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渣孃的下場
張巧音的生辰就在兩日後,到了這天,沈千姿如約前往,就是上一次她同上官游去的那個地方。
爲了不讓張巧音起疑心,沈千姿沒帶手下,只帶了鄭歡樂一人前往,而且是把鄭歡樂打扮成丫鬟跟在她身邊的。
馬車走不了小徑,依舊在路口上停下,沈千姿有模有樣的交代車伕再次等候之後纔下去。而在路口,張巧音早就等候着了,見到馬車到,趕緊上來,眼裡閃動着晶瑩的淚花,看着沈千姿出現,似乎激動得不行。
“千姿,你可來了,娘都想死你了。”嘴裡說着感人的話,她拉着沈千姿的手是從來沒有過的親暱。
看着她激動的樣子,沈千姿眼球都被晃了一下,若不是心中有數,她是真覺得這張巧音已經改過自新真正想做一個偉大的母親了。
“娘,你怎麼不在家裡等着,出來做何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溫柔的嗔怪道,像足了一個孝順體貼的女兒。
她的溫柔孝順讓張巧音怔愣了一瞬,美目落在她絕色無雙的臉上,眸光微微閃動過什麼,似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女兒如今對她的態度。
不怪張巧音片刻的驚訝,自從沈千姿從幽冥山到京城之後,每一次同她見面說話,都是冷眼相對,冷語惡言嘲諷,她曾經還懷疑過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兒,可是那一摸一樣的容貌,作爲親生母親,是自己把她給生出來的,她覺得自己不可能看錯,也不相信世上會有一摸一樣的人出現。她自己生的,又不是生了多胞胎,難道還能認錯?
所以她只當自己的女兒是受了什麼刺激,一下子把他們憎恨上了,所以在態度上還會有那麼大的改變。
而今再一次看到女兒溫柔的樣子,她幾乎都有些傻眼。不過想想,她很快就釋然過來。
這一陣子,女兒在書信中天天都念叨着從小到大悽苦的生活以及對別人家有孃親的孩子是如何的羨慕。通過書信,她看出了女兒是有打算原諒她的,只不過曾經的記憶太過深刻,可能讓女兒一時無法釋懷。她覺得自己自己拿出誠意,耐着性子向她繼續懺悔,總有一天女兒一定會原諒她的。若是她不打算原諒自己,那麼她也沒必要給她回信,直接置之不理就行了。既然她回了信,那肯定也是想給她一個機會。
記得第一次收到回信時,她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
如今女兒的身份可不簡單,舉國上下,誰家的閨女比得上?
若是女兒真能原諒她,那她還有必要聽從別人的指使做事嗎?肯定不會。只要女兒能原諒她,那她以後定是大富大貴,弄不好她的皇帝女婿還會賜她個什麼夫人稱號,那樣的話不知道會有多風光。
“千姿,你能來看娘,娘心裡真的很感動……娘以前真的是太混蛋了……嗚嗚嗚……”也不知道張巧音是不是太激動,那兩眶熱淚瞬間就滾了下來,哭得連話都不說清楚了。
沈千姿主動的將她擁着,溫柔體貼的拍着她的背,“娘,以前的事就別提了,都過去了。”
聞言,張巧音更是激動。用手絹擦了擦眼角之後,她很是不好意思的說道:“你能來看娘娘已經很高興了,你看娘住的這個地方,真不適合你來。要不你早些回去吧,免得被這鄉下破地方弄髒了身子。”
沈千姿無所謂的笑了笑,眉宇間的英氣少了幾分,此刻的她柔美溫柔,穿着樸素的她就似一個婉約的鄰家大姑娘,體貼又懂事,“娘,你怎能說這種生分的話呢。你是我娘,你的生辰我定是應該陪在你身邊,再說我們是母女,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哪需要如此見外?”
張巧音美目中的淚花閃爍不停。
沈千姿主動的攙扶住她往小徑上走,一邊走一邊溫柔的說道:“娘,你住在這裡可真是委屈了你,改日……不,明日我就讓人給你置辦一處大宅子,把你接過去,再給你買幾十個大丫環伺候你,以後啊,你安心的享清福就是了。”
張巧音一聽,心裡那個美啊,簡直都快溢出來了。眼裡全是激動的水光,晶瑩璀璨,華光萬丈。這些可都不是她要求的,是自己的女兒對她親口許諾的……
她真的要苦盡甘來了!
只要女兒願意原諒她,那沈瀟肯定不會再爲難她,她可是聽說了,沈瀟對這個女兒很寵,光是女兒成親時的嫁妝據說就有近百輛馬車……
走進張巧音住的民房,張巧音趕緊爲沈千姿搬來凳子,擦了又擦,才讓她坐下。
對於張巧音的熱情,沈千姿也沒拒絕,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母女親情。
看着面前忙着爲她斟茶倒水的婦人,她臉上一直都帶着溫柔的笑容。這處偏僻的民宅,條件不算好,可以說屋裡的傢俱很簡陋,處處都顯示着這個家的主人很清貧。再看張巧音,穿着簡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被修飾過,樸素中有着乾淨質樸的氣息,髮髻上扎着花布,十足一位普通的村婦。
這樣的張巧音,在沈千姿看來,比起曾經雍容華貴的打扮可要順眼得多。至少讓人看不出她利益傾心的本性,反而給人一種親切的味道。
“娘,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來說說話吧。”她笑着喚道。
張巧音笑着搖頭,朝她看了過來,白皙嬌美的面容上有着難以掩飾的喜悅,“千姿,你先坐會兒,娘這裡簡陋,什麼都沒有,暫時委屈你了。今日,娘要下廚親自給你做一頓好吃的,讓你嚐嚐孃的手藝。”
沈千姿眼神晃了晃,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
記憶中,那個沈千姿從小到大就沒嘗過張巧音做的食物,如今張巧音竟然要親自下廚,不知道那個妞若是在世,會不會覺得心痛?
總之,她現在就有些心痛了,爲那死去的妞心痛……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第一次爲自己下廚,卻是夥同別人來取自己的性命,她會吃下去嗎?
“娘,可否讓我給你打打下手?”她體貼的問道。
張巧音不自然的愣了一瞬,隨即趕緊搖頭,“這可使不得,你現在是萬金之軀,讓你來娘這裡已經夠受委屈的,娘怎好讓你去那種地方做事,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還不得找娘說事?”
似是怕沈千姿拒絕,張巧音給沈千姿倒了杯水後,就急着要去廚房,“千姿,你坐着,娘很快就給你端吃的來。”
“嗯。”沈千姿溫順的點頭,半點都沒勉強。
待張巧音出了客堂,沈千姿這才認真的打量起屋子裡的佈置。
“歡樂,怕嗎?”她調笑的朝鄭歡樂看過去。
鄭歡樂原本低着頭,聽到沈千姿一問,她趕緊擡起頭,搖了搖頭,“不怕。”
沈千姿讚賞的朝她笑了笑。其實她覺得這丫頭還是很有潛力的,或許她是膽小,可有時候,會在不經意間讓人看到她潛伏的勇氣。
廚房離堂屋隔着寬敞的院子,而且廚房的門朝向並不是對着堂屋,一時間沈千姿也看不到廚房裡的情況。
她沒出去,而是同鄭歡樂一起安靜的坐在堂屋裡。
沒用到半個時辰,張巧音將做好的飯菜端到了堂屋。菜色很簡單也很清淡,就是盛菜的盤子都是那種粗糙的,每一處都在告訴別人這家主人過得是真的很清貧。
“千姿,娘不怎麼會做這些吃食,今日可真是委屈你了。”張巧音自責的說道,並將一碗色澤泛黃的大米飯放在了沈千姿的面前。
或許鄭歡樂的存在感太弱,就在張巧音擺菜的時候走出了堂屋都沒被發現。
看着面前的飯菜,沈千姿突然笑道:“娘,我們母女倆難得坐在一起吃頓飯,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再加上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覺得應該要喝點酒纔是。”
聞言,張巧音突然有些爲難。酒,她這裡可沒準備酒……
沈千姿站起了身,說道:“娘,幸好我早早做了準備帶了美酒來,就在馬車上,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取來。”
張巧音怔了怔,見她要出去,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千姿,你坐着,讓娘去取。”
“好。”沈千姿沒反對,就似一個乖乖聽話的孩子,張巧音說什麼她都聽從。
見她主動回到座位上,張巧音這才疾步走了出去。
而就在張巧音剛要到馬車的時候,突然間身後遠處傳來一陣陣異響,她下意識的回頭,這一看不要緊,嚇得她瞬間臉色蒼白——
只見自家的房子突然冒出一股濃煙,也不知道是怎麼被點着的,廚房的位置和堂屋的位置在濃煙之後瞬間就竄出巨大的火苗,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這一幕場面太過兇猛,讓張巧音當即就愣在了原地。
“不!”張巧音突然大吼了一聲,拔腿就往自家房子衝過去。
她想不通好好的怎麼就着火了,而且還是如此驚人的大火。
這怎麼能着火呢?那裡還有她的財神,她未來的依靠……若是被燒死,那自己下半輩子豈不是全完了?
榮華富貴沒有了,錦衣玉食沒有了,讓人敬仰的高貴身份沒有了……
她奔跑得很急,加上腳下又是坑窪不平的田間小徑,好幾次她都差點摔到兩旁的田地裡,就在她貼貼撞撞的衝跑時,突然被從天而降的幾道身影給堵住了去路。
看着爲首的白袍男子,張巧音滿臉的怒氣,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朝他吼了起來,“盧子傑,你爲何要放火?你說過不會殺她的!”
盧子傑臉色很冷,甚至有些鐵青,看着發狂般的張巧音,他半眯着眼,冷聲斥道:“你說本世子放火?張巧音,本世子還想問你,這火到底是如何回事?”
怕引起人懷疑,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要張巧音讓那個女人吃下飯菜,他們就可以動手了……誰知道竟然失火!
張巧音有些僵硬,瞪大的美目中閃出一絲迷茫。不是他放得火嗎?
回過神來,她再次朝盧子傑吼出了聲,“那你們還不趕緊去救火!絕對不能讓她死——”
死了,那她的一切就都完了!
一邊吼着,她一邊推開盧子傑的手下,朝失火的房子跑了過去。
“你們跟着去看看!”盧子傑眯着眼,冷聲朝幾名手下命令起來。
……
站在田埂上,看着對面火勢沖天的房子,張巧音腳軟的癱坐在地上,腦子時而一片混亂,時而一片空白,嬌美的臉失去了血色,白得有些嚇人。
看着女兒藏身火海,她承認,心裡有着一種無法形容的痛,甚至有一種什麼都完了的強烈感覺。曾經她無數次想親手殺了自己女兒,那是因爲女兒太過無用,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累贅。可現在,她卻最不願意看到女兒出事……
她們好不容易纔修復好母女關係,她還沒有享受過一天清福,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呢?
那她以後還有活路嗎?
沒有了依靠,沈家堡的人本就對她恨之入骨,今後怕是更加想取她的性命。
而遠處,看着磅礴的火勢,聽着手下的回報,盧子傑整張臉都是青的,桃花眼中蓄滿了戾氣,心中更是膨脹出許多的不甘心。
他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爲的就是把那個女人給弄到自己手中。只要人到了他手中,他就有絕對的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以說,他的大計全都押注在那個女人身上。
別看她只是一個女人,她給帶給人的利益卻是數之不盡的。憑着月欽城對她獨一無二的寵愛,東嶽國想要拿下隴南國,只要控制住這個女人,這一場仗幾乎可以不戰而勝。而沈家堡那邊,他們也可以利用那個女人……
可是自己花了時間費盡心思的賭注,竟然輸在了一場大火之上。
“稟世子,火勢太大,屬下根本沒法靠近,守在四處的人也沒見到裡面有人逃出來。”一名黑下單膝跪在地上嚴肅的稟報着所見的情況。
自盧子傑身上,一種讓人窒息的陰戾越來越濃烈,他心中有多少不甘幾乎沒人能夠清楚。
附近的房舍幾乎都是泥土和木材所造,只要一着火,火勢肯定無法控制,加之院中並沒有水井,要取水還得去附近的溪河裡,如此洶涌的火勢,就算他讓人去救火,也是徒勞無力。
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有的賭注都化爲一空,他如何能夠甘心?
月欽城已經懷疑他的動機了,甚至聯合隴南國的商家明裡暗裡的打壓他,還頒佈了一條新政欲控制他在隴南國的發展。他若是不再採取行動,那他肯定無法再在隴南國立足。
這麼肥沃的一塊疆土,他怎麼捨得放棄?
恨恨的磨着後牙槽,盧子傑正欲轉身,突然就見一女人朝他衝了過來。
單膝跪在地上的手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還險些被衝過來的女人給撞倒,等他定眼看去時,女人已經衝到他前面正抓着自家主子的衣袖不放——
“盧子傑,現在該如何辦?你答應我的何時能兌現?”張巧音臉色蒼白的逼問道。
看着面前落魄的女人,盧子傑嘴角劃過一絲冷諷,“張巧音,你覺得現在本世子還有兌現承諾的可能?”
張巧音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有些蠻橫無禮,“盧子傑,你是想過河拆橋?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出了事這也怨不得我,你吩咐我的事我都一一的做到了,你憑何毀約?反正我不管,今日無論如何你都得把好處給我,否則我定是同你沒完!”
“呵……”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盧子傑突然輕笑了起來,只不過微揚的眼角流露出來的並不是愉悅的氣息,而是冷漠無情的冷氣,“就憑你也想威脅本世子?”
張巧音怒目圓睜,死死的盯着他冷笑的俊臉。
“本世子給你一次機會,放開你的手。”看着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盧子傑臉上浮出一絲厭惡,沉冷得有些可怕。
察覺到他的怒意,張巧音也有些發怵,一股冷氣從腳底往上蔓延,讓她後背都有些發涼。可是如今的形勢卻容不得她退卻半分,她若是放他走了,那自己纔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盧子傑,你也不差那點銀子,我張巧音說話算話,只要你給我一筆銀子,我以後絕對不會纏着你。”她現在需要銀子,沒有銀子她就沒法生存。曾經她爲了逃脫沈家堡的追殺,身無分文的她不得不向人乞討,回想起那些日子,她就覺得生不如死。
聽到她的要求,盧子傑更是哧諷,“本世子可不是什麼大善人,憑什麼要給你銀子?”
一個眼睜睜看着女兒去死卻絲毫不痛心難受反而還一心只想着銀子的女人,他盧子傑也算是長見識了,比起無情無義,面前的這個女人讓他都自嘆不如。
張巧音徹底的變了臉,又怒又急又不甘心的還打算開口,但盧子傑卻先一步朝自己的手下命令道:“來人,把這女人給本世子丟進大火中!”
他沉冷的嗓音果決而毒辣,讓張巧音美貌的臉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盧子傑,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出爾反爾不說,還想殺我滅口——啊——”她謾罵的聲音還沒完,一道掌風突然劈在她手腕上,吃痛的她頓時尖叫起來,隨即就被人從身後攔腰扛了起來。
張巧音本能的掙扎起來,又驚又恐的她這纔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招惹了他,隨着那名手下朝大火走去,她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吼,“盧子傑,你不是人!你如此對我,遲早要遭報應的!就算我死,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看着女人死到臨頭所顯露出來的瘋癲,盧子傑脣角揚着笑,諷刺意味十足。
他不是人,難道她就是人?
片刻之後,大火之中傳來女人悽慘的尖叫聲,驚心又刺耳。
另一處空置的民宅中,兩個女人通過窗口看着對面發生的一幕,就連沈千姿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更別說在她身側的鄭歡樂了,一手攥着沈千姿的衣服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險些沒被那場面嚇得大聲尖叫。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人丟盡大火之中,瞬間被熊熊大火吞噬——
沈千姿冷眼看着,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這或許就叫報應吧……
從張巧音給她寫信懺悔時,她就知道張巧音絕非真正的在向她懺悔認錯。張巧音白天會出現在這偏僻的地方,只爲做做樣子擔心她隨時找過來。一到天黑,張巧音就去了盧子傑爲她精心安排的地方,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這些上官遊已經派人查得清清楚楚。
當然,她還得感謝張巧音晚上不在這裡留宿,否則,他們根本沒機會做手腳,更別說此刻還能躲在這裡看戲了。
沈千姿此刻所待的地方是離大火最近的一處民宅。在她開始給張巧音回信的時候就已經讓人前來佈置‘舞臺了’。爲了能讓大火雄勢點,好讓人無法靠近,她提前就讓人擡了幾罈子酒藏在張巧音臨時居住的房子裡。爲了能活着出來且不被其他人發現,她讓人在兩間民宅之間挖了一條暗道,大火點燃開始,她們就通過暗道離開現場跑近了隔壁的房子裡躲着,所以盧子傑的人才沒有發現她們。
而火勢來得蹊蹺,所有的人都關注大火去了,誰會在這個時候去搜其他地方?
今日的大火是早就有預謀的,不管是不是張巧音生成,她都會前來這裡,做個假象給人看。她算到經過,算到了結果,可惟獨沒有算到張巧音竟以這樣的下場結束她三十七年的人生。
張巧音和盧子傑是如何勾結在一起的,彼此之間又有什麼協議,這些她儘管不瞭解,但在剛纔張巧音撕心裂肺的吼聲中她知道,張巧音到死都還在爲了她自己謀好處。
有這樣的下場,她真的算是這世上最最活該的人!
斂回思緒,沈千姿這才發現身旁被嚇慘的女孩。看着鄭歡樂驚恐的睜大雙眼,捂着嘴巴極力的隱忍自己的恐懼時,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乖,沒事的,那種人死有餘辜,歡樂別怕。”將她攬到自己身前,沈千姿笑着安慰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丫頭了。先前讓她搬酒罈子時,這丫頭可是積極得很,現在才知道害怕,這是不是別說所說的那種‘後知後覺’?
突然,外面傳來打鬥聲。
沈千姿收起笑,皺起了眉。可她們面前的窗戶只看得到對面燃燒的房子,並不能看到兩側的情況。
“歡樂,肯定是上官大哥帶人來了,你乖乖呆在這裡,我出去看看。”將鄭歡樂輕輕推開,她耐着性子交代。
一聽上官游來了,鄭歡樂顯得很緊張,抓着沈千姿的衣服不放,“千姿姐姐,相公他、他會不會有事?”
沈千姿趕緊摸了摸她腦袋,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們早就安排夠了人手。”
怕她不老實待在這裡,沈千姿又接着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
田徑小路上,一番打鬥格外激烈。
對於橫空冒出來的人,盧子傑火大得親自加入了‘戰場’。他沒想到在燒死張巧音之後,竟然會出現幾十名黑衣人擋道,且對方什麼都沒說,舉着劍就朝他們衝過來。
這附近到處都是他的人,見他這邊出事,紛紛趕了過來。他的手下也不少,差不多二三十的人數,兩方人馬廝殺着,一時間也看不出勝負。
沈千姿趴在土牆邊,只看到不遠處盧子傑憤怒兇狠的樣子,並沒有看到上官遊和月欽城出現。她知道他們或許就在這附近,只不過不確定他們藏在哪裡。
四處並沒有樹木,只有幾處房舍零散的分佈在田地邊,有房舍做掩飾,要找人還真心不容易。
幾十人打鬥還在繼續,從田埂小徑到泥濘的田地裡,簡直就是一片混亂。
盧子傑幾次想逃,都沒有成功,氣得他幾乎紅了眼。就在他飛快的轉動腦子想着該如何逃脫時,突然間看到某處房舍旁有一抹身影。
看着還完好無損的女人,他震驚之下又憤怒不已,饒是再笨,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被人戲耍了!
拼足了氣,他運起輕功飛出了混亂之中,帶着一身冷冽的殺氣落在了女人的面前。
“……”沈千姿一頭黑線。不是她不夠機敏,而是人家輕功太絕。
她跑出來也不是想專門看熱鬧,而是想確定一下外面的形勢,看看自己能否幫上忙。黑漆漆的槍被她別在腰帶上,她想着要是上官遊和月欽城出現什麼危險,自己還可以在遠處幫忙來一槍子。哪知道還沒等她尋找那兩個男人的身影,自己就被人給發現了。
看着對面褪掉溫雅滿目帶着殺氣的男人,她揚脣儘量的保持着自己的鎮定。
“盧公子,可真是巧啊,沒想到在這個土溝溝裡都能碰到,咱們可真猿糞啊!”
盧子傑眯着眼,白皙雋美的臉上像是被黑色的戾氣籠罩,對於女人的巧笑,他磨起了後牙槽,“這場大火,是你放的?”
沈千姿無辜的眨了眨眼,指着某處濃煙,問道:“盧公子,感覺怎麼樣,我放的火好看不?”
“你!”盧子傑更是氣得雙目猩紅,握着劍柄的手緊了緊,突然朝她刺了過去。
“喝——”沈千姿早就防備着他手中的武器,敏捷的一個後空翻就給躲了過去。
盧子傑沒跟她交過手,只在月凜的生辰宴上見過她跟人打架之後的狼狽樣子,此刻只一招,就讓他察覺到面前這個女人並不是像她外表所展現的那樣嬌柔。
那充滿韌性的身子,敏捷的感應,落地時那利落瀟灑的動作,都讓他微微驚訝。
不過很快,他就露出得意的笑容,脣角勾勒的弧度略帶上幾分嘲諷。他幾乎可以肯定面前的女人並沒有內力,對付這麼一個沒內力的人,對他來說,有何難的?
沈千姿見他沒追上來,一個空翻之後也就沒再繼續了,但一直都注意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盧公子,看什麼呢?”沈千姿挑眉,絕色柔美的臉上帶着一絲痞氣,笑道,“瞧你這不正經的樣子,別不是在打本宮的主意吧?”
是個瞎子估計都能看得出來盧子傑肯定是在打她的主意,只不過此‘主意’非彼‘主意’罷了。
聽到她還有心玩笑,盧子傑冷哼的揚起了脣,陰沉沉的眸光落在她絕色可是卻一點都不正經的臉上,老實說,他對這女人是挺感興趣的。可他也清楚,這女人跟上官嫣然和寧珍都不同。上官嫣然那是單純得有些犯傻,寧珍更是沒有腦子。
眼前的女人明顯就要比那兩個女人難對付。光是在說話上,就可以區分得出來。
而且這女人性子一點都琢磨不透,就算想投其所好,都找不到機會。再加上她小心謹慎,他幾次想要接近她都沒有機會。
而眼下,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怎麼能夠錯過?
看着女人鎮定不驚的樣子,他脣角的冷笑變得有些邪氣起來,當着女人的面大方承認,“不錯,本世子對你還真有幾分興趣……”
話沒落,他突然手執長劍凌厲的朝沈千姿撲了過去——
那白光一起,沈千姿就準備舉槍,可還沒等她扣動食指,突然一道白影掠過,她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呢,雙腳一輕,就被人從原地捲走了。
聞着那熟悉的竹葉香,她不睜眼,都知道是誰。
看着女人就這麼從自己眼皮下被人救走,盧子傑哪裡會甘心。更何況出現的男人還是讓他厭惡至極的人。
凌厲的劍鋒一轉,他正欲追上去,突然一道藍袍擋住了他的去路,兵器相撞,逼着他不得不把目標轉移。
被月欽城帶到房頂上,看着兩個打得不相上下的男人,沈千姿忍不住朝身旁的他問道:“你要不要去幫幫忙?”
月欽城手臂摟着她腰身,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無事,讓他們先玩。”
玩?
沈千姿汗顏的看着他線條如畫的側臉,這時候還有心情逗樂,傻了吧?
其實只要有點眼力勁都能看得出勝負。盧子傑見有勁敵出現,一心只想着逃。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事情敗露之後不會有好結果,此刻不逃,難道還等着被人擒拿?
他的急躁逐漸的顯示出來,出手雖然凌厲,可略微凌亂的招式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上官遊似乎也沒逼得太急,就似溫水煮青蛙似的陪着他練劍一般。
兵器相撞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一牆之隔的房間裡——
鄭歡樂本來還比較聽話,想着不給別人添亂,所以一直都乖乖的在房裡等着。直到聽到那刺耳的兵器聲,她再也按捺不住,打開房門就跑了過來——
她沒看到房頂的一男一女,只看到上官遊和一個男人拿着鋒利的長劍在那裡比劃,頓時嚇得忍不住大喊了出來——
“相公——”
而就在她寒聲剛落,只見和上官遊交手的盧子傑突然劍鋒一轉,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功力朝她飛了過去。
“啊——”看着舉着劍朝自己飛來的人,她來不及閉眼,本能的尖叫起來。
就在她驚恐萬分、甚至嚇得雙腿發軟之際,一抹藍袍身影突然朝她衝過來,遮擋住她視線的同時,她清楚的聽到一聲悶哼。
“嘭!”一聲清脆的槍響聲緊接着響起,爲這凌亂的一幕劃上了一個結局。
鮮血從盧子傑後背上涌出,浸染了他華麗的白袍,那涌血之處正是心臟的後方。子彈灌入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抖了一下,隨即睜大瞳孔,隨着手中長劍落地的聲音,他高大的身軀也砰然倒地。
或許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什麼暗器所傷……
而上官泰則是抱緊某個嚇呆的女孩,用自己的後背替她擋下了致命的一劍。好在他及時的錯開了位置,盧子傑的長劍沒有刺穿他的身體,只不過他後背被利器劃過,鮮血滲透出來,將他的藍袍浸染成了暗紅色。
而在他胸口上,鄭歡樂儘管被他高大的身軀遮住了視線,可那道悶哼聲她卻清楚的知道是誰發出來的,儘管抑制不住身子的顫抖,可她還是擡起了頭,眼眶紅紅的望着頭頂皺眉的男人。
“相、相公……”
盧子傑一倒地,月欽城就帶着沈千姿飛了下來,夫妻倆趕緊上前,月欽城扶過上官遊,沈千姿趕緊將鄭歡樂摟住。
剛纔的那一幕真的是觸目驚心。
他們只顧着現場,都忘記了屋子裡還有個人……
發生這種意外,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怪不着誰,畢竟當時盧子傑已經亂了陣腳、處於下風,誰也沒想到歡樂會在這個時候出來。
“欽城,你先送上官大哥回去吧。”沈千姿看着上官遊背後的傷,趕緊說道。
“相公!”鄭歡樂突然掙開沈千姿朝上官遊跑了過去,扶起上官遊另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試圖用自己瘦弱的身板支撐着他。
看着身旁的女孩,上官遊冷色又臭又冷,緊緊的抿着薄脣,似是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人知道此刻的他有多想把這礙事的女人給一掌拍遠點。可當他冷眼瞪向鄭歡樂,看到那雙紅眼眶裡流露出來的擔心和自責時,他莫名的一愣,最後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眸光。
見他並沒有推開鄭歡樂,扶着他另一邊的月欽城眼眸微微一閃,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有意,他突然朝鄭歡樂說道:“趕緊扶着他上馬車回去。”
說完,他放開了手,轉身將自己的女人給摟在了懷裡。
“……?!”上官遊臉都有些黑了。回頭瞪了一眼只有異性沒有人性的好友,他磨了磨牙,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得已,只能板依着某個小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欽城,上官大哥沒事吧?”沈千姿被他摟着走到上官遊他們後面,忍不住擔心的問道。
“無事,他命大,死不了。”月欽城看着前方一高一矮的男女,莫名的勾起了脣角。
而在另一頭,戰況依舊激烈,只不過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尖叫聲以及異樣的驚響聲時,盧子傑的手下幾乎都親眼了目睹了自己主子的死亡。沒了主心骨,盧子傑還剩不到一半的手下頓時就慌亂了。這一亂,勝負幾乎很快就顯現出來。
……
上官府,經過馮老的包紮,上官遊的血算是止住了。以爲傷到一處筋骨,儘管沒性命之憂,可至少也得養傷好一些時日。
處理好了上官遊的傷口,馮老藉口去開藥方就離開了。見兒子也沒什麼大礙,上官泰爲了讓他好生休息,也把所有關心上官遊的人都給攆了。
一個人靜躺在牀上,看着空空的房間,上官遊總得有些不對勁。
後背疼痛之下還有些粘糊糊,讓他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馮老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似乎都沒給他擦過身子。
“來人!”他皺着眉朝門外喊了一聲。難怪自己覺得不舒服,這樣髒兮兮的躺在牀上,是個人都受不了。
很快,房門被推開,一抹瘦弱的身影哆哆嗦嗦的走到了牀邊。
“相、相公……你、你有何吩咐?”鄭歡樂低着頭,都不敢看他。她也知道是自己連累的相公,一想到剛纔驚險的一幕,她心裡這會兒都還發着抖,低着頭的她也在一個勁兒的摸眼淚。
“其他人呢?”看着她進來,上官遊溫潤的俊臉頓時就冷了下來。
鄭歡樂低着頭一遍悶哭,一邊哽咽的說道:“爹、爹把人都叫了……讓我留下來照顧、照顧你……”
“……?!”上官遊驀然瞪眼。誰要她照顧來着?
他現在可是想擦身,難道還讓這個女人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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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時間好緊迫。雖然更晚了點,但終於萬了。妞們別怪哈…麼麼╭(╯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