氣,此生得遇他這樣的男人,真是死而無憾。”
確實死而無憾,這樣的男人,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可卻是讓喬凝心十分頭疼的。
“走吧,我們出去走走。”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她不等其餘二人回答,徑直站起身走出酒樓。
背對二人,她仰頭看着天,不由得輕嘆一聲,那個可愛又執着的表哥,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纔好。
楚雲絕默默走到她身後,輕聲說到,“不要多想了,此事我會解決。”
敬劍文此舉,他也着實驚訝。
無奈的點點頭,喬凝心低聲說到,“希望老天派來一個可愛的美女,然後讓我老哥愛她愛得死心塌地,然後趕緊把她娶回家,這樣就圓滿了。”
敬劍文的深情,她無法迴應,她也沒有資格擁有。
此生,有楚雲絕一個就足夠了。
看着她的側臉,楚雲絕輕笑兩聲,“但願吧。”她說的那個可愛的女人,不正是她自己嗎?或許她無法體會,但是自己卻十分了解敬劍文的心思,若是真愛上一個女人,哪能那麼容易就忘掉!
“不是但願,是一定的。”再次仰頭看天,她不由得雙手合十,輕聲折禱,“老天啊,你一定要送來個美女,送一個讓我老哥一見傾心的美女,最好能迷死他,迷得他團團轉,迷得他連四書五經都不認識了。”
撲哧一笑,楚雲裳忍不住開口,“那他十多年的書,不是白讀了?”
“無所謂,反正除了他還有一個狀元,我哥喜歡自由,纔不在乎那些虛名呢!”在她心中,敬劍文就是這樣一個人。
“那他爲何還要來考取功名?”濃眉輕挑,他微笑着看向喬凝心。
從喬凝心剛纔的反應和她所說的話中,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來,那敬劍文口中的心愛女子,八成就是喬凝心了。
“呃,這個…只是爲了證明他的人生價值罷了,他確實有才華,爲何不去考,但是喜不喜歡又是另外一回事。”說到這個,她再明白不過了,敬劍文當日口口聲聲說要將她娶回來,這功名不過是爲她而考,說白了,是怕她委屈而已。
“是嗎?”抿脣一笑,楚雲裳十分不贊同,“像他那樣聰明的人,不像是會做這種無聊之事的人。”
“哎呀,反正就是那樣,他愛怎麼着就怎麼着了,關我什麼事。”不滿的瞪他一眼,喬凝心大步走向前邊,一邊走一邊說到,“出發了,趕緊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華麗的馬車搖晃着出了城,直奔六十里外的京城,車中三人全部閉目養神,心中卻各有所思。離京這數月,他們之間似乎都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只是大家都不曾表露罷了。
於此同時,京城內的喬家大院中,三個男人喜笑顏開,喬烈更是高興得笑出聲來。
擔心了數月,他的寶貝女兒終於安全的回來了,他這顆心,也總算是落回了胸口,不再日日擔憂,夜夜掛念。仰頭看着門外,他大聲吩咐到,“來人,立刻準備,去城外南郊等待小姐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