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和王淑梅繞了個彎兒回到村小時,吳校長還在勸說李大和。
聽吳校長的聲音都有些啞了,顯然勸說並不順利。
“……反正不行,誰說都不行,我得爲全村老少三百口負責任。”李大和望着吳校長,苦口婆心的嘮叨,“吳校長啊,你是文化人,講道理我是說不過你,但是你告訴我,萬一——萬一咱大隊哪個姑娘讓他們禍害了,咋辦?”
吳校長不住的用右手手背拍着左手掌心,眉頭都擰到了一處:“李隊長,這兩個小同志纔多大?你不能因爲勝利大隊以前出過事就對他們有偏見,就算生在一個大隊裡,人和人也是不一樣的……”
李大和揮手打斷她的話:“你就說,萬一出事了,咋辦?”
吳校長瞪他:“出事了我負責!”
“你怎麼負責?”
“你……他們兩個現在沒有做過錯事,李大和你不要不講道理……”
“我咋不講理了?等他倆幹了啥那不啥都晚了?”
“……”
林念禾站在院門邊看着他們吵架,嘴角止不住上揚。
一個是信奉有教無類的好校長,一個是想把萬分之一的危險都扼殺在搖籃的好隊長,兩個都沒有錯的人,怎麼可能吵出結果呢?
她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李大和矛頭一轉,直指林念禾:“小兔崽子你回來第一天就給我找事兒是吧?信不信我把你的工分都扣沒?”
他和吳校長說話的時候還能強忍住三分脾氣,但罵林念禾的時候,毫無心理壓力,跟罵自家的小崽子一樣。
林念禾剛張開嘴,就聽到吳校長說:“念禾,這是咱小學的事兒,你告訴他幹什麼?”
林念禾:“……”
好麼,火氣都衝她來了。
竇娥不穿越的話,她就是這個年代最冤的人了。
她攤手,直接轉頭看向另一邊,朝牆後的人一揚下巴,示意他上。
她的舉動讓吳校長和李大和都有些懵,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個方向。
趙壯實晃着膀子從牆後頭走出來,他先點頭哈腰的朝吳校長和李大和打了招呼,然後眯着眼睛,瞥向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伍根茂和曹石建。
他晃悠到那倆面前,本想一人先給一巴掌立立威,但一見曹石建那紗布成精似的腦袋,擡起的巴掌就都朝着伍根茂的腦袋去了。
伍根茂被左拍一下、右拍一下,正想反抗,就聽趙壯實說:“就他媽你倆是勝利大隊的啊?”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巴掌!
伍根茂滿眼驚恐,兩條腿本能的開始疼。
他記得,這就是昨晚上帶頭追他們的人!
趙壯實獰笑着舔了下嘴角,又拍了他一下:“說話!”
伍根茂弱弱的點頭:“嗯啊,我、我倆是勝利大隊的……”
“就他媽你倆想擱我們村整個媳婦回去啊?”趙壯實的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紅彤彤的,好像要噴火。
伍根茂頓時委屈:“沒有!我沒有!我倆都沒有!”
曹石建吃飽喝足又洗了澡,這會兒有了精神,見縫插針的說:“要啥媳婦啊,我們就想好好幹活,以後好……”
伍根茂被他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接口:“以後好有出息!”
“啊,”趙壯實打量了他倆一遭,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知道我是誰不?”
“呃……”
“聽清楚了,老子叫趙壯實。”趙壯實雙手插兜,頭歪仰着,用鼻孔看人,“給老子記住了,誰他媽敢打我們村的大姑娘小寡婦的主意,老子放火燒他們全村!”
伍根茂和曹石建齊刷刷的打了個寒戰。
他倆比趙壯實小了五歲,從小是聽着壯實哥的傳奇故事長大的。
固有印象加上昨夜痛苦,見習混混伍根茂只有哭唧唧點頭的份兒:“壯實哥你放心,我們連母豬的主意都不打,我保證!”
“嗯。”
趙壯實晃悠着往李大和的方向走,嘴裡還唸叨着:“我就說麼,他們瘋了纔敢在我的地盤上窮嘚瑟。”
在李大和麪前停下的瞬間,趙壯實瞬間收起了那一臉痞子相,腆着笑臉說:“李大爺,他倆說了,不是來找媳婦的。”
李大和麪色陰鬱。
他現在不止想趕走那倆勝利大隊的小子,眼前這個他也不想要了。
趙壯實敏銳的發現了李大和不斷搖晃的腿。
他立即後退一步,趕在李大和擡腳踹他前閃躲到吳校長身後,問她:“校長,關舅爺說牛棚沒啥活了,讓我來學校幹活,我幹啥?”
吳校長看了眼還在院門邊踮腳腳的林念禾,脣角止不住上揚。
她說:“你們去後頭自留地開荒,好好幹啊,以後學校的孩子吃菜可都指望它了。”
“好嘞。”趙壯實立即轉身,順手把伍根茂和曹石建拎走了。
李大和這回沒再攔。
他擰着眉頭,揹着手來回走了兩趟,又看向林念禾:“這餿主意又是你出的?”
林念禾眼神無辜:“我說我是回來的時候剛好順路碰到了趙壯實,您信嗎?”
“我信你?”李大和直翻白眼,“趙壯實在牛棚上工,你咋順路能順到他那去?”
林念禾思考片刻,凝眉認真說道:“那就是趙壯實上工不認真,偷跑出來了!”
李大和:“……”
王淑梅喃喃低語:“我現在信了你說的十成……你是真損啊。”
她的聲音極小,只有林念禾聽得到。
林念禾假裝聽不到,揹着小手走進學校,笑盈盈的說:“隊長叔,您現在可以放心了吧?有吳校長教導、又有趙壯實看着,我們平時再多加小心,他們翻不出浪花來的。”
李大和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不再發表意見。
只是從今兒起,他有事兒沒事兒就來村小溜達一圈兒,開荒自留地那邊也把李小海和李小山派過去了,名爲幫忙,實際麼……
趙壯實幹過的農活或許都沒有溫嵐多,開荒這種苦差事更是碰都沒碰過;伍根茂和曹石建在外邊混了兩年多,如今再拿鍬把子,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於是,李小海和李小山搖身一變,從監視者變成了開荒主力,沉迷刨地無法自拔,根本不知道別人都幹了啥。
氣得李大和做夢都在薅頭髮罵他倆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