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深深的認同暗水方纔的話,人不要臉果然天下無敵,她一邊裝作仔細聆聽老夫人的話,一邊卻在暗地裡尋找着救出兒子的契機。
“不過,你也並非一無是處,”老夫人忽然口鋒一轉,主動稱讚起了她來,“好歹你還替本神培養了一個完美的祭品。”修長的手指順着凌小白纖細的脖頸上緩慢遊走,陽光下,那尖利的指甲好似隨時會劃破他的皮膚一般,看得凌若夕心臟忽緊,深怕她一個不留神,失手傷害凌小白。
“姑娘,不能再等了,誰知道這千年老妖怪會做出什麼事。”暗水走到她身邊,低聲提醒道,聽她說的這番話,貌似她與凌姑娘還是關係密切的親戚?媽蛋!這麼不科學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這相愛相殺的劇情,是在鬧哪樣?
凌若夕輕輕搖了搖頭:“先別輕舉妄動,我們不是她的對手。”
論單打獨鬥,他們三個裡沒有一個有把握傷到老夫人,她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究竟高到怎樣的地步,誰也猜不到。
“吱吱。”黑狼好不容易纔從廢墟中爬了出來,抖下身上沾到了塵土,拖着重傷的身體,緩慢的走到凌若夕腳邊,朝她有氣無力的嚷嚷兩聲。
深沉的目光從它的身上飛快掠過,她的眸子微微暗了暗,它的傷很嚴重,背上大部分的絨毛被血漬擰成一團,看上去血跡斑斑,分外駭人。
“吱吱。”女魔頭你要小心啊,這老女人的實力很高強,可別把命給丟了。
黑狼擔憂的望着眼前的女人,一個勁的叫喚着,雖然不知道它在傳達什麼話語,但它的神色,凌若夕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頭有淡淡的暖流涌入,在她面對強敵時,至少還有人願意站在她身邊,與她聯手抗敵!
這種事,曾經是她連想也沒有想過的,她被灌輸的,一直都是不能脆弱,不能放鬆警惕,不能把自己的後背交託給任何人,哪怕是曾一起闖過生死關頭的同伴,也不例外。
“去他身邊待着。”凌若夕低聲吩咐道,示意黑狼躲到雲井辰的身邊去,那裡現在相對而言,較爲安全。
黑狼一走一回頭,憂心忡忡的模樣不言而喻,不過很快它就從這低迷的情緒中清醒過來,身體蜷縮成一團,好似一個黑色的毛球,趴在雲井辰腿邊,開始靜心調養傷勢。
它雖然實力不咋的,但只要它恢復全盛時期的力量,好歹也是一個很大的助力有木有?不管怎麼樣,至少不要給女魔頭拖後腿。
抱着這樣的信念,它陷入了入定中。
“你到底爲什麼把我們當作祭品?”凌若夕再次將注意力投到老夫人身上,這女人大概不屑於趁自己和同伴交談時暗中發動偷襲,竟坦蕩蕩站在不遠處,這樣的姿態,無一不再表明,她未曾把他們一行人放在眼裡的狂妄與目中無人。
老夫人彎了彎嘴角:“因爲這是你們生來的使命。”
擦!別說得好像他們是唐僧肉好麼?凌若夕嘴角微微一抖,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是怎麼回事?她真的不知道,做人別裝逼,裝逼會被雷劈麼?
“使命?我倒是愈發聽不明白了,難不成從我和小白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在你的預料之中?”她眸光一閃,略感好笑的質問道。
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將那張曾佈滿皺紋的面容變換成昔日年輕時美貌的模樣,但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她是所謂的神!能夠操控她的命運,能夠掌控她的人生。
似是看出凌若夕的不信,老夫人笑得愈發歡快,就像是癡迷在這手握他人命運的美好感覺中一般,目光熾熱,甚至染上了幾許癲狂:“那當然,你的出生,你兒子的出生,都是由本神一手促成的!不然你以爲,爲何一個毫無修爲的女人,竟能在凌府安然的懷胎十月,產下子嗣?爲何高手雲集的凌府,竟會在數年前,有男人偷偷闖入你的閨房,與你做那苟且之事?”
凌若夕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面色黑得可怕,“你把話說清楚!”
六年前那害得本尊香消玉殞,害得大夫人被害死的一夜,難道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製造出來的?凌若夕刷地扭頭,向身旁正在休養生息的雲井辰看去,方纔,她的心裡竟升出一個念頭,以爲他與老夫人是同謀!但這個想法,卻在瞬間被她掐死,逐出腦海。
她信任他,這個男人絕不可能做出背叛她的事,更不可能和老夫人同流合污,只有這一點,凌若夕深信不疑。
眸子裡短暫的動搖,迅速被堅定取代。
老夫人看得心尖一疼,一股不可置信的怒火,轟地竄上頭頂,“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麼六年前,本神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你懷上孩子?”
她的話裡,分明帶着幾分引導的意味,似是想要讓凌若夕對雲井辰產生猜疑與不信任。
她饒有興味的挑起眉梢,冷哧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怎麼知道?不過,如果你想挑撥我和這男人之間的關係,還是省省吧,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哪怕全世界都背叛我,拋棄我,那麼,也有兩個人,會堅定不移的站在我的身邊,一個,是我的兒子,另一個,”她冷峻的眸子染上淡淡的暖意,一絲幾不可查的柔情從眼眸深處迅速隱過:“則是我的愛人。”
她的話鏗鏘有力,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與篤定。
暗水聽得忍俊不禁,難得從凌姑娘嘴裡聽到這種類似於表白的話啊,要是雲公子此刻清醒着,大概會樂到直接笑出聲來吧?
他戲謔的目光慢悠悠朝閉目調整內息的妖嬈男人看去,下一秒,又迅速收了回來。
老夫人不怒反笑,“你憑什麼說得這麼肯定?人心隔肚皮,凌若夕,你就這麼有把握,這個你信任的男人,不會讓你失望?”
她無法接受,他們兩人之間那肉眼無法看見,卻也無法斬斷的羈絆,礙眼!太礙眼了!她臉上淡淡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割得老夫人的心血淋淋的。
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堅定不移的感情?怎麼可能有絕對的信任?
“我憑什麼肯定,是我的事,不過,看你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的猜測是對的,就算你策劃了整件事,但他絕非是你的幫兇,更不是你的同謀。”老夫人怒不可遏的反應,正好側面證明了雲井辰的清白,凌若夕在心頭輕輕鬆了口氣,但緊接着,那雪球般巨大的疑惑,再次冒了出來:“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這一切?設計孃親生下我,設計我生下小白?”這一切,和她嘴裡所說的可笑的使命究竟有什麼關聯?
凌若夕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麼,但腦子裡亂糟糟的,所有的線索與發現,總差一條能將它們串聯起來的繩索。
“哼,牙尖嘴利。”老夫人冷冷的輕哼了一聲,對她這副得意的模樣,很是不屑,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而已,她吃的米可有自己吃過的鹽多嗎?居然傻到會相信這世上有絕對的信任,簡直是可笑至極!
“凌若夕,你說,若是本神今日要殺了你,他可會捨棄生命救你?”老夫人並不着急回答她的疑問,一手提着凌小白,一手指向雲井辰,一字一字漠然問道,話語涼薄得近乎殘忍。
愛人的性命和自己的生命比起來,究竟孰輕孰重?
凌若夕渾身散發的氣壓,驟然直降,她這是在威脅自己,還是在威脅雲井辰?
冰寒的氣勢,讓她身側的空氣寸寸冰凍,垂落在身側的雙臂,緊繃着,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凸凸的暴起。
“他……”凌若夕剛要出聲,但另一道聲音卻先她一步響起。
帶着三分戲謔,三分邪肆,四分認真:“這種事,還需要問嗎?本尊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那雙緊閉的狹長眼睛,緩緩睜開,細長微卷的睫毛在陽光下,似是鎏金般璀璨,深邃如海的眸子,此刻盪漾着灼灼光華。
他微微側目,衝身邊怔忡的女子,露出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絕美笑靨:“她生,本尊生,她死,本尊絕不獨活。”
話語擲地有聲,如同一道驚雷,劈開那層層烏雲,筆直的,響亮的落在凌若夕的耳畔,震得她三魂七魄爲之一顫,平穩的心跳噗通噗通,徹底亂了節奏,似那重金屬的鼓音,完全不受她本人的控制。
“你……”嘴脣澀澀的,想要說些什麼,但面對着眼前這張認真、專注的完美容顏,話到了舌尖,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去了。
四目相對,濃濃的溫情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傳蕩,粉色的泡沫迅速升起,四周是狼藉的斷臂殘骸,下方是連綿不絕的大火,但他們二人,卻愣是讓這煉獄般的地方,多了絲絲溫情與幸福。
暗水起初還覺得有幾分感動,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倆居然還沒有要動一下的心思,依舊遲遲的凝視着對方,他着實有些忍耐不住,左手握成一團,在脣邊重重的咳嗽了幾下,這纔將這仿若靜止的畫面打破。
雲井辰不悅的眼刀,刷地刺在他的身上,對他這種電燈泡的行爲,格外不滿。
暗水背脊一僵,急忙指了指面色冰冷的老夫人,那啥,他只是想要提醒他們,大敵當前,這種調情的舉動,還是留着平安後,再做吧。
凌若夕猛地回過神來,耳垂有些發熱,她剛纔居然險些迷失在了那雙內斂深情的眸子裡,差點忘了自己所處的地方,心頭升起絲絲惱怒,她搖搖頭,深吸口氣,這才勉強從這曖昧的氛圍中脫身出來,凝眸看向老夫人:“答案你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