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時,年秋月在陳壯履的書房等着,郭廷翼被人領過來時還以爲坐的是陳大人,進門就拱手行禮,“學生見過陳大人。”
但聞上座一聲輕笑,年秋月坐直了身體,“多年不見,廷翼哥哥可好啊?”
郭廷翼聽到陌生中又有幾分熟悉的聲音,擡頭,驚呆了,面前的女孩兒和若干年的小孩子差別甚大,臉已經完全長開,令人驚豔地不敢直視,女孩兒坐在太師椅上,窈窕的身軀包裹在天藍色繡大團百合的長衫裡,氣質明麗,和想象中不大一樣,更漂亮了,用“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都無法說明姑娘的美麗。
“是月妹妹啊”
“是啊,有些事情需要找廷翼哥哥商量,卻不能冒昧去客棧相邀,只好藉着義父的名義將你喊到這兒來”,年秋月微微一笑,“我也想過讓阿瑪邀你入府,怎麼也是故人之子,考慮到如今的處境,我又怎麼能因爲一己私慾誤了你的前程。”
郭廷翼眼神閃了下,“我不怕”
“我怕”,年秋月豁然起身,“你最壞結果就是科考失利,過兩年花錢使個關係買個官或是三年再考,我呢?”
沒想到對方這麼激烈的迴應,在郭廷翼的印象中,年家妹妹是特別溫柔的一個女孩子,他愣了一下才歉意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月妹妹,你知道的”
年秋月點頭,打斷了他的話,“有些話,郭家哥哥不用多說了。多說無益,你來到京城應該也有些時日,該知道的恐怕也該知道了,就算你一心苦讀聖賢書,我也可以現在告訴你,就像幾年前所說的那樣,我們不合適。如今年家也已經接了旨意。不知道郭哥哥打馬遊街時我是否已經出嫁了。”
“聖旨?你要嫁人了?嫁給誰?”一心想考個前三甲的郭廷翼還真不知道這個事情,聞言快步走上前,被扶風給攔住了。“郭二爺止步,我家格格被賜婚給了雍親王,郭二爺自重。”
郭廷翼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笑了,聽得扶風都有些不忍心。從六兒那兒聽說郭二爺當年那麼喜歡格格,郭家走之前都不放棄,現在……應該很傷心吧。
“你還是這麼狠心,你就不能給我點兒希望”。郭廷翼長嘆了聲,“說吧,今日找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是讓我死心嗎?”
年秋月眼神閃了幾閃,倒了兩杯茶。一指對面的椅子,“廷翼哥哥不用那麼大敵意,坐下喝杯茶吧,我們都知道人這輩子最拗不過的就是命”。
郭廷翼覺得嘴裡都是苦的,他坐了下來,語氣也就軟了兩分,“是啊,人都擰不過命數,滿漢不通婚我也知道,我就想着立點兒功就能得皇上賜姓入漢軍旗,沒想到,還是我太沒本事了。”
“所以你來京這麼久都不願來年家,你怕乘了我阿瑪的情沒法張口娶我?”,年秋月輕聲笑了,“廷翼哥哥,別傻了,莫說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只說這選秀的規矩,我們就沒有可能,我今日找你來只有一事兒”,她攤開一張紙,上面是五種不同字體,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會的不只是這麼幾種字體,外人只知道你是顏體,但我知道,你與人通私信的時候從來沒用過顏體,對吧?”
郭廷翼防備地看看年秋月,“月妹妹想說什麼?”
“那一年,我去你家,在你書房截胡了一隻信鴿”,年秋月抿了口茶水,“廷翼哥哥,我求你的事舉手之勞,若有一日,有人拿荷包的事意欲毀了我,你把柳體暴露出來,告訴大家你讀書寫字和通信不是一種,可否?”
對上心儀姑娘求助的目光,郭廷翼愣了一下卻堅定地道,“不行,科考最忌諱的就是在字跡上有所隱瞞。”
年秋月心底的利用因爲這句話淡了幾分,她語氣還是柔柔的,卻多了幾絲涼意,“瞧,郭哥哥,你還是更在乎你的仕途,既然如此,我們做個交易”
“我不是這意思”
年秋月擡手製止他未完的話,“不用說了,我能理解”,她冷冷道,“你別說你想要考科舉爲了我,爲了什麼你也別欺騙自己了。我保你科考必中舉,你就在以後保我一次,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會落到這個處境。”
郭廷翼急了,“月妹妹,我也不是有意的,這些年,荷包就是我的一個念想,沒想到……”
“原來真是你命人偷走的荷包”,扶風氣得指着郭廷翼的鼻子罵,“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家格格很可能身敗名裂,以死表清白,口口聲聲還說喜歡我家格格,你這,你這”
“住口,扶風”,年秋月冷喝了聲,扶風狠狠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她說的沒錯,是我對不住你,月妹妹”,郭廷翼面有羞愧,“是我鬼迷心竅……”
“夠了,往事不提也罷,我今日來是與你談交易的,郭二爺,你覺得如何,你和八爺也有如同朋友般普通的問候信件吧,拿出來一兩封做證明也不是難事,若是你不幫忙也可以,我也不是沒有別的招了,別人不知道我會多少種字體,我和你一起習的《四書》……”
郭廷翼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年秋月的眼裡滿是失望,“月妹妹,你……你怎的成這個樣子了,你這樣與那些個女子有什麼不同,我真是看錯你了,你變了,變得我都不敢認了,你……”
年秋月嗤笑,“你何時認清過我,我早說我們不合適,你卻只是以爲我年幼不識感情”,她起身,扶風給她理了理衣服,將面紗與她戴好,年秋月冷冷開口,“郭二爺莫忘了我如今是要嫁入皇家的人,我就是太天真纔會落入這樣的險境,吃一塹長一智,我也該成熟了。你有空思考我是不是變了不如想想這個交易你是做還是不做”
年秋月走到門口時,扶風的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聽得後面有聲音小聲道,“年小姐何必逼我,我還有的選擇嗎,放心吧,我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
年秋月腳步頓了下,沒有說話,開門離開了,郭廷翼回頭,看到的就是她的衣襬很快消失在視線中,他嘆口氣,如同全身氣力被抽空,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書房附近早就被叮囑過了,也就沒有人來扶他。
“格格,您這惡人只怕是真的做下了”,出了門,扶風小心地開口。
“遲早會做下的,他總以爲我單純天真無邪,哪裡有這樣的女人,他以爲喜歡我,喜歡的不過是年少的那份悸動罷了,他心中名利遠比那些重要,只是他還沒有發現。”年秋月對此也是感慨良多,這種事情從古至今都是存在的,人都是習慣自欺欺人的,誰都不例外,皇上告訴自己孩子兄友弟恭,所以太子一摘下脖子上玉佩就神智清楚後悔萬分,皇帝就立刻原諒了他,不是識不破小手段,是寧可相信太子是被魔怔了。
扶風看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也就不敢多說話,“格格要去哪裡?”
“我讓年瑾打聽的事情打聽清楚沒?”
“哦,打聽出來了,有個林小姐最近總是去祥福客棧,據說是張大學士夫人的親戚。”
“是嗎?倒是好家世,可有打聽出家住哪兒啊?”
“這個年管事查到了,不過只有他知道。”
“那也不急”,聽到只有年瑾知道具體地址,年秋月也就不急了,“那就先去陪着老太太說會兒話”
“格格,格格,不好了”,弱柳突然間快步走來,在年秋月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奴才這是沒法,匆匆從府裡趕來,格格,您快回府吧,擡頭太太都氣出病了。”
年秋月氣得臉都脹紅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讓不讓人安生了,“你是說大哥家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還沒走?”
“沒看到您的笑話人家哪裡會走啊”,弱柳扁扁嘴,“格格還是快回去吧,轎子都在外備好了,太太氣得已經喊了劉大夫了。”
“什麼時候出的流言,嚴重嗎?”
“這……奴才來時一路上好些人都在議論”,弱柳見年秋月黑了臉,弱弱勸道,“格格,您也別生氣,都是些無知的長舌婦,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看笑話……”
“氣?有什麼好生氣的,這才只是第一招了”,氣急的年秋月反而笑得異常燦爛,“罷了,罷了,回府會會那幾個好侄女兒和我那好大嫂,人心啊,還真是莫測,嫉妒就能讓人變這麼快嗎,呵呵”
扶風弱柳對視了下,格格該不會受刺激太大發混了吧?
這時,書房處郭廷翼走了出來,見主僕三個這樣,疑惑道,“這是怎麼了?”
年秋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如同看陌生人,什麼也沒說,直接快步出了院子,向大門走去。
扶風嗤笑道,“還能怎麼了,郭二爺莫不是以爲我家格格得個賜婚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後宅明槍暗箭的,您這科考的舉人老爺怎麼會知道?”,說完,她拉着弱柳就追主子去了,留下郭廷翼一臉茫然。(想知道《年妃進化錄》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衆號,搜索“wang”,關注公衆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