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午後未時。
梅影小築內宴飲氣氛漸入高潮。
而外邊的東京城,同樣因爲內外使團雲聚,熱鬧了許多。
小校佟克峰帶着兩名兄弟閒逛在潘家南街上,這裡是鷹鶻一條街,專賣珍稀飛禽走獸、貓狗寵物。
佟克峰來自保安州,邊塞苦寒貧瘠,哪見過如此繁華盛景,只覺眼都不夠用了。
走至十字路口,右轉後進了潘家東街,此街主要售賣布料服裝,兼營脂粉首飾,是以街上女子不在少數。
七月盛夏,女子們多穿輕便夏衣,輕紗薄錦下香肩若隱若現,直把哥幾個眼都看直了。
剛剛二十出頭的佟克峰,因久在邊塞,面龐早已被風霜打磨粗糲,再加三人身上的西軍土色舊軍衣,和周邊精緻小娘、光鮮市民格格不入。
顯得又土氣又邋遢。
袍澤王滿倉盯着一位小娘看的久了,被對方察覺,皺眉上下打量三個土包子一眼,厭惡的啐了一口。
“咦,這東京城的小娘們還挺潑辣,哈哈”
王滿倉臉上掛不住,以說笑掩飾尷尬。
“管好你那對招子,休要亂看。莫丟了額們西軍先人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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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克峰低頭看了眼身上灰撲撲的裝扮,莫名生出一股自卑之感。
從風沙漫天的保安州到富貴迷人眼的東京城,一千五百里,卻宛如兩個世界。
三人在潘家東街給家中姐妹孃親扯了幾尺淮北細布,這淮北布不但細密且比其他產地的布要便宜,最適合他們這幫窮軍漢。
再往前走,路過一家門匾上只有‘花容’二字的新開店鋪,門前已排起了長隊,聽這些排隊顧客聊天才得知,這家店爲了讓顧客獲得最佳購物體驗,每次只接待二十人,進店後會有導購一對一服務。
只有店內離開一名顧客,纔會再請一人進去。
耳聽排隊婦人對店家的待客方法讚不絕口,佟克峰擡頭看了看白花花的日頭,卻覺這羣婦人有點傻.
王滿倉還聽說,店內售賣的手包統統出自皇家皮匠,就連當朝攝政長公主、新相範恭知的夫人等等大齊頂級婦人都是這家店的常客,不由動了心思,想要給自家婆娘也買上一隻,好沾沾貴氣。
不過,當他得知入門級的包包也要七八貫起步的價格後,馬上改變了主意。
嘶.一個鱉孫皮包賣七八貫,你們咋不去搶哩!
東京城有錢的傻子真多!
再往前走,便到了幾人此行的目的地玉容香妝專營店。
離家前,家裡的婆娘一再交代,要帶一塊洗了臉香噴噴的香皂以及抹嘴脣的口脂回來。
這次,三百錢一塊的香皂和一貫一隻的口脂雖讓人肉疼,但終歸在他們的承受能力之內了。
未時三刻,三人滿載而歸。
卻在經過一家成衣鋪時,聽見一陣喧譁,擠進人羣一看,卻是兩名矮粗漢子攔住了一對年輕夫妻,那小娘有幾分姿色,那男子青布襴衫作士子打扮。
攔人的漢子頭頂和腦門刮的鋥亮,只兩鬢留有兩條小辮。
禿頭、髡髮,正是金人標誌!
其中一名金人扯着小娘的胳膊,嘴裡嘰裡呱啦說着聽不懂的鳥語。
那士子看起來很是畏懼,卻也抱着娘子的另一條胳膊,不敢鬆手。
他知道,若此時一鬆手,任由娘子被金人扯走,那便完了。
那小娘被嚇得哇哇大哭。
另一名金人見狀,上前一把扯了士子髮髻,掄起拳頭便朝面門上捶了下來。
只幾下,那士子便口鼻竄血,委頓在地,但殘存意念卻驅使着他繼續死命抱着娘子的胳膊。
見此,那小娘終於崩潰,哭嚎道:“莫打了,莫打了,我隨你們去,饒我官人一命.”
可那金人聽不懂漢言,依舊一下接一下的往士子臉上鑿。
當年保安州佟威投齊,當地依舊在佟家控制中,身爲家生子的佟克峰因此沒有見識過金人在保安州作亂。
再者佟克峰年輕,又久在軍伍,身上最不缺的便是熱血,眼前景象讓他按捺不住。
只見他將身上買與家人的禮品在地上碼好,隨意選了名圍觀百姓,抱拳道:“勞煩大哥幫額看顧一下財物。”
說罷,也不等人答應,撥開身前人羣,捋袖走了上去。
同伴王滿倉、馬文才二人竟一句不多問,同樣將禮品往地上一放,跟上了佟克峰的腳步。
保安軍不比內地昇平廂軍,他們緊鄰西夏,大大小小作戰十餘回,在他們的認知中,只要是兄弟想要做的事,不問生死,便是袍澤要闖奈何橋,也需陪他走一遭!
幹他孃的就完了!
衝突起的突然,圍觀百姓急速後退,爲雙方留出更大的場地後,繼續以吃瓜心態品頭論足。
那兩名金兵也是彪悍之輩,二對三竟也不落下風。
卻不想,正打的熱鬧時,打東邊又跑來五六名同樣打扮的金人。
這幫人近前後,對着外圍的圍觀百姓便是一陣拳打腳踢,哭爹喊孃的求饒聲中,百姓們迅速讓開一條通往中間的通道。
隨機,這羣人如餓虎撲食一般的衝了上去。
佟克峰等人立時陷入了下風
一名剛纔吃了一記金人老拳的百姓,踮腳張望人羣內圈的激烈戰況,興奮的只拍巴掌。
大量人員聚集的異常情況,被鼓樓上值守的淮北軍發現,馬上通知了街面上巡邏的軍士。
潘家東街上,集中了幾處楚王妃的產業,本就是巡邏重點。
最先收到消息的史小七,馬上帶着一什人趕了過來。
不想,卻在人羣外圍遇到了軍巡鋪的李班頭.
東京城內每隔兩裡設一軍巡鋪,負責維持城內治安緝盜,由廂軍充任。
這李班頭自然也認得這名常在左近巡邏的淮北軍小將,忙賠笑攔住史小七道:“小將爺,莫急。方纔兩名金人調戲小娘,和西軍的土包子打了起來,沒傷着淮北店鋪,也沒淮北軍爺參與其中。”
史小七聞言,當即不悅的瞪了李班頭一眼,帶人就要往裡擠。
那李班頭趕忙一把拽住史小七的胳膊,又一次提醒道:“小將爺,裡頭有金人!”
脾氣本就不算好的史小七聞言再忍不住,甩脫對方的手,順勢一巴掌抽在了李班頭的臉上,喝罵道:“金人怎了?金人就不需講王法了麼!”
說罷,揪着李班頭的領口罵道:“既然知曉金人調戲小娘,伱們軍巡鋪就在這看着?你他娘也配穿這身皮!滾”
史小七一推,將李班頭推到在地,帶着兄弟們擠進了戰團
那李班頭被一番好罵,自是尷尬到了極點,幾位軍巡鋪弟兄上前將他攙起,李班頭猶自嘟囔道:“好心當作驢肝肺!淨想逞英雄,金人是你們能惹起的麼?真出了事,便是楚王也保你們不住”
又過幾息,東邊再跑來一隊軍士,帶頭的卻是鎮淮軍隊將範廣漢。
他年紀大些,自然也比史小七這等愣頭青沉穩些,大概搞清楚了眼下狀況後,當即喊了一名弟兄上前,“去,找白虞候,向王爺稟報一聲。”
這名兄弟前腳剛走,另一人踮腳往裡一看,焦急道:“範頭兒,咱怎辦?裡面的兄弟好像沒怎麼佔到便宜!”
卻見範廣漢一個收腹提氣,束緊了腰帶,大聲道:“能怎辦?自然是幫忙了!咱淮北軍就沒有見着袍澤打架不幫手的慫種!管他是金人銀人,先他娘打贏了再說!弟兄們,上!”
未時中。
梅影小築內輕歌曼舞,長約三尺的冰鑑內置有冰塊,冒着絲絲冷氣。
鎮上一壺葡萄釀,酸甜可口,通體舒沁。
就連阿瑜也飲了幾杯,臉蛋紅撲撲的,煞是誘人。
白毛鼠從帷幔後穿過廳堂,繞到坐在上首的陳初身後,低聲附耳幾句,陳初稍稍意外,不由看向沉浸在歌舞中的佟琦。
正此時,又見一名軍士慌里慌張衝進廳內,在佟琦耳邊也說了些什麼。
因這名軍士出現的過於突兀,在場幾人不約而同都看了過去。
卻見那佟琦聽了軍士稟報後,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
少年人,遇事終歸慌亂了些,竟忘了向大夥告辭,起身便走。
與佟家關係親近的折彥文卻喊了一聲,“琦弟,發生了何事?”
佟琦似乎這才意識到了當下場合,忙回身向大家作了抱拳,道:“諸位兄長安坐,我營中生了些事,需過去處置一番。”
說罷轉身,可沒等他走出門,陳初又一次喊住了他。
“佟將軍,留步。”
着急的佟琦只得再次回身,可陳初卻擺擺手,先讓舞姬退下,這才環視衆人,道:“方纔,保安軍幾名將士和金人生了衝突”
在坐幾人登時臉色一變。和金人起了衝突?
金人十多年前橫掃中原的一幕,是齊國將門心中的夢魘。
當年,他們叛周降齊的理由各異,或是自覺力不能敵、或是以‘避免生靈塗炭’的冠冕理由爲藉口。
但是,誰都不願承認卻又事實存在的最大原因,便是畏懼金人強橫。
如今保安軍和金人起了衝突,此事可大可小,關鍵是看金人吃虧與否。
若金人佔了便宜,佟琦稍稍懲治一番屬下,再賠金人些錢財,此事或許還能揭過。
可一旦金人出現死傷,那便不好辦了要麼將生事將士交給對方處置,要麼當街殺了自己人讓對方消氣。
總之,處理這種事既丟面子又丟裡子還好,惹事的是保安軍,和他們無關。
可不成想,陳初接下來卻平靜道:“方纔本王剛剛說過,我等將門一損俱損。佟將軍年少,首次處置這種事未免經驗不足,在坐諸位,家中父祖交往多年。此刻佟將軍便如大家幼弟,他一人之事便是我等這些作兄長的自家事。我欲同琦弟同去,諸位以爲如何?”
佟琦愕然看向陳初,這種事旁人躲還來不及,楚王卻願意爲他蹚這趟渾水?
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但其餘幾人卻沉默了下來,正此時,與佟家世代交好的折彥文卻率先道:“楚王所言及是!多一人便多一分力,彥文願同去!”
他說罷,剛剛獲得陳初口頭應許麥種的荊鵬一咬牙也站了起來,“我與兄弟們同去!”
接着,便是鄺思良
到了這種情況,便是心中再不樂意,其餘兩家也只得起身表態!
畢竟,剛剛大家還在吹噓大齊將門一家,此時若退縮,被人看不起不說,楚王許下的麥種,你還要不要了?
未時五刻,齊國六鎮節度使子弟攜手出街。
陳初一馬當先,其餘五人有意無意落後一馬之距。
此時他們倒不是退縮,而是潛意識裡要給與楚王應有尊崇。
不管是樂意還是被迫,但楚王這種願意爲屬下、爲弟兄出頭的人,最得軍中男兒敬佩。
坐在馬車裡的阿瑜跟在最後頭,挑簾望向那道背影,只覺跟着叔叔這般的英雄,天下儘可去的,便是妖魔也要退避!
貓兒的快樂,阿瑜終於體會到了
齊國驛館,距離潘家東街不遠。
是以,大金國知制誥李儔來到現場時,只比開封府判官崔穎晚些。
崔穎頗覺頭大,衝突雙方一方爲上國天使侍衛,一方爲淮北軍、保安軍將士。
其中還有一位淮北軍隊將若是普通廂軍敢惹出此等大事,崔穎根本不用作難,金使說怎樣處置就怎樣處置,保證上國滿意。
但淮北軍的人,他是真的不敢動啊。
至於保安軍那三人,崔穎早已將他們看作了讓金使消氣的死人。
待李儔黑着臉出現,崔穎趕忙上前將情況稟明,李儔先觀察一番,只見本方十名侍衛鼻青臉腫,而對方只有保安軍三人受傷,那佔了人數優勢、足足有二十多人的淮北軍卻坐在一家商鋪的臺階上,翹着二郎腿和金國侍衛對罵。
雙方聽不懂彼此的言語,但劍拔弩張的氣氛卻一點也不輕鬆。
若不是有大批軍巡鋪軍士、開封府衙役將雙方隔開,隨時都能再打起來。
看熱鬧的人羣已擁塞了潘家東街。
樓上靠窗的、站在大車上的、攀到旗杆上的.
上國威儀不可損,早已是漢皮金心的李儔自然站在金國利益角度考量。
但讓他稍稍頭疼的是,昨日那楚王府的幕僚陳景安剛剛拜訪過他,並贈了他萬股四海商行股票。
拿人手短
剛剛拿了人家好處,自然不好對淮北軍懲處過重。
於是,他也將目光看向了保安軍佟克峰三人.
正好,遠處響起一陣馬蹄踏石板的‘噠噠’聲,幾息後,數名便裝騎士由遠及近。
百姓們慌忙讓開一條路,陳初幾人翻身下馬,但關心則亂的佟琦則直接驅馬飛馳進人羣中央這才下馬。
見佟克峰臉上盡是乾涸血跡,不僅着急道:“到底怎回事?”
佟克峰身爲家生子,從小長於佟家大宅,陪伴過佟琦讀書、習武,兩人自有一番超越主僕的感情。
一旁,崔穎見佟琦來了,忙低聲向李儔解釋一番,以期上國使者不再爲難他,直接去找正主。
李儔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只見他不丁不八站在原地,開口便是不客氣的質問道:“你,便是保安軍節度使佟威之子?”
佟琦已從佟克峰處知曉了事情原委,自認佔了道理,便上前抱拳道:“某正是佟琦!今日事出有因,乃天使侍衛調戲良家.”
可不待他將話說完,卻聽李儔突然喝道:“本官讓你說話了麼!你可知當街毆打上國使臣該論何罪?”
打的不是侍衛麼?怎麼變成了上國使臣?
佟琦終究年紀輕,被李儔聲色俱厲的打斷後,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李儔卻繼續呵斥道:“金國乃齊國父國!你縱容屬下毆打父國使臣,實乃不忠不孝之輩!若我大金一怒興兵,莫說你一個無知小子,便是你父,也擔不起此責!”
李儔這番話,不但將佟琦鎮住了,便是周圍百姓都變得鴉雀無聲。
十餘年前,金人大兵壓境、血洗東京的恐懼記憶,被瞬間喚醒
李儔很滿意現場反應,只聽他陰惻惻又道:“今日之事,我需你佟家給我大金一個交代.”
“不是.”
佟琦已慌亂起來,再一次解釋起來,“不是我家軍士生事!是.是天使侍衛當街調戲良家婦人,軍士看不過上前阻攔,才起了衝突。”
一直躬身站在李儔旁邊不吭聲的崔穎,此時才裝作訝異的擡起頭,疑惑道:“哦?竟有此事?那被戲婦人呢?”
他這麼一說,佟琦趕忙轉頭看向了佟克峰
佟克峰下意識指向了方纔那對年輕夫婦所站的位置可,哪裡還有人影。
這下,佟克峰也慌了,忙上前一步,轉圈作了個四方揖,道:“各位叔嬸兄弟,方纔大夥都看見了吧,求大夥給額做個證”
可佟克峰接連喊了幾遍,竟無一人敢上前說句公道話的。
甚至因爲他土氣的鄉音,在人羣中引起幾聲竊笑.
一旁,打完收工坐地看戲的範廣漢見此一幕,忽然覺着很難受,不由迷茫的環顧四周.這就是咱們要護着的百姓麼?
他替這位不知名的西軍兄弟感到不值!
挨着他的史小七卻笑嘻嘻的用胳膊肘搗了搗他,並低聲道:“嘿嘿,範隊將莫憂心,王爺來了,保這位西軍兄弟無事。”
範廣漢順着史小七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那道熟悉身影擠到了人羣前方。
這邊,佟克峰的語調已變作哀求,周圍百姓卻依舊是一副看猴戲的麻木神情。
周圍人羣熙攘擁擠,佟克峰卻從未感到過如此悲涼再看一眼爲自己着急、漲紅了臉說不出話的佟琦,佟克峰萬念俱灰。
主辱臣死!
骨子裡的傲氣讓他不想在此受辱,更不想佟琦爲他受辱。
於是,佟克峰緩緩摸向了腰間利刃的刀把.
莫名的,忽然想起了方纔買給妹妹和孃親的香皂、細布,打眼看去,他委託看顧那人早不見了蹤影、連同那禮物,也一併消失了。
哎.
佟克峰無聲一嘆,擡頭看向了湛藍天空。
晴日無風時,他們保安州的天也是這般藍。
只是,這繁華東京城裡的人心卻和家鄉的不一樣.這裡的人富貴,卻已失了脊樑.
想至此,佟克峰抽刀,朝頸間抹去。
可手剛擡至半空,卻被一人緊緊攥住了手腕。
回頭看去,卻是一名身材頎長的俊朗青年。
“好漢稍等,我還你公道。”
這青年笑着對他講了這麼一句.即便幾十年後,佟克峰依然清晰記得對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隨後,青年上前兩步,直面李儔和崔穎。
李儔尚不知眼前之人是誰,但那崔穎已經在作揖賠笑了。
“你過來。”
青年對崔穎招招手,後者小心看了他一眼,走了過去,躬身道:“見過.”
可話沒說完,那青年毫無徵兆的擡腿踹到了崔穎肚子上,這一腳發了全力,崔穎疼的蜷在地上,眼淚鼻涕齊出。
“與你這等腌臢玩意兒同朝爲官,丟老子的人!”
四周一片譁然,崔大人是開封府判官啊!
已是了不得的大官,這年輕人竟將人一腳踹翻?
是誰家衙內如此跋扈???
俗話說,打狗還需看主人,這崔穎方纔一直站在李儔身旁,不用說,肯定是姓崔這人的立場惹惱了這青年。
李儔不由皺起了眉頭,但方纔那句‘與你同朝爲官’他聽的真切,便多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何人?”
這青年面色微微酡紅,劍眉星目,若不是方纔那迅猛有力的一腳,旁人還以爲他是誰家公子哥。
卻見他颯然一笑,道:“本官乃樞密院樞密使,大齊楚王陳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