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四爺正和年秋月甜甜蜜蜜的,就有那不長眼的湊過來了,蘇培盛在門外敲門,“爺,馮格格嚷着要見爺,現在就在梧彤院門口呢。”
年秋月的笑容不變,“這都今日第二次在院門外要見我了,莫不是我真的長了三頭六臂的,和旁的人長相不同?”
四爺蹙眉,“你這丫頭,又在胡說,三頭六臂的那可不就成了哪吒了?”他對着蘇培盛沒好氣地開口,“你就說爺沒空見她,讓她回自己院子裡去。”
年秋月卻一把拉住四爺放在自己肚子上輕柔的手,起身,“蘇培盛,給她說,讓她等着,爺自會出去見她。”
四爺瞧她,年秋月已經喊人開始給自己梳妝了,四爺看蘇培盛看自己,頓時氣就來了,“看爺幹嘛,還愣着做什麼啊,還不快去說。”
於是,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在門外等得都有些疲累的幾乎支撐不住的馮淑媛就見面前始終關閉的門終於打開,她眼睛一眨,立即恢復了精神,卻見四爺和一個華服女子一起走了出來,竟然是一起?!馮淑媛心裡暗暗吃驚,這簡直是在挑戰規矩,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那也是要在丈夫身後半步遠的,何況是皇家?這女子未免也太膽大包天了?
接着,她將視線轉移到女子身上,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好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一身淡紫色的斜紋錦衣,外罩白色繡牡丹馬甲,團團簇簇的牡丹花很是亮眼,但是絲毫不壓女子的氣度。上衣與下裙相連,下着鳳尾裙。裙子外面加飾繡花條鳳尾,每條鳳尾下端垂小鈴鐺。許是因爲在府的緣故,並沒有穿得那麼正式,沒有帶龍華,頭上也沒有帶那麼多首飾,只是梳了簡單的旗頭,扁平的小兩把左右各垂一個紫玉流蘇。右側是朵絹花。薄薄的牡丹花片濃淡有別,甚爲栩栩如生。左側幾個緋色的玉石製成的珠花,大大小小的。組合起來多了幾分精緻。
這便是年氏了?好個美人!馮淑媛心裡涼了半截,這桃眼杏腮柳葉眉的,冰肌玉骨的,看着有些羸弱了些。但聽說是因爲前些日子身子不好,生了一場重病的緣故。這若是再有些時日,她身子補回去,豈不是比現在好看得更多了。
這麼想着,馮淑媛眼裡就閃過了嫉妒與敵意。年秋月看得真切,待到過門檻時,四爺習慣性伸手去扶她。年秋月也不矯情,將手就放在四爺手中。借了幾分力。有氣力可省她何必難爲自己呢!就這麼擡腳的時候,馮淑媛眼尖地瞧見了衣服下年側福晉的鞋,這是一雙平底繡花鞋,上面繡着飛鳳展翅,頂頭鳳嘴裡銜着一顆明珠,這明珠可不是繡的,竟然是龍眼大的南珠。
還真是氣派,馮淑媛看得眼紅,繼而她和年秋月剛進府時候其他女人反應一樣,開始心裡不平衡起來,四爺怎麼可以對她這麼溫柔?
年秋月身後跟着的孟氏看到馮淑媛的表情,心裡冷笑了下,還是這麼不識時務。
見四爺出來,馮淑媛眨眨眼,眼裡瞬間就落下了,年秋月眼裡浮現出一抹笑意,本來還以爲當年的鈕祜祿冰凝是個做戲的高手,沒想到強中還有強中手啊,她眨下眼,竟然也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可把馮淑媛身後的婢女巧梅給愣住了。
四爺眼角餘光瞟見,心裡直樂呵,這小丫頭片子,瞧着這模樣,跟方纔屋裡要罰人的不是她一樣,還玩兒上了。他也不拆穿,也不說話,就只是看着,馮格格無聲落淚了會兒,頓時覺得不對了,四爺怎麼不聞不問啊,這年氏也怎麼不理啊。她拿下帕子,微微擡眼,這一看,肺沒給氣炸,年氏她一個側福晉竟然……竟然真敢不要威嚴地,自降身份的和她一個格格比委屈。
若是這會兒心理能交流,年秋月一準兒啐她一口血,憑什麼這裝委屈的招數只准你你這格格用,側福晉怎的不能用啊。招數還分人嗎?不要威嚴?威嚴這事兒吧,哪裡是你說有就有的,還得是有人給撐起來纔是。比如她現在這般做戲,等出門,倒要看看哪個奴才敢在她面前放肆!
馮氏見四爺不理她,遂也不哭了,上前兩步,“賤妾給四爺請安,給側福晉請安,爺吉祥,側福晉吉祥。”她一張口,這特點就出來了,聲音很是空靈,年秋月禁不住多瞧了她一眼,“倒是有副好嗓子,起來吧。”
豈止,馮氏卻絲毫不動,年秋月眉宇間就多了絲煞氣,好個馮氏!自打她有孕來這脾氣就不是很好,因此她看了眼四爺,四爺也很不悅,“沒聽見年主子的話?還不起來!”
馮氏委委屈屈地起來,看了眼四爺,四爺卻根本不看他,年秋月在一旁開口,“這位是馮格格吧,爺,你也真是的,那麼多封信沒有一封提到馮格格,害我從寺裡回來才知道家裡多出個格格來。”
“爺忘了。”四爺隨意回答,說出的話卻是也不管會不會打擊到馮氏,馮氏聽得心裡哇涼哇涼的,年秋月則一笑,“爺,你這話說的,馮妹妹聽了多傷心啊。對了,馮妹妹,聽說你今天已經來過我這兒一次了,這次又是爲了什麼啊?”年秋月一副“我不知道,求解答”的無恥樣子讓馮氏氣得牙根都是癢癢的。
“賤妾是來給姐姐賠罪的。賤妾的孃家帶來的人未曾見過姐姐,不是有意衝撞姐姐,還請姐姐原諒則個。姐姐素來寬容大度,莫與妹妹一般見識。”馮格格心裡不高興,面上卻不敢過多表現,笑得很是靦腆,一副真心賠罪的樣子。
“我根本沒想與你一般見識”,年秋月說話那叫一個刀子戳人心,“只是帶進來人的時候,妹妹是不是該把眼睛睜大點兒,瞧着眼睛也是不小啊。怎麼就分不清好歹呢?!”
馮格格心裡直扎小人,臉上越發尷尬。
年秋月本就沒有多想損她,見此,就開口,“爺,不是說帶我去吃李家酒樓的菜,咱們快些去吧。在寺裡這麼久。買個菜回去都涼了。還要再熱熱,那味道就不大一樣了。又不能在寺裡殺生。實在是讓人抑鬱。”
“那走吧,蘇培盛。速去備轎子,軟墊多墊幾層,細心點兒,檢查仔細了。”
“喳。奴才這就去辦”,讓蘇培盛辦這件事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但蘇總管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樂意,反而是有幾分高興地去做,這讓馮淳媛的帶來的丫鬟們都有些變了臉色。
年秋月離開,馮淳媛還只能眼睜睜看着。等到人都走了,她也陰沉着臉回去。貼身丫鬟巧梅上前半步,“主子。您這經書……”
“哦,怎麼。我要親自寫?”馮淳媛回頭,笑容裡透着一絲冷意,看得巧梅一縮腦袋,“當然不,奴才幾個都是會寫字的,主子睡一覺,明日就將抄好的書給您。”
馮淳媛滿意地點點頭,巧梅在後面無聲嘆口氣,和另一個跟來的丫鬟巧蘭相視苦笑。
但第二日,這苦笑就在心裡化成了哭笑不得,側福晉這次倒是讓馮格格帶着丫鬟進了梧彤院,只是……卻是到了閣樓。這閣樓說來馮格格挺有運氣的,是府上除側福晉外第一個登上這閣樓的。馮格格聽翠薇說這句話時心裡其實是很堵的。
這閣樓有兩層高,登上來能看到府外的景色,能看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轎子和人馬,還有再遠處些的小商小販的。就近的話,可以看到府內丫鬟婆子的各種形態,馮淳媛登上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年側福晉拿着一個圓圓的東西,一側大一些,一側小一些,上面鍍金雕刻祥雲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就聽側福晉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哎,那邊兒”,那邊兒,爺,有兩個丫頭打起來了,看着好像是尹妹妹的丫頭和大鈕祜祿氏的丫頭,雪薇,你這丫頭最是機靈,去打聽打聽,發生什麼口角了。‘
“哎,這就去”,就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兒應聲放下手裡的碟盞,下了樓去。梧情上前,“爺,主子,馮格格來了。”
年秋月回頭,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彤情,“仔細些收好,這西洋鏡我還要用呢。”
原來那東西就是西洋鏡?聽說進貢上去的不過五個,這年氏竟然得了一個,還真是……馮家是內務府的包衣,雖說算不上頂頭的大戶,也是有幾分家世的,知道些情況也是正常的,馮淳媛這麼一想心裡就不舒服起來,四爺還真是偏心,他都進府這麼久也沒聽說有這麼個玩意兒啊。鐵定是瞞着消息留給年氏的!
其實,她還真冤枉了四爺,這望遠鏡是太后向皇帝要的,覺得年丫頭可憐,皇家對不住她,給她些稀罕玩意兒也算是一種補償方式。
梧情還沒有說話,四爺就笑了,這是馮氏第二次聽到四爺的笑,頭一次是在她進門的時候,聽到黃昏四爺在門外和十六阿哥說笑了兩句,甚是清朗,她也曾想讓四爺多笑笑,至少對着自己笑那也是極好的啊,熟料竟然是一次也沒有,原來……他不是不會笑,只是這笑都給了一個人。
馮氏心裡悵然的同時,年秋月已經坐好了,彤情將茶水和蔘湯分別放在每個人位置上,年秋月喝了一口,“馮妹妹看來在家中是時常寫字了,這昨夜裡說的事兒,這纔不到卯時,竟然都送到了。”
馮氏笑了下,“不比側福晉,側福晉可是大清的第一才女,還是太后親封的,賤妾哪裡比得上啊。”
“那就拿來讓爺瞧瞧吧,爺,這可是你罰的,自然該你親自審查。”年秋月慢條斯理地,馮格格也不在意,就讓丫鬟將一疊的紙張遞上去,四爺翻了幾張,勃然大怒,“這也是你抄寫的經書?”他將紙張揚手一撒,呼啦啦撒了一地,因着臨近欄杆,有一些直接飛下去了,呼啦啦甚爲壯觀。
馮氏有些吃驚,“爺~”
年秋月看了她一眼,這聲可真是九轉十八彎啊,韻味悠長,只可惜……
“這是你寫的?說是鬼畫符一點兒也不過分!回去一張一張好好得抄書,這字實在是不忍直視!弘時也比你寫的好。”四爺語氣很冷,馮淳媛咬咬下脣,“爺,這不是……”,想了想,她還是沒有說出來,“賤妾知道了。”她腦子轉得很快,若是讓四爺以爲這是自己寫的,幾日後再拿來些練習得好些的,豈不是讓四爺以爲自己有這習字的天賦嘛!聽說四爺最是喜歡柳體,一手字體是得了皇帝的讚揚的。人不怕沒有喜好,最怕就是沒有喜好,瞧着四爺喜歡年氏,那就說明是可以模仿的,年氏這種人接觸多了總能知道是什麼性格吧。
見她這樣就沒有戰鬥力了,年秋月垂着的眼擡起,看了馮淳媛一眼,馮淳媛還是笑着,只是這眼神……在打量自己?!年秋月皺眉,眼神凌厲了幾分,還有沒有規矩了,竟敢這般放肆!她霍然將茶杯向地上一擲,茶杯碎裂,四爺聞聲看過來,眼裡含着詢問,“我好看嗎?”
馮淳媛有些呆愣,沒敢接話,年秋月則放大了些聲音,“我問你,我好看嗎?”
“賤妾……”,馮淳媛一咬牙,“側福晉自然是好看的。”
“難怪你直勾勾地瞧着我”,年秋月起身,走到一直站着的馮淳媛面前,凌厲的眼神放出殺氣,“莫不是你還是個磨、鏡?”
馮淳媛愣了,磨、鏡?她疑惑地看着年秋月,卻見四爺眼神帶上了一絲探究和厭惡,面前的側福晉冷哼了聲,“真是…噁心,你下去吧,看見你就心煩,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但你這麼着看我,我還真是想扇你。”
“賤妾……賤妾”,馮氏眨巴着眼,很是着急,這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就見四爺擺擺手,蘇培盛就上前了,“馮格格請回。”
馮淳媛無奈地跺跺腳,只好離開。(未完待續)
ps:標題漠暄怕被和諧,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