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國海聽完孫向陽的話,沉默了幾秒鐘,才認真的說道:“向陽隊長,你是不是以爲,我對那邊感興趣,是要挖掘盜走那裡的古董?”
不等孫向陽回答,耿國海已經繼續說了起來。
“不瞞你說,如果是爲了盜墓,爲了賣錢,我根本用不着花費這麼多年時間,一點點追查那座失落古城的來歷,我也有的是機會去挖。
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讓那段掩埋的歷史,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讓人們知道那裡曾經生活着一羣什麼樣的人,有着怎樣的過去。
而黃帝部落,作爲華夏第一個開始大一統的部落,它的起源之地,更是有着非凡的意義。
但現在的問題是,有人想要破壞那裡,所以我必須要阻止。”
“破壞那裡?”
孫向陽不解的問道。
“對,其實當年這玉牙璋有兩件,其中一件在我手裡,另外一件,在我曾經的一個好友手中,當年我們兩個一起去了那邊,發現了這玉牙璋。
只不過他當年就是文物局的人,而就在一個多月前,他更是搖身一變,成了那處失落古城的挖掘負責人,甚至這次挖掘,也是他一手推動的結果。
如果還是當年那個他,我自然願意見到這一幕,但最近這些年,我通過一些蛛絲馬跡,發現他負責出土的一些文物根本就對不上,莫名的少了一些,甚至有一個很隱蔽的墓,更是在兩年前被人盜了。
而知道那處墓的,只有我跟他。
所以我懷疑他這次推動發掘那座古城,也是另有目的。”
耿國海這纔開始講述着事情的前因後果。
“你是說,伱那個朋友,在悄悄的盜墓,販賣走(私)那些古董文物?”
孫向陽這下有些明白了,難怪對方會急得上火。
“對,雖然沒有證據,但隨着他刻意對我疏遠,還有那些事情,我可以斷定,他絕對這麼做了。”
耿國海重重的說道。
“那你可以去派出所報案啊,找我有什麼用?”
孫向陽不解的看着對方。
“我需要先找出他的罪證,才能找公安,要不然只會打草驚蛇,一旦他有了警覺,勢必會隱藏的更深,就再難找到機會了。
而據我所知,他應該有一個隱藏那些文物的秘密據點,甚至我可以猜到大體位置,但想要找出來,就力有未逮了,所以我想請向陽隊長出面,幫忙找出那個據點。”
耿國海這才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耿師傅,我覺得你找錯人了。”
孫向陽搖了搖頭說道。
“找錯人?”
“對,這種事情你應該直接去找公安,對他展開調查,或者跟蹤監視他,總能找到線索的,你來找我,難道指望我用尋龍尺找出那些文物?”
“不行嗎?”
“耿師傅,尋龍尺尋的是地脈,是某些磁場,而不是尋寶,否則尋龍尺要是有這個能耐,那我每天不用幹別的了,專門拎着尋龍尺到處尋寶好了。”
孫向陽並沒有說謊,尋龍尺的確沒有這個能力,但不代表他沒這個能力,問題是,他不想摻和進去。
僅僅只是通過耿國海的敘述,他就能夠聯想到,一個隱秘的,多人配合的團伙。
耿國海那個朋友,毫無疑問就是負責弄到文物,或者古董,然後由另外的人接收,將東西運出去。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上輩子看過的一部電視劇,裡面的反派,也是一個在文物局工作,甚至那個團伙利用去村裡幫人彈棉花遮掩,悄悄挖掘古墓。
你以爲的盜墓,幾個普通老漢合作,用洛陽鏟挖出一個洞,然後鑽進去把古董盜出來,隨手一賣,拿錢回家。
但實際上的盜墓,尤其是這會,很多情況下都會用到炸藥,手裡也有槍。
經常往古墓裡鑽的人,渾身煞氣,幾乎個個膽大包天,窮兇極惡。
因爲他們也知道,這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活,交易的時候還得防止被黑吃黑,不兇狠一點,怎麼站得住腳?
就算他能幫助耿國海找到那處藏文物的秘密據點,能夠抓住耿國海那個曾經的朋友,但對方團伙裡面剩下的人呢?
真的能一網打盡?
而一旦打蛇不死,就等着被報復吧。
如果能百分百將那夥人一網打盡,然後全部槍斃,沒有半點後患,孫向陽就算去走一趟,也不要緊,就當是還對方的人情,也當是爲了做點貢獻。
但問題是,這種事情誰敢保證?
甚至在孫向陽看來,對方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狡兔三窟,說不定耿國海那個朋友,也只是被別人推到前面的角色,並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而那些藏在暗處的,窮兇極惡的傢伙,看到團伙裡主要人物被抓以後,會不會逃竄,會不會展開報復?
孫向陽自問,他現在的實力,還有對危險的感知,大概率不會有問題。
但對方的報復萬一直接針對他的家人呢?
張桂花,陳書婷,嘟嘟這些。
面對那些人,她們可沒有半點自保的能力。
所以,孫向陽猶豫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耿國海真的是出於一片赤誠之心嗎?
經過這麼多事情,孫向陽不至於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甚至是頭腦一熱就往上衝。
即便真要做什麼,也得謀定而後動,考慮周全,畢竟他現在不是一個人。
“如果,如果給你一件文物,那你能不能標記下來,然後等對方藏到那個秘密據點,你再找出來?”
耿國海咬了咬牙說道。
“不能。”
孫向陽毫不猶豫的說道。
對方這是還不死心。
“耿師傅,這件事情,我無能爲力,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這次你說的那個古城發掘,就是很好的機會,你完全可以找公安,對其展開監視,相信隨着那邊出土文物,對方肯定會有動作的。”
聽到孫向陽的話,耿國海搖頭苦笑。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個機會?可那處古城太重要了,對方的真正目的是那些出土的文物,自然不會對原有的古城太過重視,甚至會遭到毀滅性的破壞,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把他抓住,槍斃他,都晚了。”
“那要不然,你可以找家報紙,把你發現的那些東西,尤其是你的判斷,那什麼黃帝部落的起源之地這些,寫的越誇張越好。
等到全部發出去,我相信肯定會引起大動靜來。
到時候對那邊關注的人多了,你那個朋友就算想破壞古城,也得多掂量掂量。
說不定還會讓上面的歷史專家感興趣,然後去那邊,親自參與其中。
這樣一來,起碼你打算保護古城的初衷,可以達到了。”
孫向陽想了想說道。
既然無法阻止,那就讓更多的人蔘與進來。
要是普通的古墓,肯定沒法吸引太多的關注,但按照耿國海的話,那可是黃帝部落的起源之地,最早的古城,說不定當年黃帝就在那邊成爲部落的首領,然後引領着部落,開始了統一之路。
這裡面所代表的意義,可是不一樣的。
當然,這樣一來,如果耿國海有着某種私心,也會被破壞掉。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主意?向陽隊長,謝謝,實在太感謝你了。”
耿國海激動的說道。
他先前光想着抓住對方的把柄,把對方抓起來,從而阻止對方的破壞,卻忘記了,想要保護那處古城,可以有別的辦法。
現在那裡是對方說的算,可如果他將自己的發現公之於衆,可就不是對方能做主的了。如此,也算間接的保護了那處古城。
“耿師傅,我勸你先別高興的太早。”
這時,孫向陽卻潑起了冷水。
“什麼?”
耿國海不解的看着孫向陽。
“你這麼做,固然能達到目的,但同時也會讓對方記恨上你,一旦你那個朋友知道是你做的,你說他會不會猜到你對他產生懷疑了?
而且你破壞了他們的圖謀,他們會不會對你展開報復?
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匿名發表,甚至儘量不暴露自己。”
孫向陽委婉的勸道。
“我既然敢站出來阻止,就不怕被報復。”
耿國海起身,堅定的說道。
同時,也刷新了孫向陽對他的印象。
畢竟當初,耿國海爲了社裡那位奔波,有點蠅營狗苟,趨於權勢,跟現在的表現,可以說截然相反。
“向陽隊長,我最後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你說。”
“我家裡還有一些東西,有些是祖輩傳下來的,也有一些是我這些年自己花錢買的,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存,如果我沒事,將來自然會取走,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死了,這些東西你就留着吧。”
耿國海鄭重的說道。
很顯然,他也是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危險,但還是決定如此。
“耿師傅,你如果真的擔心,可以先藏起來,然後告訴你家人。”
孫向陽勸道。
“家人?向陽隊長恐怕還不知道我的情況吧?我孑然一身,哪來的什麼家人?而且,我也只相信你。”
耿國海無聲的笑了笑。
“你真決定這麼做?”
孫向陽沉默了幾秒鐘,問道。
“對,說句矯情,你可能不相信的話,我其實並沒太大的追求,那座古城,我研究了小半輩子,可以說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到了上面,也有了執念,因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人破壞那裡。”
耿國海認真的說道。
“好,我幫你存着,等你自己回來取。”
孫向陽說完,然後起身去拿出一件五帝錢,遞給對方。
“這個就當是押金吧,先借給你用,等你回來拿東西的時候,再還給我。”
“這是?”
耿國海接過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五帝錢,我自己編的,你就當個護身符吧,雖然用處不大,但至少心安。”
孫向陽隨口說道。
“行,這可是好東西,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耿國海毫無疑問也是有眼力勁的,能夠看出這件五帝錢的不凡,當即便貼身收了起來。
“借給你的,要還。”
孫向陽看着他的舉動,忍不住說道。
雖然他多編了幾件,但這玩意也是有數的,還沒到隨手就送人的地步。
“懂,我懂,今天就這樣,我先走了,回頭把東西送來。”
說完,耿國海扭頭就走,看他的步伐,似乎身後有什麼東西追着他一樣。
看着耿國海離去的模樣,孫向陽有些懷疑,對方不會真不還了吧?
除非他連壓在自己這邊的東西,以後都不打算要了。
可能嗎?
至於說,拿了五帝錢就反悔,不把東西送來,肯定是不可能的。
孫向陽相信,自己在這點上不會看錯人。
搖了搖頭,孫向陽沒有再理會這件事情。
第二天,耿國海並沒有出現,直到第三天都快黑了,才見到他挑着一個扁擔,悄默默的來到孫向陽家。
然後,他放下扁擔,跟孫向陽說了句,誰也不知道他把東西送來這邊,便摸着黑快速離開。
搞的就像是接頭一樣。
看着耿國海離去時那毅然決然的背影,孫向陽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做點什麼。
哪怕他自己不出面,也不代表沒有別的辦法。
他一開始的抗拒,更多的還是源於耿國海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可現在,耿國海無疑證明了自己的決心。
而那座古城,也總得有人負責挖掘吧?
如果耿國海真的一片赤心,又有那麼多年的追查,不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嗎?
等將來那邊徹底展現在世人眼中,也會讓更多的人,瞭解到那段不爲人知的歷史。
畢竟那可是黃帝部落。
是那個有蚩尤的黃帝!
“剛剛誰來了?這是什麼東西?”
耿國海剛離開,張桂花便從屋裡出來,看着院子裡的東西,好奇的問道。
“一個朋友,送了點東西,我幫忙保管一段時間。”
孫向陽說着,拎起兩個有些分量的包裹回到裡屋,然後把正在屋裡愁眉苦臉做作業的嘟嘟給攆了出去。
而陳書婷見狀,也二話不說,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孫向陽也沒叫住她。
甚至他也沒有打開的意思,直接搬開窯洞裡面的雜物,將東西放在最裡面的角落,再小心的蓋上東西,又重新將雜物堆積起來。
如此一來,嘟嘟就算好奇,也根本碰不到。
至於陳書婷,這會都主動避開,就更不可能去好奇了。
實際上,就連孫向陽都沒打算去看,他也就暫時保管一下。
第二天下午,老支書喜滋滋的找到孫向陽,剛見面,他就吆喝起來。
“向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