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匆忙趕回皇宮,卻在知道了自他離開後,京城內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氣得將衛斯理狠狠處置了一番,扣其五年俸祿,連降兩級,剝奪丞相之位。
“皇上,當時的情況奴才們除了答應凌若夕的要求,根本沒有別的選擇,請皇上明鑑。”阿大不忍衛斯理受到牽連,出聲替他說情。
放了清風明月樓的姑娘,又招貼皇榜給予他們庇護,這些都是不得已而爲之的。
南宮玉根本不理會這些,他只知道,皇室的臉面被他們給丟盡了!
“你再多說一句,朕就讓你去見阿二。”陰惻惻的一句話,卻讓阿大頓時啞然,臉色頓時黯淡下去,再不敢吭聲。
當天,南宮玉親自頒佈聖旨,調派國內全數軍隊在各地搜捕凌若夕的行蹤,除她外,其餘人一個不留,其中也包括凌小白。
這次凌若夕放任暗水的所作所爲,讓南宮玉徹底寒了心,他曾經有多愛慕她,如今,就有多痛恨她。
既然無法讓她回心轉意,無法讓她回到自己身邊,那麼,就做敵人吧!做一個能夠被她時刻恨着,惦記着,想要處置而後快的敵人,至少這樣,他在她的心裡,還能有半分地位。
凌若夕不知道南宮玉的心理轉變,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她和他本就是敵人,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可能。
連夜趕路回到山寨,凌若夕吩咐衆人回房歇息,自己則靠在大堂的專屬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悠閒的捧着茶盞,抿着杯子裡的碧螺春。
凌小白被她徹底無視,站在門口不安的搓着手掌,腫麼辦,孃親不肯理他,一雙眼睛閃爍着求救的微光,朝凌若夕肩膀上安穩趴着的黑狼看去。
丫的!這個沒良心的小叛徒,居然讓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承受孃親的怒火,太可惡了。
待遇的巨大懸殊讓凌小白心裡各種羨慕嫉妒恨,憑毛一起胡鬧的是他們倆,可遭罪的卻是自己?這不公平。
“老頭。”凌若夕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盞,朝屋外喚了一聲。
正在牆角打算偷聽的鬼醫尷尬的笑着,一溜煙跑了進來,“幹嘛幹嘛?”
“替它看看。”手指夾住黑狼的絨毛,直直扔了過去,一道黑色的拋物線後,黑狼便精準的落在了鬼醫的懷中。
它有氣無力的吱吱叫了兩聲,似在控訴凌若夕的暴行。
她甩去一記眼刀,冰涼的目光讓黑狼頓時安靜了,身體乖乖的蜷縮成一團,窩在鬼醫的懷中,哪兒還敢出聲?它可不想變成第二個小少爺。
雖然現在的待遇不咋滴,但總好過被她無視到底啊。
鬼醫見她未曾計較自己偷聽的事,心頭暗暗鬆了口氣,急忙抓住黑狼的爪子,將玄力輸入它的體內,開始診斷它的身體情況。
凌小白看看正忙得不亦樂乎的老頭,再看看前方沉默不語的女人,委屈的撅起嘴脣,吶吶的喚道:“孃親,你不要寶寶了嗎?”
面對無視,就得充分發揚不要臉的功力,山不來找他,他就主動去找山。
凌若夕眼也沒擡,好似未曾聽見他的呼喚一般,仍舊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孃親,你理理寶寶好不好?”凌小白蹬蹬的跑進大堂,不理會凌若夕身側釋放的低氣壓,舔着臉蹭到她面前,突然,一隻手臂抵住他的胸口,同時也止住了他想要朝前邁去的步伐。
眉梢微微挑起,凌若夕總算是拿眼角看向他:“我不喜歡說話不算數的人,也不喜歡違背誓言的人。”
而很不巧,凌小白兩者都佔了。
他頓時委屈的淚流滿面,“孃親,寶寶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寶寶不是故意想要闖禍,寶寶也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那些人,孃親再原諒寶寶一次好不好?”
他以爲這次還同以往一樣,只要他鍥而不捨的撒嬌,凌若夕定會消氣,只可惜,他算錯了,看着他這副毫無悔意的模樣,凌若夕面上浮現了一絲冷怒。
鬼醫一直留心着這邊的動靜,見她神色一變,心頭頓時一緊,“丫頭!”
他剛想阻止,卻是晚了,一道掌風從凌若夕的手中揮出,澎湃的氣浪將凌小白整個人掀翻出了大廳,砰地砸在屋外的空地上,摔得眼冒金星,身上更是疼得不得了。
他齜牙咧嘴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屁股卻像是摔開了花,一滴滴冷汗刷拉拉順着他的面頰滑落下來,一張小臉白得似雪,看上去可憐極了。
凌小白沒哭,眼裡的淚花消失得一乾二淨,他呆滯的站在廳外,傻愣愣的看着裡面穩坐在木椅上,氣息冷峻,氣場全開的女人,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以往,不論他做了多麼出格的事,頂多也只是被教訓一頓,再增添幾天的訓練量,可是今天,他卻感覺到,自己真的闖了大禍,那些賣萌賣蠢的手段,完全不管用。
“孃親……”凌小白傻傻的喚道,他即使再聰慧,到底不過是一個六歲大的孩子,遇到不明白的事,只能用這最爲笨拙的方法,去討好,去求解釋。
凌若夕猛地閉上眼,將心頭的怒火強自壓下,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他還小,很多事不明白,也不清楚他的失蹤會引來多麼嚴重的後果,但不論她如何爲凌小白辯解,她始終過不了心裡這一關,她忘不了,那具黑色的棺槨內,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雲旭。
如果說軒轅勇是害死他的主謀,南宮玉是從犯,那麼凌小白,便是引來這場噩耗的罪魁禍首!
凌若夕雖然護短,但自己人犯了錯,在私底下,她也絕不會徇私。
帶着一身冷氣,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虛影,迅速飛離出大廳,徹底從凌小白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一道涼風貼着凌小白的面頰滑過,他神色黯然的垂下了腦袋,頭頂上那戳呆毛,有氣無力的彎曲下來,小小的身影落寞的站在空地上,讓人不自覺想要憐惜,想要去呵護。
鬼醫在替黑狼診治後,解開它周身的穴道,爾後,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塞到它嘴邊,直到黑狼逐漸恢復實力,神獸龐大的威壓在山寨上方升起,鬼醫這纔將它放下,擡腳準備離開。
“老頭子。”凌小白不安的咬住脣瓣,他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以前他也犯過錯,可爲什麼偏偏這次,孃親會這麼生氣?他想要知道答案,想要有誰來告訴他。
透着祈求的眼神,讓鬼醫心頭盪開一絲不忍,但想到雲旭悲慘的死狀,這絲不忍立即被他壓下,經過凌小白身側時,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小少爺,這次你真的錯大了。”
年齡小,永遠不是可以用來肆意妄爲的理由。
鬼醫雖然沒有多說,但他略顯生疏、客套的態度,卻讓凌小白心裡愈發的不安了。
黑狼悄無聲息走到他的腳邊,小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腳踝,似在安慰他。
凌小白機械的眨了眨眼睛,彎下腰,將黑狼緊緊的抱在懷裡,似乎這樣,就能讓他的心好受一些,黑狼難得的沒有掙扎,而是乖乖的任他緊抱。
“小黑,你說小爺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甕聲甕氣的問道,語調帶着些許迷茫。
這是凌小白第一次如此深刻的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爲。
黑狼吱吱叫了兩聲,是,他的確做錯了,可是,他此刻落寞、難過的表情,卻讓它不願苛責他。
畢竟啊,他還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晚間,傾盆大雨刷拉拉下個不停,天空上更是電閃雷鳴,轟隆隆的巨響,震天動地,山間的枝椏不斷的搖晃着,好似張牙舞爪的猛獸。
“師姐。”小一端着糕點推開了被改建爲書房的房門,貓着步子走了進來,看着背對着大門站在窗口的人影,心頭一緊,忙將糕點放在桌上,走上前去:“師姐,今天風大,你小心彆着涼了。”
凌若夕沒有回頭,幾不可查的輕輕頷首,神色有些晦暗,有些冷漠。
小一欲言又止,從這兒,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屋外的情形,在這連天的磅礴大雨中,凌小白孤單的身影正跪在空地上,小臉已是慘白一片,就連頭頂上的呆毛,也懨懨的垂落下來,渾身徹底溼透,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這樣下去,他哪裡撐得住啊?
小一心裡愈發急了,但看看面前神情冰冷的凌若夕,到了嘴邊的話語,又被他給嚥了回去。
他急得快要抓狂,一邊他擔心着凌小白,一邊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你這是身上長蝨子了?”凌若夕嘴角一抽,看着他抓耳撓腮的模樣,輕聲問道。
小一訕訕動了動嘴角,悻悻的將正拽着頭髮的手臂放下。
“師姐,其實小少爺他……”
“如果你是想替他求情,那不用說了。”凌若夕直截了當的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但人都得爲自己犯下的錯負責。
年紀小又怎樣?錯了就是錯了,必須要承擔起後果。
“可是,小少爺他畢竟才六歲,而且他也不是有心的。”小一笨拙的解釋道,他相信,看着小少爺受苦,師姐她心裡一定也不好受。
凌若夕冷冷的勾起嘴角,“不是有心?就因爲他的不是有心,便害得雲旭慘死,害得不少人爲他受傷,好,好一個不是有心。”
帶着冰冷怒氣的話語,讓小一心神一震,滿腹的勸說,此刻通通化作了一聲惆悵的嘆息。
她說的何嘗不是真的?不管出於什麼理由,現在的結果都不會改變。
“這件事不用你們插手,雲旭的死,他要負起責任。”凌若夕罷罷手,不願再多說半句,見此,小一也只能無奈的告辭離去。
離開時,他擔憂的看了眼雨幕中的小奶包,滿臉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