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笑聲,富態男子擡頭看了何小喬一眼,後者自然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之前沒看清楚,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這人已經有些年歲了,大圓臉上沒有鬍子一片光滑,眼尾有些小細紋,眼睛不大,眼神倒是挺睿厲,完全讓人沒辦法聯想到剛纔嚎啕大哭的猥瑣形象。
站在沐風身後的時候,腰有些習慣性的微微彎着,應該是長年累月弓着背造成的。
“公子,這兩位是……”
目光落到何小喬跟白首臉上,沐風用扇子掩嘴咳了兩聲才道,“他們兩個是本公子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沒什麼危險,不用擔心。”
“對,我們都是良民,絕對不用擔心。”顯然沐風那句‘朋友’讓何小喬放下了成見,現在她臉上總算多了點笑容,不像之前那樣怒氣衝衝,“我叫何小喬,你呢?”
“老奴姓魚,單名一個悅。”富態男子朝何小喬拱了拱手,笑着說道。
目光落到何小喬手上,眼睛倏地瞠得老大,“公子,那不是您最近常把玩的明月珠嗎?怎麼會在那位小哥手中?”
這姓魚的胖子眼睛還真毒,主家的東西記那麼清楚幹嘛?
何小喬翻了個白眼,忙不迭的把東西收回袋子裡裝好,趕在沐風回答之前宣佈主權,“這東西現在是我的!”誰搶誰倒黴!
魚悅轉頭看了沐風一眼,後者臉上掛着笑,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小玩意兒罷了,不用在意。”
玉佩都給了,不在乎再給多個夜明珠。這些都是死物,帶在身上也只是玩玩而已,沒有其他大作用,能換來對胃口的吃食比什麼都重要。
“何小喬,東西你拿走了,昨天答應本公子的糯米餈和飯菜呢?”大喇喇的伸出手去,現在輪到他來討債了。
今天爲了能吃到紅燒肉,他可是特地沒吃晚飯就趕過來的,肚子早就餓了。
向來不太記仇的何小喬早就忘了之前的衝突,小心收好夜明珠之後才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東西都在裡頭呢,糯米餈你先找個人拿過去,飯菜待會再上。”
“紅燒肉有嗎?”沐風有些不放心,“你不會只給本公子一盤炒素菜就了事吧?要真是那樣我可是隨時可以將你拿到官府告你個欺……欺瞞之罪的。”
明明就是個紈絝子弟,還偏要學人家玩什麼擊鼓鳴冤搬衙門過來摻和,半點土豪的王八之氣都沒有,丟人,忒丟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是炒素菜,也絕對值得起你那塊破玉佩。”白了他一眼,何小喬轉身走向廚房,“回你的廂房去吧,表演快開始了。”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朝後邊招了招手,“那邊那個穿黑衣服的高個兒……”
高個兒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在下冷凌。”
“對,就是冷凌,麻煩你過來下。”何小喬順口接道,招呼他跟自己一起到廚房去,“這裡有三十個糯米餈,你來幫忙帶回去給你們公子。”
“公子?”
冷凌詢問的看了沐風一眼,見後者頷首,立刻擡腳往前,沒有半分猶豫的跟了上去。
白首對剩下的兩人沒有半分興趣,徑直轉到後院找洪方,順便暗中保護何小喬去了。
“公子,剛纔那兩人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直到白首走遠了,魚悅才眯着眼說出自己的看法,“別說那個拿了明月珠的小哥,就是剛纔走的那名護院,也都跟這裡格格不入。”
他們兩個非但沒有半點身爲下人的自覺,反倒囂張冷靜的可疑。
而且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那個冷臉護院一直都在下意識的護着身後看起來不像雜工的何小喬,剛纔他可沒漏看了白首警惕的模樣,那種狼一樣的眼光絕對不是一般護院該有的。
“拿走明月珠的小哥應該是那護院的主子,想來大概是跟公子您一樣,到這裡來體驗生活的。”
明明就是來嫖娼看花姑娘的,魚悅這老傢伙爲了拍馬屁硬生生給改成體驗生活了。
“這話還用的着你說,本公子難道沒有眼睛看?”沐風在他肩上又敲了一下,用一個鼻音作爲迴應,目光看向舞臺的方向,上面已經有舞姬在翩翩起舞,“走吧,到廂房裡再說。”
主僕兩到了廂房沒多久,冷凌便捧了一個食盒上去,打開一看正是上次吃過的糯米餈,散發着甜香的白團兒格外誘人。
魚悅拿了銀針在所有糯米餈上都紮了一遍,又自己夾起一個吃了,雙眼發亮的同時不忘朝沐風點點頭,再恭敬的送上隨身攜帶的白玉筷子。
沐風吃得高興,也特別賞了冷凌和魚悅兩個,主僕三人邊看錶演邊慢慢的品茶吃糯米餈,心情自然是暢快無比。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何小喬給快要上臺的蘭馨送了一碗雪梨湯潤嗓子,隨後便捧着托盤,和被臨時抓壯丁充人數的洪方白首一起,將做好的飯菜給沐風送了過去。
二樓的包廂外此刻都擠滿了人,樓下表演臺前也有一堆雄性生物在那邊應景的鬼吼鬼叫,加上絲竹管樂,鬧哄哄地吵得人頭疼。
何小喬三人拿着托盤路過大廳的時候差點沒被一個錐子臉滿面痘瘡的紈絝把菜搶走,原因是菜的味道太香以前沒吃過。
好在洪方白首也不是擺着好看的,二話不說就把人抓起來丟到了人堆裡,隨後面不改色的催何小喬繼續往前走。
三人從角落的樓梯上去,一直走到沐風所在的廂房門外,何小喬伸手就去敲門。
裡面傳來一聲模糊的問話,“誰在外邊?”
何小喬深吸一口氣,在外頭鬧哄哄的雜音干擾下,卯足勁以雷公聲吼了一句,“送飯的!”
關得緊實的雕花木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張光潔無須的圓臉從裡頭探了出來,警惕的往外頭瞧了一眼,見是何小喬三人,這纔將門打開了些,“原來是何家小哥,進來吧,公子正等着你們呢。”
態度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沖着他那張圓臉上還有點笑容,何小喬決定跟他和平相處,禮貌的點了點頭,便毫不客氣的捧着托盤走進門內,洪方跟白首也隨着魚貫而入。
全身黑漆漆的冷凌正悄無聲息的站在角落裡,如果不是白首特意往那邊看了一眼,何小喬根本就發現不了。
沐風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笑容滿面的看着樓下的表演,時不時的晃一下腦袋或者將手中的摺扇轉一圈,一副十分入迷的模樣。
裝什麼蒜!
何小喬在心裡哼了一聲,和另外兩人一齊把飯菜擺上桌。
一共六道菜,如意肉卷、糖醋排骨、紅燒肉、宮保雞丁、香菇菜心,還有一大碗燉得粉白的魚頭豆腐湯。
菜雖然不多,但有些需要時間,好在她早有準備,將比較費時的紅燒肉和魚頭豆腐湯在半個時辰前就燉下的,不然這頓飯還得等一段時間。
蘭馨作爲壓軸人物,自然還沒有出場,樓下都是些小角色在吹拉彈唱,注意力並不算太集中的沐風很快便讓飯菜的香味吸引過來了。
低頭看一眼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六個菜,雖然已經忍不住想流口水,卻硬生生忍住了,非要嘴硬的跟何小喬槓上,“味道不錯,就是不知道吃着怎麼樣了。”
最衝動的洪方聞言心裡大爲不痛快,提起拳頭就想上前把他按桌面上揍一頓,何小喬連忙橫手攔住他,看一眼冷凌的位置,又低聲叮囑道,“不是什麼大事,別輕舉妄動。”
見她這麼一說,洪方也只好不情不願的退了下去,只不過眼刀子還是一個勁兒的往沐風身上招呼過去。
桌邊魚悅已經照例拿出銀針開始在每盤菜裡試毒,何小喬也不離開,雙手環胸就在旁邊興致勃勃的看着,總覺得這畫面很熟悉,像在哪裡看過一樣。
更重要的是似乎這裡邊被她漏掉了些什麼東西,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沐風見何小喬沒有理會自己,心裡似乎有些不痛快,等魚悅將筷子遞給他,便裝出一臉嫌棄模樣的在所有盤子裡面扒拉了一圈,“這些都是什麼菜?普普通通的看着就讓人沒食慾。”
“那你就別吃唄。”何小喬順口答道,果然成功看到沐風那張俊臉黑了一半。
小樣兒,跟她比臉皮厚,也不掂量看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沐風心裡不痛快,本來想把桌子掀了看看何小喬心疼的模樣,但是轉念一想,桌上的菜都是他自己沒吃過的,掀掉了又有點捨不得。
最後只好認命的伸出筷子去夾紅燒肉,一邊粗聲粗氣的問道,“飯呢?”
“公子,在這兒呢。”不等何小喬開口,魚悅就已經殷勤的將一碗撒了黑芝麻的白米飯送到他面前,“老奴已經試過了,這飯也沒問題。”
沐風一陣牙疼,瞪了不明就裡的愉悅一眼,沒好氣的端起飯,就着紅燒肉扒了起來,完全沒有半點富家公子該有的文雅模樣。
交完任務,何小喬三人並未久留。
蘭馨就要登臺獻唱,按照春十三孃的要求,她得在舞臺邊上候着,以防蘭馨有任何需要。
得了何小喬允許的洪方樂顛顛的跑去幫意中人汲水洗菜洗碗獻殷勤,白首繼續以巡邏的名義暗中保護何小喬。
倒數第二個節目的表演人員鞠躬下臺之後,三四個丫鬟便快速的爬上舞臺,將周圍的宮燈壓滅了幾盞,舞臺上的燈光立刻暗了下來。
底下的人開始暴動,一個個神情激動的看着舞臺大喊,“蘭馨,蘭馨……”
站在舞臺邊上暗影裡的何小喬擡頭往對面樓上看過去一眼,就見手裡還抓着筷子的沐風激動的巴在窗臺上,似乎恨不得能立刻從上面跳下來,魚悅苦着臉在他身旁勸了好久才把他哄回去。
身旁有股熟悉的香風拂過,不用看也知道是最受關注的京城第一花魁蘭馨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