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又捲起來了
臘月初九。
夜,鎮淮軍奎字營營正虞侯與錦衣所徐志遠等人在百花巷發生衝突。
引得巷內不少姐兒看熱鬧。
後帶人轉至都統制官衙大堂,經詢問得知:今夜,錦衣所徐志遠等人於城內巡視,在百花巷麗春院外遇吳奎一行三人。
鎮淮軍有條理規定,節假離營外出非公務不得穿制式軍服,吳奎等人違反規定,被徐志遠發現上前盤問,結果言語不和,發生衝突。
陳初惱怒,直罵道:“你他娘找姐兒還穿軍服!那鴛鴦錦帳纔是你的沙場麼?”
衝突中佔了便宜的吳奎只嘿嘿笑道:“初哥兒怎罰,我認。”
爲維護身負內查自糾之職的錦衣所威嚴,吳奎被降半級留用、罰俸兩月、禁閉七日。
當時吳奎聽了有點肉疼月俸被罰,反而對於降半級留用和禁閉七日不以爲意,特別是後者.禁閉七日,這也算罰?不就是有人送水送飯,歇息七日麼!
俺初哥兒,心裡還是向着我哩!
再溫言勉勵徐志遠等人一番,忙完這些,陳初返回書院街蔡嫿住處,已後半夜丑時。
方纔激戰正酣,卻因這一遭半途而廢,此時陳初卻沒了興致,喚茹兒抱來一罈酒,準備自斟自飲幾杯。
卻被蔡嫿奪了去,“冷酒傷身!”
嘴上這般說,蔡嫿卻又縱溺的把酒盛入壺中,用熱水燙溫。
隨後取了兩支小盅,陪陳初飲了一杯,才託着下巴眯眼望着前者,笑道:“哪個歹人又作惡了?把我小情郎氣成這般。”
差點被逗笑的陳初,心情瞬間輕鬆許多,不由把方纔的事說了說。
“那還不簡單,往後禁止他們逛勾欄便是了,誰若違抗,便打軍棍。”蔡嫿起身,一手執壺把,一手扶壺蓋,纖纖素手,添酒的動作說不出的優雅。
只是手背有道剛剛脫痂的殷紅傷口,稍稍破壞了美感。
陳初盯着手背看了片刻,嘆道:“我也那樣想過。只是弟兄們之中,單身漢頗多,我禁了他們,自己卻”
當着蔡嫿的面,陳初沒說完,蔡嫿卻撇撇嘴,補充道:“自己卻左擁右抱,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之嫌?”
“正是.”
“兵是兵,將是將,怎可一概而論?”
小地主婆,心中有着頑固的階級觀念。
陳初笑着搖搖頭,又道:“人嘛,食色性也。若人性壓抑的狠了,這人啊,要麼變態,要麼變成聖人。我不是聖人,也沒期望底下兄弟變成聖人。”
蔡嫿以拇指和食指輕拈酒盅,自顧喝了一杯,思索了一下,忽道:“但男人到了勾欄那種地方,幾杯酒水下肚,說不得便被人套去了話,不得不防。”
“是啊,我正有此顧慮。”
“不如這樣!”
蔡嫿媚目倏地睜大,異想天開道:“不如我們自己在蔡州開間院子,這樣一來,便不虞信息外泄風險,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
陳初無語的看了蔡嫿一眼,果斷道:“不行!”
“嘖!你先別忙着反對呀!”
蔡嫿卻越想越覺着此事有搞頭,不由興奮道:“勾欄歷來是獲取情報的絕佳場所!就如我家那采薇閣,近年來,不知掌握了多少桐山各級官吏的老底!我以後幫伱把院子開到東京、開到臨安,定能助你事半功倍!”
“好好一個女兒家,去沾染這般行當?此事無需多言,不行。”
陳初拒絕的乾脆利落。
蔡嫿似乎窺破了陳初的顧慮,掩嘴嬌笑起來,“怎了?你怕我虧了名聲呀?我家本就有采薇閣那等皮肉生意,我又不是沒幫二哥打理過,哪裡還有名聲可言?”
“在你家我管不着,在我家不許你再碰這行了。”
“噫,小狗,你還挺霸道!”
“我不止霸道,我還強硬呢!”
“呸~”
鬥了兩句嘴,再飲幾杯酒,陳初望着瑩瑩燭火下醺紅了臉頰的妖冶瓜子臉,忽然認真道:“老婆,上次你風寒染病,第二天那醫館先生複診後,把我拉到外邊說了些話。”
“甚話?”蔡嫿懶洋洋枕在自己胳膊上,斜望陳初。
“那先生說,你一到秋冬季便四肢冰涼是宮寒之兆需花上兩年好好調理身子,不然以後子嗣艱難。以當下條件,高齡頭胎產婦可是很危險的.”
陳初伸手握了蔡嫿冰涼雙手,以輕柔口吻道:“往後,你暫且把所謂‘大事’放一放,先調理好身子吧。”
蔡嫿趴在桌上失神片刻,望着燭火喃喃道:“你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你不想以後我們有孩子麼?生一個粉嘟嘟的小嫿兒,或壯壯實實的小初哥兒.”
聽了‘小嫿兒、小初哥兒’這樣的稱呼,蔡嫿的心臟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忍不住戰慄一下.我們的孩兒,想來會是世間最漂亮的娃娃。
緊接,腦海中便不可遏制的跳出一個個肉嘟嘟的可愛嬰孩。
母性被瞬間喚醒,蔡嫿恨不得馬上抱在懷裡一個親親揉揉。
隨後,陳初方纔的話讓她擔憂起來,“醫館先生是說我不會下崽子麼?”
“不是,人家是說你身子虛,需調理進補。”
“你才身子虛!”蔡嫿白了陳初一眼,卻明顯鬆了口氣,“那就是說就算不調理也有機會咯?”
“多試試總有機會的吧。”
“走!”
“幹啥?”
“去試呀!”
“.”
“你還傻坐着幹啥!走呀!我一個人又生不了!”
“呵呵,你求我,我就幫你”
“呸!”
“嘶~別擰耳朵!!!違背男子意志,你這是犯罪!”
“嘻嘻,明日你去府衙告我,不去你是小狗!”
翌日。
臘月初十。
本以爲能借着休沐,歇上兩天,不想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計劃還是落空了。
巳時,想睡會懶覺的陳初又一次被外間來人喚醒,只得掙脫了蔡嫿八爪魚般糾纏的懷抱起了牀。
“吳家嫂子來了?”去往官衙的路上,陳初意外道。
“嗯,吳嫂嫂是來探望奎哥兒的,卻不知哪個嘴快的說了奎哥兒昨晚逛勾欄被關禁閉的事.”
正值貪睡年紀,昨夜卻因吳奎一事沒睡好的毛蛋打着呵欠道。
陳初只覺頭大要是貓兒在就好了。
官衙二堂內,吳嫂嫂哭紅了眼。
她倒不是爲了自家男人被關禁閉哭,而是因爲他逛勾欄!
自打九月吳奎做了官、夫妻兩地分居以來,吳嫂嫂每旬都要不辭辛勞的來看一看丈夫。
其實,也是爲了檢查奎哥兒有沒有在蔡州養女人。
逃戶村的女人能有甚見識,又到了年近三旬的年齡,自家男人陡然當了官,怎能不緊張。
只好看緊點、多檢查。
像吳嫂嫂這般的,不是孤例。
可她越這般,奎哥兒越覺得憋屈,好死不死,昨晚出去放蕩一回,今早就被抓了個正着。
哭泣不止的吳嫂嫂核心思想是.奎哥兒是跟着初哥兒出來的,他昨日敢逛勾欄,明日就敢養小的,明日養了小的,後日便敢做出休妻再娶之事。
如今奎哥兒跟着初哥兒富貴了,若他敢不要我,初哥兒得負責!
我咋負責?奎哥兒不要你,我娶你麼?
陳初花了半天時間,好說歹說總算把吳大嫂先勸了回去。
這次休沐,過的糟心!
當天夜裡,吳嫂嫂回到鷺留圩拉着吳宴祖、彭二嫂、周良渾家等原逃戶婦人,找到貓兒哭哭啼啼訴起了苦。
言道:我給他生了兒子,裡外操持多年,如今我臉黑了,媽子垂了,屁股鬆了,他吳奎開始亂來了,他不是個東西.
一番掏心掏肺的話,讓彭二嫂、周家嫂子都跟着紅了眼睛。
其實吧,這樣的擔憂,她們都有。
便是一年前的貓兒,也有過‘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慌亂,是以她非常理解諸位嫂嫂。
貓兒知曉,眼下只有她能幫官人安撫各家後宅,便信誓旦旦向諸位嫂嫂道:“嫂嫂們放心,莫說咱姊妹叔嬸們不容奎哥兒做出停妻再娶之事,便是我家官人也不依!”
貓兒這話倒不算亂講,因當年逃戶村的特殊,村民之間感情深厚、非一般村莊可比。
說一句互爲家人也不爲過。
叔伯、嬸嫂、陳初的態度至關重要,只要大家都不認同的事,便是吳奎有心思也難以冒天下大不違去硬做。
再說了,現下他並未透露出休妻之類的想法。
很多猜測只是基於吳大嫂的杞人憂天。
貓兒身爲陳初正妻,此時自然成了逃戶婦人的主心骨。
吳大嫂聽她表了態,放心不少,卻又哭道:“就算他不敢休妻,也難說會不會養外室,留的住人,卻留不住心啊。貓兒,你年紀尚輕,不知道嫂嫂們心裡的苦”
這意思是說年近三十的吳大嫂剛進入如狼年紀,受不得兩地分居之苦?
對於這點,貓兒覺着吳大嫂小家子氣了當年在山上,你們倒是日日守在一起,那時你們還嫌自家男人沒出息呢,現在他們跟着我家官人外出做大事,卻又來擔憂這顧慮那。
一輩子都留在山上便沒這些憂慮了,可那般的話,你們哪裡來的好食、哪裡來的好布?
不過,貓兒卻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短暫思索後,卻莞爾一笑,“嫂嫂們,咱們身爲各家正室娘子,與其擔心那些自甘墮落的小娘,不如把自己捯飭個好模樣。”
“貓兒是甚意思?”吳大嫂迷茫道。
“嘿嘿,明日嫂嫂便知。”貓兒神秘兮兮道。
轉天,貓兒便帶着一幫逃戶婦人去了城裡蕙質蘭心,從青絲護理、秘製面霜,再到牛乳浴來了個全套。
雖一次還看不出效果,但出門後一個個渾身冒着香味、臉蛋摸起來滑溜溜的感覺,還是讓她們憑空多了些自信。
接着,再去裁縫鋪定製兩套好看的大袖襦裙夾襖、添置些頭面首飾
三天後,衣裳做好。
以往常年作短褐、長褲打扮的婦人們換上新衣後,走路先邁那條腿都不會了。
看她們羞紅了臉、扭捏憨笑的模樣,貓兒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當天便託西門夫人尋來一名教導嬤嬤,來教禮儀。
這名嬤嬤據說以前是周朝皇城內的宮娥,伺候過妃子哩。
嬤嬤教人,可不客氣,搞不好還要打手心。
如此教了兩日,臘月十四夜裡。
貓兒又把衆婦人招到家裡,畫了幾張圖,讓她們拿回家照着自己的身形各自做上兩套.
但這圖.讓人好生羞恥啊!
“噫!貓兒,兩塊布片就能做胸衣?”
“是啊!還有這三角.吃吃吃.”
一羣人湊在燈下竊笑,不見眉眼。
嗯,貓兒爲了幫官人穩定後方軍心,連壓箱底的傲來內衣秘密都分享了出去。
彭二嫂湊近圖樣仔細瞧了瞧,隨後又好奇的打量貓兒一眼,恍然大悟道:“貓兒,你夜裡就穿這個?”
“我沒有!”
貓兒登時紅了小臉,連忙撒謊道:“我才無需穿這些哩,都是玉儂想的點子,被我看見了!”
玉儂,你已經是一口成熟的鍋了,以咱們姐妹的關係,你背一背,沒問題的吧?
聽了貓兒的話,幾位婦人不自在的對視一眼,紛紛道:“恁羞人,俺也不穿。”
“不穿,不穿”
嘴裡這般說,但這晚,幾家的燭火直亮了半夜。
隔窗看去,一個個盡是埋頭做針線的剪影。
當晚,貓兒給陳初寫了封信。
信中先提醒官人,最好儘早解決家屬隨軍的問題,又把這些天她做的事一一細說。
言語中頗有點小小炫耀的意思,同時也是在暗戳戳的表示:官人,你看,你不在家,我幫你穩住了各家嫂嫂們,我做陳家大娘子,可不止是因爲我們認識的早哦。
臘月十五。
蔡嫿帶着茹兒回了一趟桐山縣城,徑直去了東雞兒巷。
當她從油壁香車內下來時,恰好被兩名路過此處的老色坯看到,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喜滋滋道:“東雞兒巷何時來了這麼一位仙子一般的妙人!”
便要上前搭訕,幸好同伴眼尖,一把拉住了他。
“你不要命了麼!知道這是誰麼?”
“誰?不是住在此地的姐兒麼?”
“噓!小聲!被她聽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這到底是誰?”這人不由被說的緊張了。
同伴卻用極低的聲音道:“這便是那蔡家三娘子!”
“啊?給陳都統做外室的蔡三?”
“噓!快些走吧.”
“她來此處作甚?”
“我怎知道.”
申時末。
日光已昏沉。
蔡嫿駐足一座稍顯破落的小院外,看着院門上掛着的‘今日不接客’小木牌,不禁眯眼笑了笑,隨後上前啪啪啪拍響了院門。
直拍了半盞茶的工夫,院內才傳出屋門開啓的響動,緊接便是一道不耐煩的女聲,“敲敲敲,敲你娘哩芭拉!老孃今日不接客,門上恁大字,眼瞎麼!”
罵聲由遠及近,隨後‘吱嘎’一聲,院門開啓。
“.”
門內正罵的起勁的綠衣女人,見門外也是個妖冶女子,稍一錯愕,急忙關門,卻被茹兒搶先一步把門抵住了。
蔡嫿馬上猜到了對方的顧慮,淡然一笑後,道:“放心,我不是你恩客家的女眷,也不是來尋你麻煩的。”
綠衣女子先警惕後退一步,將信將疑道:“你是誰?”
蔡嫿自顧邁入院內,左右看了看,忽而掩嘴嬌笑一聲,眯眼看向了這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女子,“賽貂蟬,我有樁生意,需人支應,你有興趣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