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後,年秋月和脫繮野馬一樣,剛到驛館,連休息也不要,就要拉着西林覺羅氏去逛街。西林覺羅氏被纏得無奈,稍稍做了整理就帶着閨女出發,年羹堯自發保駕護航。
這是個中等城市,年秋月猜的,因爲她已經順水路進城了,沒看到城門,聽口音像是安徽地帶,(清康熙六年始建省(由原江南省分治安徽,江蘇兩省),從原江南省的安慶府、徽州府各取兩個首字,簡稱爲“安徽”,首府定於安慶府,安徽地名由此出)。
城中很熱鬧,年秋月興奮地東張西望,隨手會拿起攤位上的精緻手工品看看,西林覺羅氏目前是不擔心女兒的品味了,知道這只是她覺得有野趣,遂由着年秋月拿拿這個、看看那個。“額娘,你看,這個好看,這個小人雕的挺有意思,還有那個……你看那個,桃花簪子雖說木製的,打成銀的,小巧點肯定好看。”
“你看中什麼只管拿,不值幾個錢”,西林覺羅氏只是微笑。倒是賣家聽到這貴婦人如此說,很是高興,操着不很好聽的京腔熱情的道,“我們這兒還有桃木做的精雕梳子,有手編的手鍊,還有銀質耳墜子,小姐可以看看”,她說着拿出一個個小盒子,打開來個個都比攤面上好看,年秋月就找了三四個特別的,胭脂像攤位上扔了二錢銀子,把那老婦人喜得眼都眯起來了。
再往前轉會兒,看十步開外有一羣人湊堆,年秋月很是好奇,“額娘,額娘,那是怎麼了?”
“三貴,你去看看”,年羹堯揮手示意下人去查看。
不一會兒,三貴不屑的回稟道,“二爺,沒什麼看頭,也就是一個女人插了草標賣身葬父”
賣身葬父?年秋月顛顛的就向前走,“看看,看看嘛,我還沒見過呢”,墨翠和櫻姑忙快步跟上,西林覺羅氏撇撇嘴,“這孩子,對什麼都要好奇好奇,這有什麼看的”
三貴看格格要去看,他是個機靈的,立即走快些,先在前面開出道,讓年秋月幾人能方便走進看。
是一個清秀的姑娘,穿的粗布衣服,衣服上還有幾個補丁。無聲的落淚,地下鋪張草蓆,草蓆上躺着一個男人,拿大的粗糙的破爛麻布蓋着,布不是很大,男人的腳都蓋不住,露在外面。
女人,也許應該準確點說是女孩子,見來了幾個衣着不錯的,哭着就想抓年羹堯的衣襬,被三貴擋住了,“大爺,求大爺買了奴家,奴傢什麼都能幹的,只求大爺能讓奴家苦命的爹爹能夠有口薄棺安葬,還了他的賭債,奴家就心滿意足了”
嘖嘖,年秋月看了看地上的渣男父親,又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子,惻隱之心發作了,“額娘”,她扯扯西林覺羅氏的衣角,卻看到西林覺羅氏朝她搖了搖頭。於是,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年家格格知道,事情肯定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離開這羣人,西林覺羅氏纔開口,“這次帶你出來真是對了,瞧你都養傻了。你問問你阿哥,看看他出門一次能遇見幾次這種事兒?”
“沒個十次也有八次吧,有賣身葬父母的,有欠賬要賣女兒給我的,有得罪鄉紳貴族要逃命的,各類都有。我說妹子,你不是一直很聰明麼,你都沒看出來這是一個局?”,年羹堯眼裡滿是戲謔。
“局?”,小年秋月表示不懂,她額娘看當哥哥的逗妹妹不說重點,大度的解密,“她不是纔在那兒賣身吧,爲什麼我們去了才哭着喊着要巴上你哥哥?”
“沒準哭累了歇會兒,見着我們時休息夠了,接着哭”
“切,額娘把犯錯的奴才發配莊子時你也見了,哪兒來的哭累一說”,西林覺羅氏立即推翻這個猜測。也是哦,那些人哭暈的都有。
“真正死了父母的可不是這種哭法,你看她那死了的爹,露出的鞋面可是半新的,窮的欠了一堆外債的賭鬼還能用上棉布,就騙騙你這種笨蛋。”,西林覺羅氏接着給女兒普及知識,“坑蒙拐騙可是從沒少過,你信不信,這種人你買回去,逮着機會就會失蹤,報的名字戶籍一查準是和她對不上號的。這種戲本子裡的橋段你聽聽也就行了,千萬別信。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家的奴才都是固定的牙婆子領了人來讓你挑選,纔不會要那些不知道來歷的人員,傻閨女。”,年秋月扁扁嘴,電視誤人不淺,覺得很合理的東西在西林覺羅氏看來就是笑話,丟人了。
年羹堯指指路兩旁的攤位,又補充道,“阿妹,你別看這路邊的人家個個老實巴交樣子,這中間手段多了去了,有灌鉛的假銀子,有包裝時偷換了東西的,還有贗品做的不是行家辨認不出的,只是這些人都有眼色,知道哪種人能騙,哪種人用哪種手段騙。被騙的多是外地人或是中層的百姓,一種不會爲了幾兩銀子和他們計較,一種吃了虧沒處說。”,他冷笑道,“這一條街道我們沒走完,我可是見到好幾個小偷了,你是和大家一起走的,帶了否則就你這年齡的小丫頭,嘖嘖”,他在西林覺羅氏冰冷的目光中閉嘴了,年秋月不是真正的四歲孩子,她知道年羹堯沒出口的話意味着什麼,於是她沉默了。西林覺羅氏見她不開心,以爲年羹堯嚇住她了,就牽着她的小手逗她,“你不是最喜歡吃桂花糕了,額娘帶你去買桂花糕,嚐嚐這兒的好不好吃,你看街上賣的零嘴可多了,吃不吃糖葫蘆?”
“嗯,要糖葫蘆”,不想讓西林覺羅氏擔心的年秋月收起心中的感慨,笑意盈盈的回答,看看四周,又指着遠處捏麪人道,“那個看起來很好玩兒,額娘,我們去看看。”
西林覺羅氏瞪了無故躺槍的年羹堯,拉着閨女向前面走,一行人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