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十三見顧西辭定定看着自己一言不發,心下有些懾然,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昨晚一直未現身的君無言忽找上她,說是談心,一談便談了一夜,她幾次要逐客他都不走,良好的修養令她只得保持沉默,心想着等顧西辭回來,誰知他一晚未歸,可惡的是君無言臨走前說她脖子有東西,趁她一個不注意便吻了上去,他人表面上如此溫和,那一吻差點咬斷她脖子。
二個人心情都不好,最後,一個進去,一個出去。
長而空曠的大街上只聽到大門驟然關上的“嘭”聲……
天漸放亮,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叫賣聲,嘻笑聲,一片喧譁。
顧西辭漫無目地的走到街上,被人撞了都沒有什麼表情,原來意氣風發的面上一片頹廢,腦中不斷回放着剛剛門開的那一刻所看到的畫面。她和他並肩站在那兒,她脖上,還有他吻下的痕跡。藏在袖中的拳頭驀地握緊,像要捏斷一樣發出咔咔聲響。
經過金陵閣時,上面傳來男女嘻笑聲。
“哎喲,你長的這麼俊,爲什麼叫狗腿子呢?”一女子咯咯。隨後,響起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少廢話,來,來親一個。”
顧西辭經過的那一剎腳步頓了下,可是神情滿是恍然,彷彿抓住了什麼又讓它極快的飛走,他現在只想狠狠發泄心底那壓抑的怒火,突然,袖子被人抓住,正是一個妖豔的女子衝他拋媚眼。
“公子,進來喝一杯吧。”
他目光極沉極黑,陰聲說了一句:“滾。”
女子似乎不相信他對自己的美貌視若無睹,又捱了過去,“來嘛。”
“老子叫你滾!”顧西辭面龐閃過一絲煞氣,伸手便將女子用力一推,毫不憐香惜玉,女子整個人都被推倒在地,額頭剛好和臺階磕了一下,鮮血直流,頓時,安靜的街上吵嚷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女子因痛滿臉恐懼,口中胡亂大喊。
顧西辭又像之前般心不在焉的離開,彷彿心緒被帶向很遠的地方,連隨後而來的幾個打手都沒察覺到,就這樣,他肚子捱了一拳,臉上又捱了好幾下,打得滿腦金星旋轉。
“給我狠狠打!連我們的花魁都敢傷!”老鴇站在臺階上狠狠道,手上還攙扶着額頭流血的女子。
很快,那幾個人將顧西辭拖到一個小巷子裡沒命似的拳打腳踢,顧西辭任他們打着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他靜靜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在疼又怎麼疼得過他的心?
打了好一番時間後那幾個人才甩甩手離開,同時警告道:“以後在看見你看不打死!”
顧西辭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很久,才踉蹌着站起,雪白的衣染了塵和雪,髮絲也凌亂不羈,一張英氣的臉上紅腫不堪,更添不馴。
雲來酒樓。
因爲尚早所以裡面人不多,老闆雖見他一身狼狽可是穿的卻是好料子於是笑着迎上去,只聽他啞聲道:“酒。”
“不知客官要多少呢?”老闆殷勤問着。
顧西辭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筷子筒:“越多越好!”老闆一怔,本欲在問些什麼卻聽他一聲暴吼:“老子要酒!”
眨眼,桌上已經堆滿了酒瓶,有立着的,有歪着的,有躺着的,顧西辭手拿着酒瓶一個仰脖,便聞酒氣四溢,清涼的酒倒轉中順着他的脣角灑到脖子,整個胸口都溼透了。
老闆和小二都擔憂的看着他,他已經喝了不下十幾瓶。
只聽“啪”的一聲,一個灑瓶倒地,顧西辭漂移的眼神怔了怔,又繼續仰頭大喝,整個胸口都因酒而燒得心慌,身上灑氣醺天,只要靠近他就能醉了一樣。
“從今天起,我便是這個家的管家,你們每個人都要聽我的。”第一次見面,她傲然宣佈,瘦弱的身子直挺着,眸光沉靜。
“你以爲你是誰?信不信老子揍你!”他怒極上前,一把揪住她胸前的衣衫。看着她因缺氧漲紅了臉咳嗽着,眼中滿是得意。
顧西辭原本喝酒的動作一頓,喘氣如牛,一雙眼因酒精而佈滿血絲,手仍緊緊捏着酒瓶,骨節泛白。
“讀,都給我大聲讀!子曰,學而實習之,溫故而知新……”她站在院子中,聲音高昂。
他用力推開窗戶便破口大罵:“都給老子閉嘴!”
“讀,繼續!”她對上他氣極敗壞的樣子,眸光清透,無懼。
啪的一聲,又一酒瓶被摔碎,這一次卻是他親手摔的,輪廓分明的臉因壓抑着什麼而暗暗抽搐,眉頭緊皺,望着滿地碎片,顧西辭胸口好像也有什麼跟着碎掉,用力拔開酒塞,一飲而盡。
酒水肆掉,打溼了他的臉和眼。
“如果不能給一個女子名份,便不要動她,因爲你害的不止是她,還有她肚子裡的那條命,甚至是她的一生。”那日磅礴大雨,她經過他身邊輕輕說了一句。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混身冰涼。
酒好烈,心好痛,可是他卻控制不住一樣瘋了般拿起酒瓶便灌到自己嘴裡,直燒得整個胸口撕裂般疼。
她熟睡時猛然睜開眼的模樣……
她和他對峙時不饒人的模樣……
她重整顧府嚴於律己的模樣……
她千里迢迢去小河村的模樣……
她躲進他懷裡顫抖時的模樣……
她冷,她熱,她笑,她哭,她累,她痛,她喜的模樣,像幻影一般在眼前不斷閃現,又如刀刻在他腦中,直到印滿屬於她的模樣,直到他在也忘不掉。
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無法在離開她,哪怕是一秒。
“哎!你酒錢還沒付呢!”老闆稍一不注意便看到他直衝出店鋪,身形搖晃着彷彿下一刻就要摔倒,街上的人看到紛紛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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