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帶着剛剛飄下的雪花一陣陣吹來,這個冬天格外的寒冷。街上行人稀少,擺攤的也早早收了攤,頂着風雪回家過年。
風捲着雨雪越來越大,來去匆匆的行人中,一個身穿月白色衣衫的男子,身邊是一身大紅色裙衫的女孩,兩個人的組合格外引人注目。
男子身上的月白色衣衫在這寒冬裡顯得異常單薄,行人不禁側目,看他的衣着神情,不像是窮苦人家買不起衣裳,難道他就不冷?
再說這個只到男子腰間那麼高的女孩,白嫩可愛的小臉,臉畔和鼻尖卻都凍的通紅,偏偏那雙眸子冷靜清澈,猶如千年不化的寒冰,比這冬天都冷,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裹緊棉衣匆匆而去。
“璇璣,你可知道爲師帶你出來要做什麼?”
男子似乎對女孩的冷硬感到不滿,平白有了一些老頑童的心思,一改往常的莊重嚴肅,逗弄女孩開口說話。
女孩不說話。
男子不甘失敗,只拿一雙透徹的好似能夠看透衆生生死的眼睛,看着她。
在師父目不轉睛的眼神下,女孩終於落敗,張了張嘴,吐出四個字,“喝西北風。”
笑話!她剛認這師父不到一個月,怎麼知道他究竟帶她來這裡是做什麼?最壞的打算就是要把她賣掉,看這師父連個棉衣都沒得穿,這一個月都只穿這一件破衣裳,雖然不曾見它髒過,但肯定是個沒錢的。而她自認爲自己一看就知道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兒,多少是值些錢的。
若是知道小女孩心中所想,男子說不得會吐血身亡,想他堂堂天啓大神觀觀主,早就對辟穀、靈力淨衣習以爲常,哪裡會被一個連靈力都沒有聚集起來的女孩,給鄙視了?!
觀主喉嚨一堵,擡頭看了看,不得不點頭,這刮的確實是西北風。
拉着女孩又走了幾天,面前則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沙漠剛剛被白雪覆蓋,就立即吸收了雨雪,轉瞬間恢復了顏色,這個場景讓女孩感到異常奇妙,不禁看呆了。
這時,觀主擡手指向遠處,臉上帶着得逞的笑意:“看那個孩子,那是你師兄。”
師兄?
當初因爲父母早死,無依無靠之下,她纔在這騙子的遊說下做了他的徒弟,卻從沒吃飽過,仍舊是自己去找吃的,也從沒聽他說過,她還有一個師兄?
女孩心中好奇,但臉上絲毫顯露不出她的心情。
只看了一眼,女孩更加確定了這騙子是做拐賣生意的!
一片荒蕪的沙漠上,一個逃難的隊伍正緩緩行走,而這騙子伸手指的就是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高一些,膚色有些黝黑,穿着破爛衣衫的男孩,儼然就是一個乞丐裝扮。
如果真是師兄,肯定要比自己提早被他收進門下,卻依舊衣不蔽體,原來這騙子不只是騙了自己,還騙了別人啊……
只不過,這騙子確實是有眼力。
她能知道騙子指的是那男孩,不是因爲距離近,而是因爲,這一行人裡,她一擡頭,入眼的只有這一個男孩。他微抿着雙脣,睜着一雙平靜無波卻帶着亮光、似有無盡力量隱忍待發的眸子,挺直了腰背,他就猶如這隊伍中的王者,驕傲而又霸道。
“師兄……叫什麼名字?”鬼使神差的,女孩情不自禁的開口詢問。
觀主頓時雀躍起來,這個徒弟體質根骨極佳,本來引入靈力並無不妥,但卻是一個清冷的性子,沒什麼能提起她的興趣,以後如何激勵她的修爲?
現在見她對那男孩有了好感,觀主很開心,“他姓步。”
說一點,但不說全。女孩早就發現,她的騙子師父有這個惡趣味。
就在女孩以爲騙子師父要帶她去認識那所謂的師兄的時候,只見騙子師父轉身離去,“走!我們去找你的師弟。”
女孩一愣,“師父既然早認了師弟,爲何我是師姐?”
這個順序不對勁啊!
觀主回頭,眉開眼笑,“爲師現在的徒弟只有你二人。”
她和那姓步的師兄。
“那哪裡來的所謂師弟?”女孩擰眉。
“當然是去找你那個還未拜爲師爲師父的師弟。”觀主的話非常繞口。
女孩臉色一僵,這是個什麼邏輯,難不成師父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邏輯不清的智障?
“哈哈哈哈……”看女孩的臉色,觀主想到先前總是被女孩噎住,現在他把女孩給繞進了話裡出不來,心情極爽,大笑出聲。
女孩仰頭看他,果然是有些輕微智障。
只是,去找還未拜師父爲師的師弟,既然已經確定是師弟了,那師父肯定是見過的,更或者是……
女孩仰頭看着觀主,疑惑問道:“師孃是有***了嗎?”
問完,女孩認爲非常有可能,還未出生的孩子,肯定是在她之後才能拜師父爲師。
“……咳咳……”
正猶自大笑的觀主,一個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他神情不自在的盯着女孩,搖了搖頭,率先走了。
不過轉眼幾天,騙子師父果真給她找到了個師弟。
女孩看着眼前流着鼻涕淚眼汪汪的小男孩,擡頭瞧了瞧騙子師父,“這是師弟?”
觀主極其得意的笑了,“不錯。”
女孩再低頭看向那小男孩的時候,眼中不免帶上了憐惜,“真可憐,這麼小就被師父騙了……”
觀主腳下一個倉促,什麼叫做被他騙了?好吧,他就當做是被他騙成弟子了。
然而,他哪裡知道,在自己這個長相極其可愛漂亮的二徒弟眼裡,他儼然已經變成了不斷誆騙小孩,拐賣小孩的壞人和騙子。
從此,一路上,觀主再也不覺得耳根太清淨了,三徒弟是個只有五歲的娃娃,只小心翼翼的伸手抓着女孩的衣角,亦步亦趨的,生怕跟丟了,嘴裡卻也不閒着……
“嗚嗚……我想孃親……”
“嗚嗚嗚……我想爹爹……”
在發現眼前那名字非常奇怪,叫做“師父”的男子不理他,而眼前比他高一點的姐姐也不理他,他越哭越沒意思,到最後也不再哭,而是更加聒噪。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我們現在去哪裡啊……”
眼前的紅衣姐姐不理他,他越來越覺得孤寂,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嚕嚕的叫起來。
“姐姐……我餓了……”小男孩嘟着嘴說道。
紅衣女孩仍舊不理他,然而聽到這話,走在前面的觀主卻停下腳步,手拍額頭,他倒是忘了,他自己是已經辟穀了,但是後邊這倆小孩可是一丁點靈力都沒有!
觀主一邊懊惱的快步走上前買了幾個包子回來,一邊好笑的遞到小男孩的面前,想他堂堂天啓大神觀觀主,何時親自買過吃的?
女孩看着遞到小男孩手中的包子,聞着空氣中飄蕩的肉包子香味,心想,難道騙子師父很喜歡師弟,不想把師弟賣了,所以給他買包子吃?可是她看來,師弟怎樣都沒有師兄好。
正想着,冷不丁眼前出現一個包子,女孩擡頭看向小男孩,小男孩靦腆一笑,“姐姐,我們一起吃。”
女孩接過肉包子,卻轉頭看向觀主說道:“師父,你之前爲何不給我肉包子吃?”
觀主聞言甚是尷尬,他自然不會承認是之前大意了,“徒兒餓了只與爲師說即可。”
意思就是,你沒跟我說你餓了,我怎麼會給你吃的?
女孩低頭吃起肉包子,再轉頭看着仍不知自己身處危險之中的小男孩,終是看在肉包子的份上,對他說道:“師父是個騙子,是要把你賣銀子的。”
走在前方的觀主,微微挑眉,卻不插話,只以爲是女孩逗弄小男孩的話,卻不知道她是真的如此想。
小男孩仰頭看着她,讓女孩詫異的是,他既沒哭也沒鬧,只是瞪着清澈的雙眼看着她,“那師父會賣姐姐嗎?”
女孩想了想,在之前,她沒吃過師父的一丁點東西,師父倒可能不會賣了她,但是現在她吃了師父的一個肉包子,師父怎麼也得把她賣了買好幾個肉包子。
於是,女孩點點頭。
小男孩頓時笑了,“好啊好啊!那讓師父把我和姐姐賣到一處去。”
女孩的臉色一黑,騙子師父是個輕微智障,師弟不會是重度智障吧!
這樣看來,還是沙漠裡那個倨傲的師兄要好些。她卻不知道,這個念頭一起,就已經根深蒂固,在她眼裡,步師兄永遠都是最好的那個。
觀主終於忍不住了,轉頭看向女孩,好奇的問道:“爲師且問你,若是將你賣了,你願意去什麼地方?”
她是個女孩子,被賣的話,不過就是一些官宦府中做個丫頭,或是青樓裡做個花魁。
這麼一想,女孩仰頭看着觀主,“青樓。”
觀主更加好奇了,“往常哪個女子不避諱青樓,你卻爲何偏要往裡鑽?”
女孩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鄙夷,“我這個樣貌已經看出絕對是個出衆的,在大家府邸做丫頭,最後怎麼死的恐怕都不知道。在青樓裡,青樓的管事必定好生招待我,短不了我吃的短不了我喝的,到最後還能學些手藝,自己攢些銀兩,將自己贖出來。”
觀主不禁失望,“你就如此甘心這一輩子如此苟且偷生?”
若真是如此,他不免要大失所望,本來看她的一雙眸子,必定不是安於俗世之人,卻沒想到竟然看走了眼。
女孩雙眸越加清冷,“我自過我想要的生活,我若是不想誰也逼不得我,我若是想,誰也管不着。”
這話中自帶着女孩天生便帶有的孤傲以及睥睨天下的氣勢,觀主心中一動,雙眼眯起看着女孩,如此纔是他看重之人。
一邊說話一邊走着,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一處高塔之下。
被問了這麼多,仍舊不知道自己以後的出路,女孩不禁皺眉:“師父打算將我賣進哪裡?”
觀主停下腳步,伸手指着眼前的高塔,笑道:“爲師怎麼捨得將你們賣掉?要賣也是賣進這裡。”
女孩和小男孩仰頭看去,高塔上幾個古樸大字散發着莊重和神秘的氣息,“大神觀”。
觀主擡腳向塔門走去。
“師父師父,我叫什麼名字?”小男孩腳步倉促的跟着觀主跑去。
“你日後便叫常青。”
“師父師父,那姐姐叫什麼名字?”
“朱璇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