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林念禾,那麼妮詩可以很確定,對方是在激自己。
但林念禾麼……
她的嘴裡哪有實話啊!
這個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慣會把人的心思來回撥弄。
萬幸,林念禾這次說的話並非無法證明真僞。
眼見着林念禾上車離開,妮詩便對埃裡克說:“你去仔細查一下,看沈家是否真的與林念禾達成了協議。”
身邊一個公司負責人滿臉不贊同,邁前一步提醒道:“夫人,我們不需要管她,哪怕沈家也要做碼頭生意,短期內也與我們沒有利益衝突。”
另一人也附和道:“對,我們現在的主要對手是楊家,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如今的幾家博弈看似複雜,實則很簡單。
就好比有兩家人同時看上了一座財主家的大院,打算趁着財主家分家的時候把宅子佔爲己有。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兩家聯手先趕走財主纔是最正常的操作流程。
可偏偏這兩家本就有舊怨、他們也分別與財主家有解不開的矛盾。
二對一的局面就變成了每家一對二。
這其中該如何取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妮詩看着他們,輕輕眯起眼睛。
她這次來香江,帶了十餘人組成的團隊。
其中大半是她的人,但有幾個是她婆婆的心腹。
他們爲何而來自不必說,妮詩自己心裡也清楚。
與其說他們是爲了穩固格姆一家子對公司的絕對掌控,倒不如直白地說他們就是爲了盯緊公司的一切大事小情,以方便事後把她踢開。
妮詩沉默着看着他們,沒立即答話。
開口的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繼續說:
“沈家的態度很溫和,他們應該是想趁我們與楊家爭鬥之後再入場。”
“現在與沈家保持不遠不近的關係是最好的,你不應該把個人情緒帶入到工作中,恕我冒昧,這很不專業。”
兩個專業的商業人士給出了他們的專業意見。
他們的語調並不客氣,帶着三分說教味道。
妮詩嗤笑一聲,收回視線轉向埃裡克:“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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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無聲地嘆了口氣:“知道。”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
就是他雖然忙了一天,但也別吃晚飯的意思唄。
埃裡克在離開前當着那二位專家的面兒把小左輪交到妮詩手裡,這纔開車離開。
妮詩的嘴角微翹着,手指輕輕擦拭着冰冷的金屬。
她擡眼掃了那二位一眼,淡淡地說:“香江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兩位專家不需太過敏銳就能感覺到妮詩眼中的殺氣,他們倆扯了扯嘴角,都閉上了嘴。
妮詩看到他們的態度,滿意地收起左輪,轉身踏進飯店大門。
實際上,她並不想這麼早就與他們翻臉,她是想循序漸進地把他們收爲己用的。
可她今天心情太糟糕了,完全沒心情也沒耐心與他們講道理掰邏輯。
妮詩當了一次獨裁者,因爲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林念禾在香江是一件多糟糕的事。
而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在她的內心深處,這樣做了之後竟然升起一絲愉悅。埃裡克比妮詩想象中更快一些回來。
“林念禾是在四天前回香江來的。”埃裡克開門見山地說,“除此之外,我還打聽到一些其他消息——”
“林念禾來香江以前,沈老先生親自出面宴請香江所有名門望族,直接說明誰動林念禾便是與沈家爲敵;”
“沈家如今在做的慈善舉動也是林念禾要求的,並且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沈家成立的貨運公司中20%的股份分紅會直接捐給對岸用作教育建設。”
“果然。”
妮詩聽到這兩條信息量十足的消息後反而長舒口氣。
比壞消息更可怕的就是藏在迷霧後的壞消息。
如今得到確定答案,反而容易應對。
妮詩看向埃裡克,略顯疑惑:“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可靠嗎?”
埃裡克回來得太快了,不過一頓飯的功夫罷了,若他帶回來的只是雞毛蒜皮的消息倒也罷了,偏偏又是這樣重要的事,由不得妮詩不多想。
埃裡克坦然說道:“這些消息並不是秘密,不過需要花錢買——我從前幾天結識的消息販子那裡買到的,花了三十萬美刀。”
如此高價妮詩只是挑了挑眉:“聽起來很值得相信,你把這筆賬記在建築工的薪水支出上吧。”
“好的。”
埃裡克有些後悔。
他還是膽子小了。
“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去做賬了。”埃裡克提出離開。
“行,”妮詩點了下頭,在埃裡克走到門邊的時候纔想起來問一句,“你吃飯了嗎?”
埃裡克握住門把手的手微微一頓,對着門板露出個厭惡表情,轉回頭時已掛上了微笑:“與他們談事情的時候吃了一些。”
“那就好。”
妮詩揮了揮手:“你去忙吧。”
“嗯,夫人晚安。”
埃裡克推門離開。
有的事,真是沒辦法比較。
他離開飯店後就找了個公用電話給周老四打過去,接電話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林念禾,但對方給了他一個地址。
他找過去,人剛坐下,牛排便端上桌了。
林念禾就坐在他對面,樂呵呵地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先吃飯,我說,你聽着就好。”
雖然她只給了他十萬港元,但那一份牛排真的很暖心。
末了,林念禾還說:“你快些回去,她若問起你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你就說是你買來的,能要多少錢出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這幾天我會安排人留在這裡,你可以隨時來這裡吃飯。”
那一刻,埃裡克由衷覺得林念禾也沒那麼可怕。
他離開後並沒有立即走,而是把車停在暗巷裡,熄了火,等林念禾出來。
林念禾沒一會兒便與周老四一起出來了,遠遠地,他聽到她說:“四哥你今兒累了吧?你去後座躺一會兒,我開車就行。”
周老四似乎習以爲常,沒推辭便去後座歇着了。
埃裡克目送他們離開,茫然且質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