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打秋風
陳初離了衙門,徑直去了采薇閣後門那條小巷。
與等在此處的長子交待一句,隨後回返縣衙。
長子得了信卻沒走,而是去了碧津橋橋頭一家叫珍膳坊的滷食鋪子買了只蜜汁雞以後再次回到采薇閣。
申時末。
采薇閣後巷。
翠鳶坐在牛車車轅上,自在地蕩着一雙腿,手裡抓着一隻雞腿,啃得滿臉醬汁。
“大個子,你是說陳公子今晚不走,要來采薇閣麼?”
“俺不知,初哥兒只說晚上要與人吃酒,並未細說要去何處。”
“采薇閣是咱桐山縣最好的去處,再說我家姑娘在此,陳公子肯定要來此處。”
“哦。”
“大個子,陳公子到底是作甚的?有那般多稀奇玩意,今日他送來的食盒裡有種吃食,紅瑩瑩的、又軟又彈,吃起來滑溜溜的,好玩又好吃。”
“你說的是果凍,俺吃過一回。”
“原來叫果凍啊,對了,他還送來一張椅子,可以搖,躺上去就想睡覺。”
“哦,那叫搖椅,是初哥兒託彭二哥打造的。”
“對了,食盒裡還有銀兩,莫不是上次我說了我和我家姑娘沒錢使,你告訴陳公子啦?”
“前幾日俺隨口說過一回.”
“我得回去啦,不能出來太久。”
“哦”
翠鳶用油紙胡亂擦了擦嘴,包起剩下的半隻雞,走到采薇閣後門處,卻又忽然駐足轉身,舉了舉手裡的油紙包,笑道:“大個子,謝謝伱的雞。”
迴轉凝玉閣。
玉儂側頭趴在條案上,手裡持了一支白瓷調羹,不時在亮瑩瑩的果凍上輕拍一下,果凍受力,便在碗中顫顫巍巍、彈彈跳跳。
就這麼一個無聊的小遊戲,總也能惹的玉儂咯咯笑兩聲。
俄頃,翠鳶推門走了進來。
正自得其樂的玉儂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看向了翠鳶,急切道:”怎樣怎樣?問到甚了?”
“我問到”翠鳶瞧玉儂着急模樣,故意頓了一下,才指着條案上的果凍,道:“我問到這個滑溜溜的吃食叫果凍。”
“還有別的麼?”顯然這不是玉儂關心的問題。
“還問到”翠鳶又指了指搖椅,忍着笑道:“它叫搖椅。”
“哦還有麼?”
“嗯,我想想哦,對了,大個子說,他隨口和陳公子說過一句姑娘沒錢使。所以陳公子才送來些銀子給姑娘開支吧”
“翠鳶~”玉儂似乎發現了這丫頭故意捉弄自己,不由噘起嘟嘟脣、跺了小JioJio嗔道:“再不說,我便不分你銀子了!”
“哈哈哈”翠鳶惡趣味得到了滿足,這才湊近道:“大個子還說,今晚陳公子會來咱采薇閣吃酒”
“咯~”圓潤臥蠶彎成好看弧度,純真與妖冶並存的大眼睛中氤起一泓春水,“翠鳶,打些熱水來,我要沐浴”
酉時初。
即將放值,但縣衙東跨院內今日當值的獄卒、杖直、捕快盡數聚在樹蔭下。
西門恭引着陳初介紹了自家兩位兄弟,壯班做班頭的名叫西門喜、快班做捕頭的喚作西門發
恭、喜、發
你們家的財呢???
兄弟三人這名字起的,就像一口老痰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這西門老爹‘恭喜發’都生出來了,難道還差最後一哆嗦再弄個‘財’出來?
西門恭爲陳初做了引薦,又對嘻嘻哈哈圍在旁邊衆人朗聲道:“陳兄弟是某的兄弟,往後大家需好好相與。”
“哥哥的兄弟便是我等的兄弟。”
“西門大哥,好說。”
衆人七嘴八舌道,陳初笑着作了個轉圈揖,一羣人紛紛回禮。
“今日某做東,去采薇閣吃酒耍,到時再好好認識一番。”西門恭大手一揮,霸氣道。
底下登時又是一陣騷動,有人贊西門哥哥豪氣,也有人說要先回家一趟扯個謊、免得家中雌虎疑心,引來一陣鬨笑。
西門恭本不屬於刑房之人,但此時卻成了此處主人一般,不免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快。
這邊正熱鬧着,東跨院堂屋內卻走出一名二十多歲、身穿灰布直裰作書生打扮的男子,站在屋門臺階上皺眉掃視一衆皁衣,厲聲道:“離放值尚有一刻,你們聚在此處吵嚷甚?”
皁衣們爲之一靜,待回頭看清說話之人,罵聲四起。
“張文才,你他娘算哪根蔥?也來管老子們?”
“嫌吵嚷自把腦袋放褲襠裡!”
“爺襠裡味大,張文才伸頭進來!”
“哈哈哈”
西門恭兄弟三人只掃了那張文才一眼,便自顧說起了旁的事。
連出聲阻攔下屬這種表面工夫都懶得做。
張文才站在原地,臉上時青時白,比起罵人,這幫皁衣粗坯們能當張文才這種文吏的祖師爺。
眼看這張文才毫無戰鬥力,幕後大BOSS張典史緩緩踱了出來。
“堂叔公。”張文才連忙躬身喚了一聲,張典史揹負雙手居高臨下看着衆人,下方呱噪這才消停下來。
“時辰不到,誰允你等散職了?月俸嫌多了是吧?”
張典史沉着一張臉冷聲道。
他是桐山縣內爲數不多的‘官’、是正兒八經科舉出身的讀書人,面對惡名遠揚的胥吏自帶了‘天之驕子’的優越感。
胥吏這邊,儘管仍有人在下方以精神勝利法小聲咒罵,卻無人敢當面觸張典史黴頭。
西門恭這纔不得不越衆而出,“張典史”西門恭滿面笑容的拱了拱手,“今日快班新進一位兄弟,大家心裡歡喜,不免聲音大了些擾了張典史,某賠罪則個。”
“哦西門押司也在啊!”
張典史像是直至此時纔看到西門恭,陰沉臉色馬上柔和許多,緩步踱下臺階,笑道:“原來如此.方纔聽聞你們要去采薇閣吃酒?”
“呃是啊,某正欲待散職後請張典史同去,不知張典史可肯賞臉?”西門恭違心道。
“哦家裡老妻已備好飯菜.”張典史捋須,面露爲難,稍稍沉吟片刻後,卻道:“刑房三班爲我縣衙重中之重,我既爲典史掌管緝盜、盤詰、監察、獄囚,確有對新來公人的教導之責那我便同去吧!”
“張典史高風亮節,散職後亦不忘公事,實乃我輩楷模。”西門恭感動道。
“哎”張典史擺擺手,“既入仕,還何來當值、散職之分?需知公事要時時在心,惟願造福桐山百姓!”
“某,受教了!”西門恭作了一揖。
那廂邊,西門喜撇嘴小聲道:“這張扒皮真他娘能裝!”
身旁的西門發用胳膊肘搗了搗兄長,笑呵呵道:“少說兩句。”
這邊,西門恭忍着膩歪接受了一番教誨後,問道:“那咱們現下就走?”
張典史點點頭,卻又回頭吩咐張文才道:“文才啊,既然今日要教導新來公人,便把屋裡同僚都喊上同去吧.”
張文才面色一喜,轉身往屋裡吆喝了一聲,隨即呼啦啦涌出五、六位文人打扮的吏人。
西門恭面色僵了一僵,回頭便低聲罵了起來,“操恁娘,打秋風打到老子頭上了!”
感謝‘成長是知道成熟是裝不知道’、‘20210321033143778’兩位同學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