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嘛,總要有一些人、一些事是特別的,是可以凌駕於一切利益得失之上的。
賺錢很重要,但人和情更重要。
林念禾像個惡霸似的衝進大隊部,直接把一個裝着六根500g金條的網兜放在了李大和與趙會計面前的桌子上。
李大和:“……”
趙會計:“……”
金條。
六根。
她用網兜裝?
哪怕拿個麻袋呢!
她就不能遮掩一下嗎?
真不怕遭賊惦記啊!
林念禾格外豪橫地從李大和手裡拿走電話聽筒,朝那頭的汪瀟說:“汪叔,您甭聽隊長叔跟您逗悶子,我們有錢,您該怎麼談就怎麼談,訂個時間,我陪隊長叔去與機械廠和塑料廠籤合同。”
汪瀟很懵,愣了一會兒才問:“他有錢?這邊要十二萬貨款,他兜裡那幾個子兒能夠?”
林念禾呼吸一滯。
她可能是香江後遺症還沒有痊癒,一聽說談生意,腦海裡就直接浮現百萬元做單位的數字。
她都準備好讓溫姨行個方便,提前幾天把票房分賬給他們結了。
再不夠的話,她甚至想先找沈家結算一下貨運公司這幾個月的分紅。
她做足了準備,然後發現自己準備過頭了,其實她帶着存摺去銀行取一下錢就行。
林念禾說:“夠的,您放心談吧,只一條,三個月內必須交貨。”
“你確定?”
“確定。”
汪瀟思考片刻,應下:“那行,我跟他們談。”
“好嘞,您辛苦。”
林念禾掛斷了電話,對上兩位叔震驚的眼神,默默把網兜提了起來:“隊長叔,下午讓小山哥把車借我一下唄?我去市裡的銀行取趟錢。”
李大和恍如夢醒,問道:“你啥意思?你有十二萬?”
林念禾說:“我在香江沒少花錢,最近兜裡也不寬裕,我先給您拿十五萬,如果不夠的話,等溫姨那邊給我票房分賬了,我再給您拿點兒。”
趙會計握着筆的手在抖,他嚥了口唾沫,提醒:“林丫頭,這個錢我們可能得一兩年才能還你。”
“我敢借就不怕不還。”林念禾笑着說,“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給,我又不着急。”
趙會計不敢做主,看向李大和。
李大和皺着眉頭,添了袋煙點燃,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才說:“咋都不能跟你一個小崽子借,我跟汪小摳再嘮嘮吧。”
“爲什麼?”林念禾不解。
李大和朝她翻了個白眼,吐出口白霧說:“你別忽悠我,小吳都說了,你那學校雷聲大雨點小,壓根就掙不了幾個錢——高考之後你不是還要給學生退學費、給老師發獎金呢?你把錢給我了,你拿啥給他們?”
林念禾抿着脣,笑了。
這就是他寧肯跟汪瀟磨破嘴皮也不朝自己開口的理由啊。
李大和永遠像個愛操心的老父親,他操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計,想方設法要讓大家都過得好一點兒。他像棵大樹庇護着他們,照顧着老的,拉扯大小的。而等他有了難處,他卻總是想要自己扛,不想給孩子添一絲負擔。
李大和:“你瞅我幹啥?”
林念禾笑出了聲,她擡起手,搖晃着網兜,裡邊的金條相碰,發出格外悅耳的聲音。她說:“隊長叔,放心吧,我不差錢,而且學校的賬面上現在就有十六萬多,足夠發獎金了。”
蘇昀承後來幫她開的四個分校,校址都是租的,每個月1、2千塊租金,他簽了三十年的租賃合同。而分校招收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要衝刺明年的高考的,他們的學費足夠發獎金了。
可以說,凌雲補習學校現在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幾乎不需要外力干預。
李大和不知道這些,他執拗地搖頭。
林念禾索性坐下了,抱着網兜跟李大和說:“我信汪叔一定能給您這筆錢,但他也是要從各個建設項目裡擠錢出來的,這需要多長時間?一個月?兩個月?更何況,機械廠那邊也需要時間研究,我們要的零件生產出來怎麼着都得三個月。”
“現在已經七月底了,今年的秋交會一定趕不上,想參加明年的春交會,我們的時間很緊迫,不可能等汪叔開會。”
李大和與趙會計對視一眼,都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兩年來,蘭縣的稅收的確很高,但除去上交的,剩下的基本都用來做建設了。
蘭縣百廢待興,處處都要錢來填。
他們是真的很有錢,但也真的很缺錢。
林念禾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倆開口,便說:“那我去找小山哥借車了?”
“等會兒。”
李大和喊住她:“那個……京城機械廠跟你籤的那個,手搖脫粒機的合同,是咋寫的?你拿來我看看。”
林念禾:“啊?幹嘛呀?”
李大和抽着煙,低垂着眼睛不與林念禾對視,狀似雲淡風輕地說:“你又拿技術又拿錢的,我還能不……”
“您快算了吧,我又不是圖錢。”林念禾直接打斷,起身就走,“我去找小山哥借車了,您歇着吧!”
她走得太乾脆,李大和都沒反應過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林念禾已經跑沒影兒了。
隊長叔在大隊部門口罵街:“小兔崽子你還當我的家了?你、你……好歹把欠條拿走啊!”
遠遠地,林念禾的聲音飄來:“您幫我收着吧!放我這兒準丟!”
李大和默然無語。
良久,他轉頭看向趙會計:“我跟她借錢,她讓我幫她收着欠條?”
趙會計低笑:“這孩子啊……”
李大和琢磨半天,肯定道:“肯定是年初那會兒腦瓜子讓牛撞壞了。”
趙會計看破不說破,只喝着水低笑。
……
打火機的事兒,林念禾真沒想太多。
她從回到十里大隊開始就無比放鬆,沒有佈局謀篇,沒有心思算計,她只是覺得,這樣做應該能幫到鄉親們,就做了。
至於那十五萬,她更是沒過腦子,本能似的就拿出來了。
他們需要,而她剛好有。
僅此而已。
人吶,總需要一個可以肆意妄爲的港灣,在這兒,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以做無數蠢事。這裡可以包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