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教銅鑼灣分舵。
燈火輝煌。
“小諾諾過來~璟哥哥給你介紹一下銅鑼灣扛把子兄弟!”
司空璟甚爲熱情地招呼陳諾過來認識新人。
陳諾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無動於衷。
司空璟倒也沒什麼特別感覺,忒歡樂地拖着那兩個人到陳諾面前。
“這是哥哥陳近南!”
司空璟指着較年老的一位對陳諾說。
陳近南矜持一笑。
“還有這個,弟弟陳浩南!”
司空璟指着另外一位對陳諾說。
陳浩南擺着一張酷臉, 拿大拇指, 撥了撥遮住了右眼的劉海。
不過, 陳浩南酷, 陳諾更加酷。
陳諾只投來冷冷一眼, 陳浩南帥哥咻地就紅了臉。
也不過如此。
我倒是寧願你冷酷到底。
陳諾想着,和司空璟說:“我的房間在哪,我困了。”
房間很整潔, 還點着薰香。
陳諾嗅了嗅,回眸, 朝着司空璟嬌媚一笑。
司空璟只覺心猛地被那個微笑擊中了, 瞬間失了神。
嫋嫋娜娜走到薰香爐旁邊, 陳諾從頭上拔出一隻銀簪,在爐子裡撥了撥, 巧笑嫣然,問司空璟:“是……一夜春宵?”
司空璟回過神來,才覺自己不太對勁。
“很捨得呢璟哥哥……宮裡也不過一年進宮那麼個幾斤,你一晚上就燒這麼多……嘖嘖。”
陳諾說着把簪子咬在嘴裡,把另外一隻從頭上取下。
黑亮的秀髮瀑布一般瀉下, 披在陳諾的肩上。
燭光搖曳, 香氣悠悠。
氤氳之中, 陳諾含笑, 撩了撩頭髮, 朝司空璟拋了一個媚眼。
司空璟喉結一緊,握緊了拳頭, 疾步走到陳諾跟前。
陳諾眉眼含情,纖腰一扭,整個人跌入司空璟懷中。
驟然,遠處傳來了一陣笛聲,清脆,悠揚……
司空璟一把把陳諾打橫抱起,大步走向牀榻。
窗外,月光如紗,一層層一帳帳,鋪天蓋地。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臺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
“叫你丫的欺負我!”
陳諾在司空璟臉上抽了一板子:“什麼狗屁的薑還是老的辣。我呸!”
右手一擡,又是一板子:“哼哼,你這塊老薑還不是被我收拾掉了!”
司空璟哭笑不得,無奈被點了啞穴,只得任憑陳諾左右開弓抽了個不亦樂乎。
還好陳諾也沒下多大的勁兒。
打人打累了,陳諾眼睛骨碌碌一轉,翻身下牀,跑去拾起跌落在地的銀簪,拿回來,在司空璟臉上不停地比劃着:“司空璟大叔啊~你說要是你這小俊臉被毀了~~天下該有多少少女芳心碎掉啊~?”
“…………”
司空璟心中警鈴大作。
“哎呀我都忘記了你不能說話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
司空璟無奈:那麼你快幫我解穴啊……
“不要緊不要緊,你聽我說就行了~~”
“…………”
司空璟滿頭黑線嘩嘩下。
“放心~不要害怕我毀你的容~~長得多好看一張臉啊~~毀掉多可惜啊~~”
“…………”
司空璟暗中鬆了一口氣。
“要不……我們玩一下爲初入宮的小太監淨身的遊戲?”
“…………”
司空璟鳳眼怒瞪:陳諾你試試給我看!!!
“好主意好主意!對於閹人這個物種我一向是抱着敬畏的心情的呢~~璟哥哥你就讓小諾諾敬畏一次吧~~”
“…………”
司空璟目眥欲裂:陳諾你等着!老子能動了老子讓你好看!
銀簪劃過司空璟的臉頰……胸膛……
一直一直往下……
司空璟冷汗淋漓。
在肚臍處,銀簪突然停住。
陳諾打了個哈欠,說:“好睏好睏,不行了我得睡覺了。”
把簪子一扔,陳諾滾到了牀裡面。
躺了一會兒,陳諾抱怨了一聲“好熱”,一腳把司空璟踹下了牀……
臉貼着冰冷的地板,司空璟暗中把陳諾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還有陳近南和陳浩南兩兄弟……
日了!你倆沒事燒個屁的催情薰香啊!
韋小寶說過,人生最美妙的事情,莫過於——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很不幸的,司空璟是睡覺睡到手抽筋而醒的……
擡頭,看到陳諾穿戴整齊,蹲在他旁邊,笑嘻嘻的。
“璟哥哥早~~”
“…………”
“璟哥哥今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帥氣英俊啊~~”
“…………”
“這小臉兒~讓我捏捏~~嗯嗯,真是滑溜溜的皮膚啊~~~”
“…………”
“璟哥哥你再睡一會兒吧~~這穴道再過一個時辰就自動解開了~~小諾諾我先走了~~”
“…………”
“璟哥哥要記得想我哦~再見~~”
起身,陳諾蹦蹦跳跳地走到門前,拉開門……
陽光那麼耀眼,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陽光打出的一個個光圈裡,站着一個人。
陳諾以手遮陽,歪着頭,說:“許臨……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臨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哀傷還是憤然,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陳諾。
陳諾沒由來地覺得心裡一陣愧疚,揹着手,走到許臨跟前。
“我昨天並沒有生你的氣……只是見到了七……江小少……心裡面……”
陳諾突然說不下去,咬着下脣,拉住了許臨的衣袖。
卻抓到溼漉漉的一手水珠。
“這……”陳諾看看手心裡的露水,再看看許臨,有些不敢相信:“你……你在門外站了一夜?”
許臨不語。
“我和司空璟……不是那樣……”
陳諾正待解釋卻又停下了,只覺得好笑。
他又是我的什麼人?我又沒有義務和他說這個……
許臨卻突然抓住了陳諾的手:“那……我們走吧。”
他的掌心是那樣的冰冷,讓陳諾的心猛地一揪。
反手握住許臨的手,陳諾說:“嗯,我們走吧。”
離去時,陳諾回首,看了那小院一眼——
司空璟……司空璟……我到底,該不該怨你?
隨後,目光飄回許臨身上——
許臨,許臨……扯破了僞裝的我,又該怎麼,繼續和你相處下去?
天黑時,陳諾和許臨在一個小客棧裡住下。
由於小二太少,陳諾洗澡用的水,是許臨提上來的。
看着許臨那保養得很好的手提着水桶的柄兒,陳諾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
“怎麼了?”
許臨往大木桶裡倒着水,擡頭看陳諾。
“呃,沒什麼。你是第一次提水吧?”
陳諾撥了撥桶裡面的水,試了試水溫。
不知是幹了活的緣故還是陳諾這樣問的緣故,許臨的微紅了臉,說:“你先洗着,我回屋去了。有事情叫我一聲就好,我就在隔壁。”
“嗯。”
送了許臨離去,把門窗栓緊,陳諾好好洗了一個澡。
然後,睡覺。
這個晚上,陳諾做了一個夢。
一片白茫茫的霧,陳諾穿梭其中,漫無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霧氣漸漸的淡了,霧氣的盡頭,江慎修在對着她笑。
“五折。”
這個熟悉的稱呼一從江慎修的口中說出,陳諾的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她諾諾往前走了兩步,猛地拔腿,奔到江慎修面前,一下投入他的懷中。
“七折!”
七折你這些年在哪裡?七折你這些年來都好麼?七折你怎麼一直都沒有給我託夢?七折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很想你?七折七折七折……
千言萬語,滿腔愁緒,陳諾卻不知從和說起。
江慎修收緊了抱着她的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五折……五折……”
陳諾亦收緊了抱着江慎修的手,不說話,任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她想,若這是個夢,請讓我永遠不要醒過來。
然,一陣暖暖的液體流過陳諾的手背。
陳諾心一驚,顫抖着,把手拿到面前……
血,是血。
鮮紅鮮紅的,血。
“不……不……”
她的聲音亦是顫抖着,擡頭,看到江慎修蒼白着臉,一如五年前的那天。
“五折……你不要害怕,我會沒事的……”
連安慰的話,都和五年前的一模一樣。
陳諾已經泣不成聲,反反覆覆,只說着一個字——
不。
不。我不要這樣的結局。
七折,我不要我和你是以這樣的方式分開的。
我不要看着那個以你身份活下去的人,在我面前笑。
我不要,死也不要!
“小諾!小諾!”
陳諾打了一個激靈,睜開眼,看到面前一臉擔憂的許臨。
她默默不語,靠入那寬闊的背彎。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許臨什麼也沒有問,亦是默默,抱緊了懷裡的人。
合上雙眼,兩串淚珠滾滾而下。
“許臨,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