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宸這輩子還沒被人指着臉痛罵過,而那罵人的小丫鬟一出來就開罵,顯然潑辣的很,可是罵完之後這才發現站在客棧一樓的一行人,雖然穿着普通,然而氣勢十足,尤其是步非宸,那張臉陰沉的就好似剛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小丫鬟頓時心虛了,瞥了步非宸一眼,便嚇得低頭不語,心中暗暗腹誹,這男人到底是誰,怎麼如此可怕?
客棧掌櫃也被步非宸的氣勢所嚇,不敢說話。
步非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冷着臉仰着頭,不知道看向哪裡,葉瑾夕知曉他行事殺伐果斷,這小丫頭不長眼睛撞到他身上,若是以往恐怕步非宸早就一劍揮了過去,不過此刻不是爆發的時候,且她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便立馬笑吟吟握住了步非宸的手。
葉瑾夕的手柔弱無骨,嬌小中帶着涼意,在握上步非宸的那一瞬間,步非宸身上的嗜殺之氣頓時消失,又恢復成那個存在感很強卻沉默寡言的樣子。
小丫鬟與客棧掌櫃看到這幅樣子都暗暗稱奇。
葉瑾夕將兩人的打量看在眼中,步非宸已經爲她造出來了氣勢,那麼剩下的便看她的表現了。
葉瑾夕微微一笑,上前兩步,仰頭望着站在二樓的小丫鬟,絕色的容顏在點了油燈卻仍舊昏暗的房間裡釋放出炫目的光芒,接着她好聽的聲音便傳了出去: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葉瑾夕略有些清冷卻含着靡靡之音的徐徐誦出這首李清照的《一剪梅》,她背誦的極富感情,詩詞裡面女人對丈夫期盼的心情被她表現的淋漓盡致,且詩詞朗朗上口。
這首詞在二十一世紀已經被人編排歌唱,具體的調調葉瑾夕也會唱,而之所以背誦這首詩,是因爲現代的伶人歌唱的都是這類型的詩詞,現代的流行音樂,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欣賞的。
客棧掌櫃多少識了些字,只覺得這首詩未免太淒涼了些,雖然意境很佳,但是他並未覺得如何,反而奇怪爲什麼這個小娘子在此刻突然背誦處這麼一首詩詞?
而小丫鬟卻是小百合身邊的人,經常伺候着小百合的起居,對於小百合的愛好了若指掌!
這樣的詩詞……小百合必定十分喜歡!
她眼睛一亮,蹬蹬蹬從二樓跑了下來,這時候已經忘記了步非宸的可怕,只是深切的望着葉瑾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這位夫人,這詞,這詞是誰寫的?”
葉瑾夕微微一笑,疏離的將袖子從小丫鬟手中收回來,不回答這個問題卻只對步非宸點頭:“人家不歡迎我們投宿,看來今天晚上我們只能露宿街頭了。”
她早就知道,一個能把歌唱的天下聞名的女人,必定極其喜愛唱歌,而喜歡唱歌之人,必定對音調、作曲極爲感興趣。
小丫鬟一聽葉瑾夕的話果然慌了,急忙對着葉瑾夕連連福身,“夫人,夫人,是奴婢有眼不識金鑲玉,錯把夫人與那些心術不正的人聯繫到一起了,還請夫人原諒則個。”
經常闖蕩江湖的人,自然端得起架子,又放得下顏面。
小丫鬟姿態做的極低,葉瑾夕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二樓雅間,清冷的聲音繼續傳出:“是我們的確不知好歹,小百合既然包了這個客棧,我們如何能衝撞了貴人?夫君,我們還是走吧。”
說完去挽步非宸的胳膊,小丫鬟急的要死,就在這時,一道極好聽真正宛如天籟的嗓音驀地響起:“夫人請慢走。”
接着,二樓房門打開,一名身穿粉色紗裙的女人婀娜多姿的從房間走出來。
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葉瑾夕只覺得面前光芒閃現!
小百合不愧是素有名氣之人!
她身段窈窕,肌膚白皙,雖面容被一塊麪紗遮擋,可卻分毫不掩飾她的美。
而這位小百合渾身上下不帶半分紅塵之氣,動作舉止優雅高貴的宛如一位公主!
小百合的形象,讓葉瑾夕略感詫異,看那身段大約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小百合嫋嫋走下樓梯,來到葉瑾夕與步非宸面前。
視線掃過步非宸的時候,略顯詫異,卻那驚訝之色一閃即過,只是那抹驚訝,卻沒有逃過葉瑾夕與步非宸的眼睛。
葉瑾夕心神一蕩,莫非這小百合見過步非宸?
被人認出步非宸的身份,可就完了!
可惜小百合那神色閃的太快,且接着便大方的對兩人行禮:“這位老爺明顯是個武人,卻沒想到夫人竟能寫出如此驚才豔豔的詞。”
這句話,解釋了她的失態,接着小百合又擡起頭,直直看向葉瑾夕,清澈的目光沒有半分閃躲,倒讓葉瑾夕覺得對方並不是不懷好意。
小百合如何爽快,葉瑾夕自然也不敢居功,只好言道:“姑娘誤會了,這首詞乃是一位朋友無意間而作,我與夫君今日初到干城,便聽聞姑娘來到這裡,而這首詞意境非凡,在我手中實在是浪費了,這纔想要與你見上一面,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你能把這首詞,唱出意境來了。”
小百合聽葉瑾夕如此說,立馬回頭吩咐小丫鬟:“苗兒,還不快騰出三間上等房間,給貴客居住?”
那邊名喚苗兒的小丫鬟再也不敢託大了,扭身就立馬去張羅。
小百合並不去看步非宸,反而直接看向葉瑾夕,“不知道這位夫人可否有空,我們聊聊?”
知道小百合急着想要將這首詞唱出來,且眼看她對着步非宸這種絕色的男子都不多看上一眼,極守規矩,葉瑾夕心裡對小百合又多了幾分喜歡,便立馬點了點頭,對步非宸使了個眼色,然後與小百合去了她的房間。
剛關上房間,小百合便笑出聲來,“夫人,您不僅僅只有詞,還有曲吧?”
葉瑾夕微微一笑,小百合便坐在了葉瑾夕對面,“您剛剛說的是,唯有我能把這首詞的意境唱出來,並不是唯有我能譜曲,所以我猜夫人肯定有曲。”
小百合如此直白爽快,讓葉瑾夕更加喜歡,只要點了點頭:“不錯。”
小百合瞪大了眼睛,她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很細很長,雖然不是鳳眸卻微微上挑,帶着一種風情,十分好看,“夫人爲何捨得讓給我?”
“爲何捨不得?”葉瑾夕開口,“你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不可能出來演唱,而這首詞被我爛在肚子裡也實在是可惜,今日偶爾聽聞小百合大名,所以便前來交個朋友。”
“夫人真是快人快語。”小百合更加歡喜,那雙細細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的宛如柳葉,很是清純,“那我們就快點吧,夫人快把曲子寫下來。”
寫線譜?
葉瑾夕擺了擺手,“我只會唱,不懂譜曲。”
小百合聽到這話略顯疑惑,第一次用打量的眼神將葉瑾夕上下看了幾眼,最後笑着開口:“那夫人來唱,我來寫。”
兩人配合的很好,一剪梅這首詞葉瑾夕一直很喜歡,且她清冷的嗓音唱出來,格外好聽,只唱了一遍,小百合便學會了,接着將詞曲寫下,又對着葉瑾夕唱了一遍,她的聲音好似寬度很大,能高能低,能粗能細,更將一剪梅的哀怨之氣表現的淋漓盡致。
葉瑾夕暗歎此人果然是歌唱天才,不說別人,就連她這個聽過原唱的人,此刻都覺得小百合唱的竟然更加好聽。
兩人越聊越晚,葉瑾夕婉轉的表示自己與夫君,是打算前往東涼做生意的,並且她還有好幾首詩詞,並且做出一副若是有時間就可以把這些詩詞都教給小百合,好不讓明珠蒙塵的遺憾,小百合聽着這些話,那雙眼睛笑的更加彎了一些,漆黑的眼眸裡,透着一種好似洞徹了葉瑾夕心思的情緒,可葉瑾夕細看,那些情緒又一閃即過。
小百合笑完後,立馬邀請葉瑾夕與她一同前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葉瑾夕再三推拒後,答應了。
走出小百合房間時,葉瑾夕竟生生有種所思所想無所遁形,被小百合看透的感覺,可是她與步非宸都從未見過小百合,小百合應該不會知曉他們的身份吧?
這樣想着回到房間,剛進去,腰肢便被某男人粗暴的摟住,接着將葉瑾夕緊緊抱住,湊到她的耳朵邊上,聲音沉沉悶悶的開口:“你都沒給我唱過歌……”
某個男人吃醋了,於是葉瑾夕這一晚上接連唱了三首,才被放過。
第二日一早,衆人整頓出發,葉瑾夕的車廂混跡在小百合的車隊之中,立馬宛如鹽入海水,再也沒人注意到他們。
步非宸長相太過驚豔,而他又不喜歡帶上人皮面具,所以一直躲在車廂之中。
葉瑾夕帶上面紗,這幾日倒是與小百合熟稔了很多,很快三天過去,車隊早已駛離干城,終於來到東涼邊境。
遠遠望去,他們進入東涼的第一個城市乃是東涼老城。
老城並不老,乃是近幾十年才發展起來的,老城作爲大秦進入東涼的唯一官方通道,城門口處的盤查甚是嚴格,而還未靠近,葉瑾夕便發現,老城守衛之中,有修行者。
修行者地位如此之高,肯定不會被人派來守大門,這麼說的話……葉瑾夕瞬間瞭然了,東涼果然知曉她與步非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