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戚琅琅平息着思潮起伏的悲痛,微微推開緊摟抱着她的戚老三,擡眸凝望,手爬上他蒼白的臉膛,開口一字一頓。“老三,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戚老三後背一僵,他不確定他們真有勇氣去見老二的屍體,即便老二沒有了的感覺在心裡很強烈,可他還是沒勇氣去確定,一定確定就成註定,不確定還留有希冀,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對上戚琅琅堅定的目光,戚老三點頭。
離去前,戚琅琅擔憂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向戚家的方向,距離太遠,聽不到打鬥聲,偶爾卻見兵器相撞擊時綻放出的火光。
韋寒的武功,君潛睦的武功,一個強勢如猛獅,一個弱勢如病貓,當猛獅與病貓博弈,勝負擺在眼前。
扶着戚琅琅的腰,戚老三順着她的目光瞄去,經老二的事,小妹更是擔心韋寒。“聽老大說,君潛睦的內功登峰造極,韋寒居然能堅持與他拼到這地步,可見韋寒也非浪得虛名。”
浪得虛名?戚琅琅目光閃了閃,韋寒是奸商,不是殺手。
戚琅琅手一揮,狂傲無比。“那當然,也不看看他是誰的相公,對付君潛睦綽綽有餘,沒三兩下就解決掉他,是我家相公給足面子,顧念他的威名,名譽掃地之後不至於無地自容。”
戚老三嘴角凌亂抽搐。“小妹,你這是在誇韋寒,還是誇你自己?”
三兩下解決君潛睦,不被君潛睦三兩下解決就算是奇蹟了。
“一箭雙鵰。”戚琅琅眯眼一笑。
戚老三默了,一箭雙鵰也可以這麼用?
狂風呼嘯,樹影婆娑。
山洞內,時不時傳出痛苦的悶哼聲,明明是夏季,卻給人處身在冬雪寒天之中,帶着冰封千里的徹骨寒意。
一顆明晃晃的夜明珠放在地面上,照亮着整個山洞,戚老四靠着石壁緊抱着楚心穆,情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如豆大般的冷汗從楚心穆額頭溢出,蒼白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纖細的手指死拼扣住戚老四的大手,緊咬着他的手臂。
“老五。”聲音依舊溫潤清越,卻夾着擔憂與冷厲,看着痛得不成人形的嬌妻,心好似被一隻大手緊揪住,恨不得自己幫她承受這樣的痛。
“老......老四,我......我沒生過孩子啊!”戚老五緊張的連話都說不清,好不容易保護他們殺出重圍,心穆又動了胎氣,看樣子是要早產,蒼天真無眼,害得他們不敢去海面,只能在附近找個山洞。
“廢話。”戚老四瞪了他一眼,他能生出孩子就奇葩了。
戚老五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沒接過生啊!”戚老五懊惱得耙了耙頭髮,早知有這麼一天,他應該跟老三學兩招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好啦!老四要他爲四嫂接生,開蝦米玩笑,這不是強人所難,他連孩子從哪兒出來都不知道,怎麼接生?
“別哆嗦,快點。”戚老四催促,他也不會,有老三在,這些他不需要學,臨盆那天直接將所有事交給老三,他只需等着抱孩子就行了。“小妹生產那天,你不是在場嗎?”
“你不也在場嗎?”戚老五想了想。“老四,我們換,我抱着心穆,讓她咬,你來接生。”
戚老五覺得,這主意他早刻提出來,自己的孩子,自己接生很合理,爲什麼要讓給他這個叔叔?
“戚老五。”戚老四目光一寒,連名帶姓的叫,戚老五反射性的站直身,只要戚老四這麼一叫,他就會變得很老實。
誰不知道他們家老四最愛記仇,笑着在你背後捅刀。
“嗯。”楚心穆又痛得從鼻子裡悶哼出聲,戚老四心都碎了,即擔憂,又驚慌失措,心穆的身體本就弱,懷孕風險很大,又折騰了一番,現在早產,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下身似乎要撕裂了一般,楚心穆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這麼痛過,白得無一絲血色的臉,面色痛苦至極,遍佈冷汗,咬着戚老四的手臂,雙手也死死扣住,不讓自己因痛也叫出聲。
痛得理智渙散,可意識裡還是感覺到他們的處境危險,如果因她忍不住痛叫出聲,引來敵人,他們都有危險,她不想連累他們。
“心穆,是不是難受?是不是很痛,心穆,痛就哭出來,或是叫出來,不要緊的。”戚老四雙眸泛紅,看着這樣忍痛的她,彷彿被一刀一刀的凌遲。
“四嫂,沒事,想叫就叫,這個山洞很安全,不會引來敵人。”戚老五跪在地上,也加入勸說。“四嫂,我沒說謊,這裡真的很安全,百步之外是崖壁,下面是洶涌澎湃的海浪撞擊山壁的聲音,你就是叫再大聲也會被覆蓋,不信,你聽聽,是不是浪聲?”
“我......啊......”楚心穆剛一開口,戚老四立刻又讓她咬住。
“老四,你堵着四嫂的嘴做什麼?”戚老五皺眉,好不容易在他的慫恿之下,四嫂放下心中的壓力,用叫聲減輕痛苦,又被老四給堵上。
戚老四瞪他一眼,他不敢鬆手,怕心穆咬斷自己的舌頭。“你廢什麼話?叫你接生就快點,沒看到你四嫂痛得受不了了嗎?”
“我不會啊!”戚老五火爆一吼,耙着頭髮耙,有一頭撞死的衝動,看老四還逼不逼他接生。
“沒吃過豬肉,你還沒見過豬跑路嗎?當初小跟班跟小妹是怎麼接生的,你依樣畫葫蘆不就成了。”戚老四堅硬的語氣,命令的口吻。
戚老五耙頭髮的手一僵,擡眸瞪着戚老四。“我跟小跟班能比嗎?再說小妹生產時,老爹又沒讓我進去觀望。”
這能比嗎?小跟班可是老三的徒弟,醫術沒有老三的十成,也有七八成。
而他呢?人體身上除了那幾處大穴,其他的穴位他都找不着。
兩兄弟僵硬,手足無措。
“嗯!”楚心穆微微拉開戚老四的手臂,虛弱的開口,蒼白的嘴脣乾枯出裂痕。“剖腹......保......孩子......啊......”
楚心穆的話,兩兄弟華麗麗的震憾到了。
“絕無可能。”戚老四毫無感情的從薄脣裡吐出四字,孩子重要,她更重要,他情願犧牲孩子,保她平安無事。
“我接,我接,我接還不成嗎?”戚老五嚇得連連點頭,剖腹?別說老四不同意,就算同意肯定又是叫他操刀,他若是一刀下去,絕對一失兩命。
誰來教教他,怎麼接生啊?
戚老五淚奔,突然想到戚琅琅接生時,他們在門外,隱約聽到小跟班叫小妹,用力,對就是這樣,再用力......
戚老五腦海裡靈光一閃,立刻站起身,卷直衣袖,戚老四被戚老五這陣勢嚇倒了,老五要幹嘛?
戚老五雙手握拳,半舉起給楚心穆打氣。“四嫂,加油,用力,對就是這樣,再用力,四嫂,努力,看到孩子頭了,四嫂,用力,對就是......”
戚老四臉色鐵青,頭頂飛過一羣烏鴉。
看到孩子頭了?戚老四很想一掌將戚老五拍飛,他真是衝昏頭腦了才叫這小白給心穆接生,纔將自己妻兒的生命交到這小白手上,他雖也不會接生,卻也知道點常識。
“你們在幹嘛?”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戚老四跟戚老五同時一愣,這聲音?
唰!同時將目光轉向洞口,冷逆徑白衣勝雪,染上血跡,高束起的長髮飛揚,背對着月光,光芒灑落在他身上,那光輝耀眼至極,這樣的他,宛如突然降臨的天神。
對,就是天神,對戚老五跟戚老四來說,此刻的冷逆徑就是神祗。
因爲老三的關係,老爹可逼着他去將冷逆徑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翻了出來,藥谷唯一繼承人,即便醫術不精,至少也有幾把刷子。
冷逆徑目光從兩人身上掠過,落到楚心穆身上,冷眉一挑。“早產?”
“厲害,一眼便看出。”戚老五朝他豎起大指。
冷逆徑嘴角抽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何況他還是大夫。
戚老五興奮了,如見救星,火速來到冷逆徑面前,將他拉進洞,推到楚心穆面前。“快,接生,要母子平安。”
見到冷逆徑,戚老四也鬆口氣。
冷逆徑掰開楚心穆緊抓住戚老四的手把脈,也許是病人對醫者打心底有種依賴,楚心穆沒有掙扎,看着冷逆徑虛弱的開口。“保......孩子......”
撕心裂肺的痛一陣一陣的傳來,折騰得她根本無法思考,滿腦裡子都是保孩子。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楚心穆的感覺很毒,此劫她過不了,從苗化雨將她抓回來,她就意識到凶多吉少。
這半個月來她一直心神不安,提前拜堂更令她不安,事關戚琅琅,戚家人的態度如此決絕,她阻止不了,多說也無疑,只能默默無言。
她向老四說過一次,而他卻只是安撫,她不怪他,也不怨琅琅,誰也不怨,這是她的命,誰叫她愛老四。
戚老四沒立刻反駁,而是給冷逆徑一個眼神,若是難產,絕對保大人。
冷逆徑壓抑住擔憂,語氣平靜的說道:“不是難產......”
卻比難產棘手,這句話冷逆徑沒說出口。
難產還可以給他們選擇,保大保小,可這......
“冷逆徑。”戚老四是何等敏銳之人,冷逆徑眼神裡閃過的驚慌沒逃過他的目光。
戚老五是急性子,脾氣又火爆,可此刻他卻很鎮定,會醫術的是大爺。
冷逆徑想了想,還是直言不諱。“她的身體狀況你們比我清楚,不是意外早產,而是因撞擊突發早產,若是晚一個多月遇到這樣的情況,就不能稱之爲早產,而是動胎氣,有流產風險。”
冷逆徑的話如把冰冷的刀子,鋒利的插在心口,痛的戚老四渾身難受,眼睛痠痛不已。
“說清楚。”戚老五臉色也沉了下來,如此直白的話,不是聽不懂,而是抱着僥倖心態。
冷逆徑睨一眼戚老五,他的話很深奧嗎?
好吧!這傢伙是戚家人公認的小白。
冷逆徑神色平靜,連眉梢都沒挑一下“難產,有保大保小的選擇,而她,保大,一失兩命,保小,孩子能活。”
“靠!冷逆徑,你還是不是藥谷的傳人?”戚老五怒了,這不橫豎都是死嗎?
“你就是把戚老三找來結果也不會變。”冷逆徑睨一眼戚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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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老三,只要給他留一口氣,事後都能活蹦亂跳。”戚老五橫眉怒目的瞪着冷逆徑,他感覺這傢伙的醫術太不靠譜了,斷了大人的活路,只給孩子的活路,可他們要的是大人平安無事,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大人沒了,找誰生?
如果四嫂真那個什麼了,老四肯定殉情。
“你可以去把你們家老三找來。”冷逆徑語氣平平,毫無波瀾,對戚老五對他的醫術質疑,一點也沒像其他大夫般惱怒不已。
“老子這就去。”話一落,戚老五跑出山洞,他早該去找,爲什麼非要等到現在。
若不是心中溢滿擔憂,他還真懷疑冷逆徑是不是故意,想見老三,外面兵荒馬亂,不敢冒險去找,故意用激將法將他激去找。
“真沒一點希望嗎?”良久,戚老四開口,語氣出奇的平靜,彷彿作了什麼決定。
而此時的楚心穆已痛暈厥,即便昏迷也下意識的咬住下脣,下體殷紅的血滲透藍色裙,形成一片悚目的鮮紅,如一朵滴血的曼珠沙華。
“除非奇蹟......”冷逆徑停頓了一下,眸光冷厲一掃,語氣滲雜着絲絲憤世嫉俗的怨氣。“所謂的奇蹟都是騙人的鬼話,你相信這世上有奇蹟嗎?反正我是不相信。”
“我信。”戚老四擡眸。“只有信,纔有一線生機,纔有......”
“曾經我將所有的希冀寄予在“奇蹟”這兩字上,可結果呢!皇甫南的死,我無能爲力,多多的死,我也救不回來,最後水涵還在我眼皮底下溜到太史顥的墳墓尋死。那時候,奇蹟上哪兒偷懶去了,奇蹟,我呸,騙死人不償命。”冷逆徑打斷戚老四的話,挑眉看了他一眼,沉痛的目光悠遠的盯着洞口。“我不想抹煞你的希望,可是,相信我,那奇蹟真的靠不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到你根本無法承受。”
他都將出路堵死了,戚老四還能反駁嗎?
戚老四深知,冷逆徑絕非庸醫,他的話很有權威,反駁下去就是鑽牛角尖。
死,沒人怕,只是遺憾。爲了小妹與君潛睦決裂,他們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死,他也絕不獨活。
“冷逆徑,答應我一件事,把孩子交給老三,他就是孩子的爹。”戚老四的聲音很清越,幾乎聽不出任何悲傷,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瀾。
冷逆徑一愣,眨了眨桃花眼,驚訝的看着平靜的戚老四,促狹的目光裡閃爍着不可置信的光芒,臉上的表情錯從複雜,扼腕長嘆一聲。“你的意思?”
“你懂。”戚老四笑得很溫和,用衣袖擦拭着楚心穆額頭上的冷汗。
冷逆徑突然發現,這個戚家溫潤斯文的男人,看起來最無害的男人,爲愛也可以瘋狂到這種地步,如果戚家的人都像戚老三,薄情寡義......嗯!這四個字形容得武斷了。
樹林,稀疏的月光灑落在地面上,兩抹身影在林中焦急的轉悠。
“戚老二,你給我出來,我數三下,再不出來,我就把你給閹了,送你去宮裡做太監,讓你永遠無法再風流。”除了對韋寒,戚琅琅的耐心少得可憐,能忍到現在真難爲她了。
戚老三沒阻止,哪怕因她的納喊引來敵人,摟着戚琅琅的腰,不讓她被地上的斷枝絆到腳,白天那麼激烈的打鬥她都沒事,他清楚是老二給她吃的藥起了作用。二背良不。
戚琅琅喊了很久,聲音都啞了,戚老三除了心疼,就是擔心。
“老二,二哥,二大爺,二祖宗,你出來好不好嘛!我都看到你了,你還躲什麼嘛?嗚嗚嗚,戚老二,你再不出來,我就......我就死......”
啪!戚琅琅剛說出死字,戚老三一拍巴掌甩在她臉頰上。
空氣瞬間凝結。
戚琅琅被打懵,捂臉都忘了,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着戚老三,他還保持着剛剛甩自己耳光的姿勢。
老三打她?老三打她?老三居然打她?
有始以來,第一次被打,打她的人還是他們家老三。
戚老三也被自己的動作震撼到了,他真的動手打了小妹,平常對她說話都捨不得用重點的語氣,他剛剛......
他不知道爲什麼,只聽到“死”字,他就下意識的甩了小妹一巴掌。
死,這個字,他真的畏懼聽到。
“小妹......”沙啞的聲音裡滿是懊惱,戚老三圈住戚琅琅的身子,緊摟抱在懷中,臉埋進戚琅琅秀髮裡。“對不起小妹,對不起小妹,我不想......我害怕......小妹,別再說這個字了。”
自此以後,誰也不敢在戚老三面前說出“死”字,說一次他就甩你一耳光,沒情面可講,一視同仁。
戚老三的話讓她鼻子一陣痠痛,眼睛裡溢出一層霧氣,淚水從眼角流出晶瑩剔透,她感覺到老三崩潰的情緒,那強烈的壓抑,戚琅琅伸出纖臂緊緊環上他的腰身。“再也不了。”
戚老三眼眸,倏然潮溼了。
面對這樣的情形,誰都很累,身累,心更累,他們看淡自己的生死,卻無從適應身邊人離去,那種畏懼從骨血裡滲出。
戚老三深吸一口氣,仰頭將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逼退回去,低眸,看着戚琅琅紅腫的左臉頰,上面還清晰印着他的五指印,心驀地一痛,悔意席捲而來,打她比殺他更痛,怎麼就沒忍住。
“痛嗎?”擡手,指尖剛碰到柔嫩的肌膚,瞬間收了回來,那種小心翼翼彷彿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瓷娃娃。
“不痛。”戚琅琅搖頭,抓住戚老三收回的手,朝自己臉頰按去,速度快,力道重,頓時痛得她呲牙咧嘴,想大聲呼痛,又不敢呼出聲,那糾結的模樣令人好笑,又心生憐惜。
“你啊!”戚老三失笑,捏了擔她的鼻子,目光落到她依舊平坦的腹部。“真不知道這小傢伙生出來之後,像你還是像韋寒。”
小瑩無論是長相還是個性都是老爹的翻版,小墨長得像韋寒,個性卻跟老四最貼近,爲此他們是很鬱悶。
“我的兒子,當然是像我。”戚琅琅篤定的說道。
“萬一是女兒呢?”戚老三問,提到孩子,僵硬的氣氛有些緩和。
戚琅琅一愣,隨即沮喪的耷拉着腦袋。“我不要女兒,萬一像小瑩,我就悲劇了。”
戚老三笑着搖頭,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欲開口之時,突然一道信號在夜空中炸響。
戚琅琅也看見了,臉色愈加煞白,心裡痛苦糾纏,隱約嗅到遠處從空氣中飄浮來的血腥味,令她感到懼怕和煩亂。
老五召喚他的信號,比救求信號更令他擔憂。
此時是夜晚,他們能看到信號,敵軍肯定也能看到,老五不顧暴露藏身之地,發出召喚他的信號,可見事情嚴重性。vk0m。
老五保護老四跟心穆離開,他怎麼忘了心穆,她身體弱,懷孕本就有風險,又遇到這事,戚老三不敢往下想。
“小妹,快走。”戚老三摟着戚琅琅的腰,縱身施展輕功往信號炸響的地方奔去。
韋寒與君潛睦依舊未分勝負,不是君潛睦對韋寒放水,而是無聲域真的強,聽不見音色,判斷不出音刃的從何從擊來,韋寒傷不了他,他也未攻破。
戚老大本來找了張搖椅躺在上面閉目養神,隱約聽到老五發出召喚老三的信號,咻的一下從椅子上翻身而起。
生命攸關,召喚老三的信號,他們戚家人都有,第一人的信號都不同,套老三的話,是爲了方便區別,他只有一人,萬一那天他們一起發召喚他的信號,他可以根據信號才選擇先救誰。
心理不平衡的區別,不用想小妹排第一,其次纔是老爹,最後是老五。
這信號是老五發的,深夜誰都會選擇避開敵軍,找個藏身之處養精蓄銳,待天亮再戰,此時發信號,不僅在召喚老三,還在召喚敵軍。
戰亂時期,哪兒有響動,往哪兒追殺,寧可追錯,也不放過。
這是傷得多重,才讓老五不惜暴露目標召喚老三?
戚老大不覺得這時候老五是爲了故意引開敵軍,方便其他人逃,引開敵軍絕不會用召喚老三的信號,那樣只會讓老三自投羅網,除非老三在老五面前。
戚老大心急如焚,有些按捺不住,他想去,可他又不能丟下韋寒,若是韋寒頂不住,就輪到他上,也只有他能拖住君潛睦,除非君潛睦不念舊情,將他一擊斃命。
糾結一會兒,戚老大最終還是躺回椅子上,閉上雙眸,喃喃自語。“戚老五,你給我挺住,缺臂膊少腿兒也要留着一口等着老三。”
他可沒忘記,老三中了葉風一掌。
心愈加沒底,越來越不安。
小墨跟小琰將戚老二、苗化雨合葬在戚家陵園,萬花綻放,花香清鬱,綠草奔放,柳樹成蔭,風景絢麗,美不勝收。
“哇嗚嗚......”小琰趴在墳頭哇哇大哭,小墨比他含蓄,跪在墳前沒像小琰哭得那般誇張,默默流淚,卻更令人揪心的痛。
第一次遭遇生離死別,在迎戰前,他以爲自己承受得了,可當親眼見二舅死在自己面前,他才知道,高估了自己,低估親人的死帶來的悲痛。
第一次埋葬人,卻是他二舅。
站在他們身後的兩人,也默默抹淚,他們也是有妻兒的人,他們很愛自己的妻子,看到戚老二跟苗化雨,那十指相扣的手,怎麼都分不開,
他們也不喜戰爭,愛好和平,可軍令如山。
一見戚老五的召喚信號,小墨猛的站起身,沉痛的臉上殺氣涌現,五舅保護四舅跟四舅母,二舅沒了,接踵而來再是四舅、五舅,或是四舅母......他不覺得自己接受得了。
小琰看不懂,他卻看得懂小墨的臉色,立刻收起哭聲,可憐兮兮的瞅着小墨。“小墨。”
因哭得太厲害,聲音沙啞。
“五舅他們可......”小墨不敢往下說,也不敢往下想,身影一閃,拽着小琰的手臂就往信號的方向跑去。
即便君潛睦不殺小琰,他也不放心將小琰丟下,誰知道君潛睦想要小琰作什麼?
“孩子,回來,危險。”兩人急了,他們看不懂信號,卻知道他們的人一定會去。
兩人的輕功跟小墨不是一個級別,根本追不上。
海邊,沙難上。
“老五。”戚老爹蹭的一下躍起身,他這突然如其來的動作驚醒旁邊休息的人,目光全射向戚老爹,見他年齡大,指責的話咽回腹中。
年輕的士兵不解,就他這年紀應該在家裡含飴弄孫,怎麼跑出來參戰。
也有好奇心重的人問他們,而管家的回答是。“兒媳即將臨盆,我不想兒媳年紀輕輕就守活寡,讓未出世的孫子失去父親,所以義無反顧,代子出征。”
戚老爹的回答。“老子的兒子們各各貪生怕死,不代他們出征,他們就不給我飯吃,不戰死,也會被餓死,爲了餬口飯,龍潭虎穴也照闖。”
所有人同情這位老人,家門不幸,生出一羣不孝加廢物兒子,有人義憤填膺拍胸保證,這次戰爭結束,若能活着回東島,陪他回家清理兒子,不給老爹飯吃的兒子,要來何用。
“抱歉,驚醒你們了,他做夢都被家裡的五兒子追着打,沒事,你們接着休息,我陪着他去夢遊一圈就回來。”管家安撫,神情凝重的追上去,四少爺、五少爺、四少奶奶,你們可千萬別出事。
戚老三跟戚琅琅最先到,見戚老五被圍攻,拳如鐵,一拳斃命。
見狀,兩人鬆口氣,不見另外兩抹身影,凝重裡多了份陰暗。
兩人立刻加入,戚琅琅金絲軟劍一出,劍花繚亂,勢如破竹,不可抵擋。
有君潛睦的軍令,他們只有躲避,不敢反攻,戚琅琅殺得更是暢通無阻。
“老五,老四跟心穆呢?”戚琅琅殺到戚老五面前,與他背抵背。
“心穆早產,冷逆徑的醫術不靠譜,快叫老三去西面海邊。”戚老五說得很大聲,好似是故意要這些敵軍聽到,在戚琅琅欲朝戚老三躍去,將一塊布塞進戚琅琅手中。“快走,這裡我一人就能對付。”
戚老三聽到戚老五的話,卻沒有立刻往西面海邊奔去,而是等着戚琅琅,老五居然在這裡發信號,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老四藏身之處,怎麼可能大聲說出。
“不許出事。”戚琅琅以命令的口吻,臨行前捧起戚老五的臉,在他額頭上啵了一下,才轉身朝戚老三躍去,將手中的東西塞給老三。“你也是。”
縱身朝西面奔去,老五說是西面,如果她跟老三往不同方向奔去,肯定會引起懷疑,君潛睦這些軍隊,也是有腦子的。
戚老三也跟着戚琅琅跑了一段路,突然身影一閃,躲到岩石背後,抖開揉成團的布,淡黃色布料上用血寫着幾字。
南面,懸崖處百步之外,第三個洞穴。
戚老五寫得很詳細,就怕戚老三費時間找洞穴。
“心穆,你一定要堅持住。”戚老三手一抖,縱身朝南面奔去,布塊如輕紗從他指縫間飛走,在空中突然燃燒起,化爲灰燼。
戚老三趕到時,洞內只剩下冷逆徑和他懷中哭泣的孩子,血腥味刺鼻,讓戚老三心口一陣窒息,衝到冷逆徑面前。“老四跟心穆呢?”
冷逆徑沒回答,只是定眼淡然的看着他。
“爲什麼不等我?爲什麼要顫自決定?”冷逆徑的沉默徹底將戚老三激怒,一拳重重的朝他揮去,冷逆徑腳下踉蹌,連退了好幾步,背抵着石壁才站穩,抱着懷中嬰兒的雙臂,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冷逆徑依舊保持緘默,戚老四是何人,豈是他左右得了。
戚老三絕非不明事理的人,他只是需要發泄,遇到這種情況,再內斂冷靜的人情緒都會崩潰。
況且私下裡戚老三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壓抑情緒,那變態的暴力真是令人......
又是一拳迎面而來,冷逆徑沒避開,只是小心的保護着孩子。
也不知爲何?冷逆徑懷中的小傢伙哭聲愈加洪亮,聽到孩子的哭聲,戚老三紅了雙眼,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雙手抱着頭,手指插進發絲裡,神情痛苦而悲傷。
冷逆徑看着悲痛欲絕的戚老三,強壓住心中的憐惜與痛楚,說道:“楚心穆的身體狀況,你比我清楚,育孕孩子太勉強,即便沒有這次突發事件,等孩子足月,想要母子平安,根本不可能。”
君潛睦攻北島,對冷逆徑來說真的是突發事件,他甚至不知君潛睦是爲紅顏,衝冠一怒,起兵攻北島,陸地上的戰爭,他見多了,四島與陸地,只是海面與地面之分,戚家人暗中醞釀商議的事,他是毫不知情,隱約嗅出點腥味,他卻將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發揮得淋漓盡致。
戚老三一愣,擡眸,望着冷逆徑,神色間盡是掩不住的落寞與淒涼。“不僅是我,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卻執意要爲老四生孩子。”
冷逆徑擡手抹掉溢出嘴角的血絲,迎上戚老三的目光,見他濃眉緊鎖,一臉哀傷,那微微抽搐的臉部肌肉顯示着他此刻的痛苦。“夫妻之間,若沒有孩子,那將不完整。”
“老四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她。”戚老三厲聲吼,目光緊鎖在冷逆徑懷中的小嬰兒身上,皮膚黃皺,還沾有未洗過的血跡,一時之間,心底五味雜陳,他該恨這小嬰孩嗎?可這孩子卻是心穆用命換來,他是心穆跟老四驗證愛的證明。
“可她在乎。”冷逆徑忍不住咆哮,懷中的小嬰孩哭得更厲害,聲音都哭啞了。“小寶貝,別哭,叔叔不是在吼你,乖,睡覺。”
冷逆徑輕哄着孩子,他對哄孩子很有經驗,多多小時候每次哭,水涵直接將小傢伙丟在牀上,任她哭個夠,最後還是他聽到孩子哭聲跑去抱起孩子哄。
多多四歲前,都是他帶大。
戚老三也靜默,怕自己失控嚇壞孩子,沒一會兒,冷逆徑便將孩子哄睡。
“他是楚心穆用命換來的孩子,老四讓我將孩子交給你,以後你就是孩子的父親,戚楚,老四爲孩子取的名。”冷逆徑踱步到戚老三面前,小心翼翼的將孩子遞向他。
“戚楚。”戚老三喃喃念着,孩子的名,取用老四跟心穆的姓,戚楚這個名,有些傷感。
看着孩子的睡容,心最柔弱的地方撞了下,小傢伙剛生出來,又是早產兒,又醜又小,沒小瑩跟跟小墨出生時好看,但戚老三知道,憑心穆跟老四的長相,這小傢伙長大後絕對是個妖孽。
“抱一下吧。”冷逆徑猜測不出戚老三心中所想。
戚老三小心接過孩子,抱孩子的手法很熟練,小瑩跟小墨就是他們帶大。
“小傢伙的小臉蛋兒又黃又皺,又沒有水洗,髒髒的自然看不出孩子長得像誰。”冷逆徑說道,目光卻戒備的看着戚老三,瞧着他要把小傢伙往哪個角度扔,他好準備去接。
敏銳的戚老三,豈會看不出冷逆徑的那點小心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侄子,我會傷害他嗎?”
“呵呵。”冷逆徑也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摸了摸鼻子賠笑。“我這不是謹防萬一嗎?防患於未然準沒錯。”
知錯就改,還是可以原諒。
戚老三注意力又回到孩子身上,冷逆徑聳聳肩坐到戚老三旁邊,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眉梢,說道:“所謂亂世出英雄,這孩子長大後必定是將王之才。”
話一落,見戚老三瞬間陰沉的臉色,冷逆徑就後悔了,孩子一出生,娘就撒手人寰,戰亂中戚家其他的人還不知如何,風波之後,他們活着出去,這孩子的生辰怎麼過啊?
是慶祝生辰,還是祭拜亡靈?
“孩子一月前出生。”良久,戚老三平靜的開口。
冷逆徑嘴角抽搐,錯愕的盯着戚老三,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字。
這也行?戚老三,你太強大了。
戚老三偏頭,鳳眸一掃,那陰鷙的目光如冰箭一樣射向冷逆徑。“看什麼看,他是我兒子,我說他一月前出生,就一月前出生,誰敢有意見,你嗎?”
“完全沒有。”冷逆徑嚥了咽口水,他敢說有嗎?如果說有,戚老三肯定一掌解決了自己,識時務者爲俊傑啊!
戚家人真令人捉摸不透,情緒瞬息萬變,剛剛還下暴風雨,轉眼就能陽光明媚。
“老四帶心穆去哪兒了?”戚老三問,佈滿血絲的眼填滿了悲痛,心穆他無能爲力,卻一定要阻止老四。
老二已經沒了,老四不能再出事。
“不知道,從他們的談話中,好像是什麼老地方,我想是兩人定情或是初遇之地。”冷逆徑說道。
“該死。”戚老三一聲低叱,將孩子交給冷逆徑。“保護好他。”
身影如疾風掠過,瞬間消失在洞內。
在這個時候,戚老三明知他的武功,還將如此重大的責任交給他,心底升起絲絲喜悅,況且剛剛,戚老三關心的是老四他們,而非小跟班,更令他的心情舒暢。
冷逆徑抱着熟睡的孩子,施展輕功追了上去,他的武功不咋滴,輕功卓絕,只要不單戰,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戚老三將孩子的安危託福給自己,還真找對了人。
天際破曉,南面山巔,懸崖絕壁,戚老四抱着楚心穆坐在陡峭的岩石上,寒風呼嘯,吹拂着兩人的髮絲,青竹長袍與藍色衣裙凌亂糾纏,身後是一大批弓箭隊,銳利的箭頭閃爍着銀光,周圍迷漫着死亡的氣息。
>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穆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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