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間就是一個月過去,十月裡年家全體開始忙碌起來,因爲不過幾日家裡最受寵愛的姑奶奶該出嫁了,按照滿族成婚的習俗,是要提前將嫁妝給擡到男方家裡的,年秋月是嫁給皇室的,按照規矩,嫁妝是由內務府負責的,但規矩也不是死的,自來所有的嫡福晉、側福晉家裡都是另外還有嫁妝陪送的,初三這天就是年家陪送的嫁妝要先進門的時候。
滿族的習俗和漢人不一樣,房內的一應用品是都由女方家置辦的,因此傢俱就是重頭戲,因爲傢俱的形狀大,很明顯,木料的好壞是直接就可以看到的,這就關乎於臉面的問題,本來按照習俗是要娶親前一天擡送,俗稱‘鋪妝‘,因着要和內務府的嫁妝錯開,年家就選擇了提前三日,上好的黃花梨木做的牀榻、妝臺、衣櫃、條案、八仙桌等等全套傢俱擡在前面,跟着是柳枝酸木做的箱子、匣子,裡面要放上衣服、鞋襪、古玩擺設、字畫、珠寶首飾等零零碎碎的東西,都由專門擡妝的人安置好,嫁妝從第一擡出了年家的大門,當先走,到最後一臺也到了街上,排列來佔了大半條街,直把看熱鬧的人給驚得目瞪口呆。
擡妝是個很有講究的活兒,哪個字前,哪個在後是很有門道的,滿族人講究第一、二擡爲如意匣、通書匣,以後的各自按照重要程度和美觀安置,擡送時,按照規定。男方家出四到八人迎妝的,年家本來就沒指望着四爺那兒能想到這點兒,畢竟不是娶嫡福晉。不料天剛大亮,蘇培盛就帶了六個侍衛來護送年家人擡嫁妝了。
年家的嫁妝統共有九十六擡,在京城也是很能引起轟動的了,蘇培盛見到龐大的嫁妝陣容時禁不住麪皮抽了下,對着年秋月諂媚地笑道,‘側福晉,您這是要把年家搬空啊。‘
年秋月還沒說話。西林覺羅氏頗爲傲氣地道,‘我還真想讓她把年家搬空了去,只是規矩畢竟不能逾越。本來也沒有這麼多,這不是昨日陸續地有人來給添妝,就由多了幾箱子,倒是辛苦總管了。‘
提到添妝。蘇培盛忍不住又抽搐了下嘴角。昨日分添妝恐怕也要讓京城的老少給議論上幾天,上到太后派了嬤嬤賞賜了一堆東西給這位主子添妝裡,接着皇上去慈寧宮請安見有喜事跟着湊了熱鬧,底下妃嬪、阿哥、福晉還不得跟着啊,下至宮裡尚衣局、御膳房等和年主子有較好關係的部門也有人湊湊交給出宮的人帶給這位主子,也不知道這位昨日光是添妝禮就裝了幾個箱子,福晉這會兒還不知道有多堵心呢。
‘不辛苦,這是年主子的喜事。奴才就是累點兒心裡也是高興的。‘
‘額娘,不會白讓蘇總管累着的。昨日有人送了個鼻菸壺,說不上太金貴,就是別緻,待會兒蘇總管給收着,就算只是用上兩天也比放在我這兒發黴要好。‘年秋月說完,身後的彤情就會意地道,‘主子說的是,奴才這就給蘇總管拿去,還有那個玉質的菸嘴兒,也一併給蘇總管吧。‘
‘你這丫頭慣會胳膊肘往外拐,罷了罷了,左右我又不用,就不留給二爺了,拿來給蘇總管吧。‘年秋月說着玩笑話,蘇總管卻是心裡一陣舒心,甭管年主子是不是真的原來準備將玉菸嘴給年二爺,但做主子的這麼說就是給自己的薄面。他就樂呵呵應了,‘主子可真是對奴才好,奴才搶了二爺的東西,等見了二爺可要躲着走了。‘
嫁妝擡到了雍親王府,從兩邊側門進入,府上的女人們早就得了信兒,除了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和李側福晉,其他的格格們就都湊到了內院門口等着看熱鬧,也算是打聽敵情,蘇培盛得了自己喜愛的東西,心情很好地指揮着人往梧彤院走,一擡又一擡到嫁妝陸續進入這個幾日前纔剛有了門匾的院子,負責陪送嫁妝的是年秋月的教養嬤嬤孟氏,她是自己請命要來的這個差事,年秋月多少也能明白她的想法,就大手一揮讓她出這個威風去了。
如同孟氏猜測一樣,她剛來到院子門口,就一眼瞧到了鈕鈷祿格格的陪嫁嬤嬤程氏,可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孟氏很是得意地給對方一個挑釁的眼神,接着指揮着人進入,‘都慢點兒,頭十擡都是大件的傢俱,慢着點兒進去。‘
院子門口守着的兩個嬤嬤一見嫁妝開始送到,忙過來給蘇培盛行了淺淺一禮,‘蘇總管,這位是......‘
‘這是側福晉的陪嫁嬤嬤,以後就是院子裡的大嬤嬤,這也是爺的意思,兩位都是伺候過爺主子爺的人,應該知道爺的脾氣,把二位派來伺候年主子是爺對兩位的信任,萬萬不可欺負年主子年幼,否則年主子若是不滿意,咱家也是保不住你們。孟嬤嬤,這是爺派來照顧主子的人,暫時先管理着庫房,你們相互認識一下,看看主子的嫁妝該怎麼放置,咱家就不多呆了,這就回去覆命,一會兒就有內院的王總管來,孟嬤嬤儘管放心。‘
一席話說的三位嬤嬤各有所思,倒是孟氏先反應過來,‘兩位老姐姐,辛苦辛苦了,我家主子的嫁妝還要,兩位一起幫忙,九十六擡的東西可不是小數目,一兩個人可是安置不了。這是嫁妝單子,兩位姐姐看看,咱們還是抓緊爲好。‘
張氏和李氏對視了一眼,看樣子年主子身邊的人還是比較好相處的,會說話,對方給面子她們自然也是高興的,因此三人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說到了一起。嫁妝的事情就得到了;很好的處理,把傢俱全部按照年秋月的喜好放好,張嬤嬤和李嬤嬤嘴上不說,心裡卻收起了對自己未來主子的輕視,還到是個以色侍人的,看着這擡進來的嫁妝,還有這擺設,看得出來是個打小就嬌養的,很懂得享受,也是個有主見的,擺設的大氣,沒有那麼綺靡,年家這位看來是個名門閨秀,若不是福晉先進了門,想來做個嫡福晉也是有資格的。
孟氏看兩位的表情變化就知道怎麼回事,她暗自鬆口氣,王爺派人來照顧是體貼,可這弊端就是不是自己人,王爺的人雖說一般不會有被其他主子給收買的可能,但普遍都會有輕視人的情況,這個可是大忌,好在看情況嫁妝震懾住了她們,這就行了,孟氏相信自己家主子,等過幾日主子一來,她們就更不敢耍心思了,有些事情,非得她們親眼見了纔會相信,只要看了王爺對主子的關愛,那還不是老老實實伺候着,畢竟一院子的人可是榮辱與共啊。
擺設完傢俱和衣物擺設等,剩餘的事情孟嬤嬤就甩手不幹了,張氏和李氏也很高興,這說明什麼?說明年主子還是很願意信任自己的,讓自己的嬤嬤都放權了,她二人幹起活兒來更加有精神了。
孟氏看大家都在忙,就一個人走出院子,外間正在探頭的丫鬟們忙一個個都縮回脖子,卻都沒有閃人,孟嬤嬤也不管她們,而是走到了程氏身邊,‘多年不見啊,你家格格可好?‘
孟氏的話一出,旁邊的幾個丫鬟就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程氏的瞳孔縮了下,‘我家格格自然過的很好。‘
‘哦?是嗎?‘孟氏一笑,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我家主子說了,若是見到你們,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讓給你們傳句話,當年數次算計她時可有想着弄不死她有朝一日她定會報復回來?‘
周圍的丫鬟齊齊吸了口氣,程嬤嬤變了臉色,‘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知道‘,孟嬤嬤語氣一絲不變,聲音卻放大了些,‘還有兩日,我們主子就要嫁進來了,主子特意交代了,她知道有些人曾經一時間鬼迷心竅對她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這些王爺也都告訴她了,她不想計較,畢竟以後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姐妹,但其他人她可以原諒,唯獨你家主子‘,孟嬤嬤死盯着程氏,‘以爲伺候好福晉就什麼都可以當沒發生嗎,早就聽說福晉是諸位皇子福晉中最是賢名遠揚的,賢惠公道,怎麼會因爲你愛主子盡了本分就偏頗於你家主子呢,你說是吧?‘
程氏黑了張臉,‘你們這是威脅!‘旁邊的丫鬟們卻是若有所思,眼底幾乎都是暗藏喜色,任誰都不想得罪一個受寵的側福晉,她們的主子都是格格,在府裡,側福晉想收拾個格格可是很簡單的,要是主子受氣了,還不是拿她們當丫鬟的撒氣啊。
‘威脅?哪個威脅你了,誰聽見了?‘孟嬤嬤看了一圈,所有丫鬟都後退了一步,該幹嘛幹嘛,我們沒看見,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鈕鈷祿格格中下人羣裡本就不受寵,天天對着福晉伏低做小,對着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卻吆三喝四的,有本事等年側福晉進門,你也對着側福晉的丫鬟嚷嚷啊,這些下人最是懂得明哲保身,擺明了鈕鈷祿格格和沒入門的側福晉有恩怨,她們傻了還往前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