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承帶着林念禾來到老班長面前時,他依舊捏着那支菸。
路上,蘇昀承與林念禾說,老班長叫方平,當兵時候就很會打乒乓球,還參加過比賽,拿了冠軍,蘇昀承從新兵連畢業去連隊後半年他就退伍了。
瞧見蘇昀承,他笑了:“老早就看見你在這兒,咋的?不是念大學去了嗎?”
蘇昀承向他敬了個禮:“班長好。”
“嘖,倆退伍的,整這事兒幹啥。”方平笑着拍了蘇昀承一下,又想起什麼似的問了一句,“哎對,你應該沒退伍吧?”
“嗯,沒有。”蘇昀承回道。
方平點點頭,轉而看向林念禾:“這是你對象?”
“訂婚了。”蘇昀承糾正道。
“班長好,我叫林念禾。”林念禾笑盈盈地問好。
“哎,你好。”方平大概聯想到了林念禾可能是誰,但他沒說破,也不與蘇昀承說以前的事兒,閒扯了幾句現狀後,他問,“你們認識鄭珊?”
蘇昀承垂眸看向林念禾,說:“對,念禾下鄉的時候做老師,鄭珊是她的學生。”
“這可巧了,弟妹,你得幫我一把。”方平毫不見外地說,“那孩子是個好苗子,有靈氣,有天賦,天生就是打乒乓球的料,但是她媽不樂意讓她當運動員,你看能不能幫我勸勸?”
林念禾笑着說:“昨天麗榮姐就與我說這件事兒了,她一是不想孩子太辛苦——畢竟她還太小了嘛,二來也是怕她耽誤學習,您大概不知道,這孩子學習特別好,我教她的時候她大考小考總能拿雙百。”
方平嘬着牙花子,表情糾結。
做運動員是最講究天賦的。
有的人天生跑得快,但有的人想多跑快0.1秒都得耗費無數汗水和時間。
難得遇見一個好苗子,他是真的不願意放棄。
林念禾側頭看向蘇昀承。
他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直接說:“班長不是外人,你直接說就好,能不能成他會考慮。”
方平瞧了蘇昀承一眼,表情很複雜。
“你小子,在新兵連的時候就滿肚子壞水,到現在還給我挖坑。”方平伸手搗了蘇昀承的肩膀一拳。
蘇昀承照單全收,也不爭辯。
方平輕嘆了口氣,看向林念禾:“弟妹,你直接說,我看看她是個什麼要求。”
林念禾自覺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提要求的時候了,便說:“是這樣的,我姐的想法是當專業運動員可以,但學習不能落下,珊珊訓練結束以後要補課,當然,老師的問題她會解決,只是訓練時間的問題……”
林念禾故意留了個尾巴,沒把話說得太死。
方平皺眉琢磨着,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孩子歲數小,也的確不好跟着大孩子一起訓練,累狠了不長個兒……這麼着,我琢磨琢磨,再跟魏宏偉嘮一嘮,明天就打決賽了,完事兒我跟她媽談。”
“行,那就辛苦您費心啦。”林念禾笑着應下,“謝謝班長。”
“客氣啥,我也是有私心的麼。”方平很坦然地說,“她要是能練出來,以後拿奧運冠軍都有可能。”
蘇昀承見正事說完了,適時的接過話茬,邀請方平比賽結束後一起吃午飯。
方平卻說隊裡有事兒,下午要訓練還要開會,更要研究鄭珊的事,今天挪不開時間,等明天事情有了定數再敘舊。
蘇昀承雖然只在方平手下呆了三個月,但兩人關係很不錯,知道他不是說客氣話,便也沒有多勸,訂了明天一起吃飯。
分別前,方平拍了拍蘇昀承的肩膀,調侃道:“你這大學畢業就該升中校了吧?時機到了再添點兒戰功,扛將銜指日可待啊兄弟。”
這話聽在蘇昀承耳朵裡只是調侃玩笑,林念禾聽到後心卻狠狠往下沉去。
戰功。
那是要打仗的。那是要流血受傷甚至犧牲的。
她寧願蘇昀承一輩子都是少校,也不想他傷痕累累。
方平一句玩笑話,把林念禾說憂鬱了。
“念禾。”
觀摩完比賽、吃完午飯、回到招待所後,蘇昀承攔下了要獨自回房間靜靜的林念禾。
林念禾有些懨懨的,聞言停下腳步:“嗯?”
“你不開心。”蘇昀承說,“是班長的話讓你擔心了?”
他太瞭解林念禾了,她吃午飯的時候雖然還在與鄭麗榮說笑,但眼睛裡卻滿滿的都是憂慮。
她的小情緒瞞得過別人,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仔細想了許久,最終確定是方平說過那句玩笑話後,她纔開始憂愁的。
林念禾扁了扁嘴,沉默片刻後嘆了口氣。
她把蘇昀承拽進房間,關上門後便撲進他的懷裡。
“我害怕了。”
林念禾把臉埋在他的懷裡,聲音悶悶的。
“75年我回家過年,我哥全身都是紗布,像個木乃伊似的……我媽生我的時候聽說我爸可能犧牲了,嚇得早產加難產……我害怕打仗,我害怕你們受傷,或者……”
她說不下去了,有意迴避那種可能。
蘇昀承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笑着安慰:“哪就要打仗了?我現在是學生,別害怕。”
他的心很暖。
她能因爲方平無意中一句話想到這麼多,顯然已經在意他到了極致。
雖然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但每一次她情緒流露,他都控制不住歡喜。
蘇少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林念禾擡起頭,看着他說:“從今往後,我的每一個能許願的時刻都要許‘世界和平、沒有戰事’。”
蘇昀承捏了下她的臉頰,滿眼都是她。
“就算爲了你,我也一定注意安全。”他說。
“嗯!”林念禾朝他伸出手,“拉鉤。”
蘇昀承配合地伸出小指,完成了這個孩子氣的動作。
林念禾看着他們纏繞在一起的小指,突然仰頭親了蘇昀承一口。
蘇昀承:“……!”
……
他們倆在談情說愛時,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十里大隊村口走下公交車。
“額滴個娘啊,得虧樹還在,我以爲我下錯站了呢!”
她扔下行李,給了村口的地標大樹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