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唐筱可皺了皺眉頭,整個人想要清醒過來,卻耐不住沉重的暈眩感。她能夠感覺到,捧着她頭部的手溫柔至極。
安靜的仁安醫院裡,君時笙將唐筱可腦袋扶正,然後在她面前單膝蹲下。
溫柔如水的目光,打量着唐筱可。
“小可,我們的婚紗到了。”
我們的婚紗到了……
唐筱可很想問,是那件她選定的婚紗嗎?可是話到喉嚨,又被她盡數嚥了下去。
她想要看清楚君時笙的神情,但是任憑她怎麼想,都只能夠感覺到金黃色的光芒將她眼睛刺得睜不開。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又是溫柔的呢喃,富含沙啞的磁性,蠱惑的嗓音指引着她陷入更深的溫柔漩渦當中。
募得,腦海裡便浮現出君時笙邪魅絕情的臉,讓剛剛陷入溫暖的唐筱可再次被潑了盆冷水,也讓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是有些暗沉的天色,而她現在,正躺在病牀上。
唐筱可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隨後動了動身子,拿過一邊的被子,熟悉的味道侵入她的鼻腔。
這個味道,只有君時笙纔會有。
可是君時笙已經不需要自己了,更沒有必要出現在這裡。唐筱可笑了笑,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應該只是錯覺而已。
拍了拍腦袋,唐筱可嘟着脣。
“做夢就算了,還做了個春夢!”
“還有啊,這腦子怎麼就一點記性也沒有,他應該是你最恨的人才對。”
君時笙那傢伙,利用了自己,還要打掉孩子。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想念的。唐筱可腦袋停留在‘想念’兩個字上,額頭落下滿頭黑線。
呸呸呸,想念個鬼!
埋怨夠了自己,唐筱可整個人從病牀上坐起,順便打量了一下週圍。瞧了瞧沒有絲毫記憶的腦袋,昨天晚上,她不是給嚴思思動了手術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剛想着,門就被推開。
喬亦然見她醒來,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手裡正提着從外面打來的飯菜。
“醒了?”
“嗯。”
喬亦然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打開一張可以隨意撐開的小桌子,將飯菜全部拿出來一一擺好。
“我怎麼會在這兒?”
唐筱可看着喬亦然,討好的請教着。
她除了記得嚴思思的事情。
喬亦然拿出筷子,在她旁邊坐下,聽到她問出的話以後,喬亦然低垂的眸子明顯閃過一抹黯然,隨即又擡起頭溫潤淺笑的看着唐筱可。
“你昨天太累了,另外有些輕微出血的狀況,不過沒什麼大事,萬幸的是發現的及時,孩子沒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
唐筱可聞言,鬆口氣拍了拍自己胸口,當手觸碰上只有一點點凸起的腹部時,她念了句阿彌陀佛。
“果然,我是好人,好人始終有好報。”
喬亦然有些無語,不過這樣的唐筱可,纔是他認識的唐筱可不是嗎?雖然會因爲痛楚難過,但是也會忘記的很快。
“對了,喬教授,我昨天
是怎麼來病房的?”
唐筱可拿過筷子,估計是因爲頭三個月剛好過了,她現在看見油膩的飯菜是完全沒有嘔吐的感覺。
“我抱過來的。”
喬亦然對上唐筱可的視線,說的理所當然。
事實上,他是等唐筱可徹底安頓好才知道她在這間病房。他去查過,楚楓鉑整晚都守在嚴思思身邊,將唐筱可報抱過來的人,自然可想而知。
唐筱可衝着喬亦然不好意思一笑,她好像只會給喬亦然添麻煩。
“嘿嘿……”
喬亦然見她笑開的模樣,眉眼也跟着她染上了幾分笑意。雖然打定主意要將她送到君時笙身邊,可是他現在,好像也在開始貪心了呢。
“我已經聯繫了唐董事長過來。”
“思思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的確也應該通知一聲爸爸。”
唐筱可笑了笑,然後低頭和喬亦然默默吃着飯。
唐德善和劉嫂趕到醫院的時候,跟護士詢問了嚴思思的病房,趕過去正好看見守在嚴思思房間裡的楚楓鉑。關於事情的發展,他大致還是清楚,這件事情,也不能怪楚楓鉑。他開車衝出去撞嚴思思的車,也是爲了能夠救下小可。
房間裡,除去楚楓鉑以外,還有幾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
在馬路上發生這種車禍的事情,他們自然要過來過詢問。而且他們看過馬路上的監控,很明顯是故意撞車的行爲。
嚴思思已經清醒過來,她全身被紗布纏住,眼裡無神。
視線掃過毫無知覺的雙腿,脣角的笑帶着譏諷。
面對警察一聲又一聲的詢問,嚴思思根本懶得回答。
她緊緊抿着脣,從她醒來開始,就看見楚楓鉑守在自己病房裡。他這麼做,無非是因爲愧疚罷了。
“嚴小姐?”
警察見她半天不搭理人,忍不住再次開口,視線在一旁的楚楓鉑臉上掃過。
楚楓鉑也沒任何逃避,事情的確是他做的。他只是看着嚴思思,想聽聽她的說法。因爲守在嚴思思身邊一天一夜的緣故,楚楓鉑臉上帶着明顯的疲憊。
嚴思思冷冷一笑,側頭看了眼楚楓鉑,再看了看做筆錄的警察,以及趕過來的唐德善和劉嫂。
“只是意外。”
嚴思思回答後便不再說話,她只是擡頭靜靜的看着天花板發呆,從醒來知道這件事情的震驚、悲憤,再到如今的安靜,嚴思思已經徹底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哭過、叫囂過、同樣更氣憤過,可是這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事實是,她嚴思思從今以後就只能坐在輪椅上,然後作爲一個殘廢人的身份生活。至於她心心念念想要報復的人,卻能夠一次次化險爲夷,好好的活在她跟前。
真的,都是她錯了嗎?
所以她現在落到這個下場,就是她的報應。
帶着目的的接近,到全心全意的愛上,到最後的遍體鱗傷,這就是她嚴思思小心翼翼,精心對待的愛情。
原來,因爲目的而開始的愛情,竟然是這麼不堪一擊。
警察只能低着頭做着筆錄,既然連受害者都當做只是意外而已,他們自然也沒
什麼好說的,正好嚴思思的態度,幫他們省事。
做好筆錄,警察就先行離開。
楚楓鉑坐在一邊,視線緊緊落在嚴思思臉上。
有些問題,他想了一天一夜,而有些虧欠,也是他必須彌補的。
他以爲,只要跟嚴思思說清楚,給了她一千萬,他們之間就算什麼都不存在了。可如今,他虧欠的,卻是怎麼也還不清的。
唐德善站在原地,劉嫂只是拿着熬好的湯盛出來,一句話也不說將食物放在嚴思思旁邊的桌子上。
“思思,吃點東西吧。”
唐德善走過去,面目慈愛的看着嚴思思。
嚴思思聽到聲音,將視線落在這些天急着彌補自己的唐德善身上,唐德善那份想要補償的心意,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好。”
劉嫂一笑,扶着嚴思思從病牀上坐起身。
唐德善在她病牀上坐下,伸手接過劉嫂端過來的湯,他舀了一勺,吹散上面的熱氣,然後親自喂着嚴思思。
嚴思思雙眼怔怔的看着唐德善的動作,入喉的熱湯,讓她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我以爲,只有唐筱可纔有這樣的資格。”
在嚴思思的記憶當中,唐德善的慈祥都是留給唐筱可的,而他的嚴厲和漠然,則通通發泄到了她和安欣的身上。
小的時候,她親眼看着唐筱可生病時唐德善對她百依百順,親自喂她吃東西的場景,那時只覺得刺眼至極。不過她沒想到,現在唐德善也會把他對唐筱可的這份兒心用在自己身上。
唐德善喂着嚴思思的手一抖,然後垂眸深深嘆了口氣。
“是我的錯。”
嚴思思落到今天這樣,何嘗不是證明問題出在他身上。
如果他從小就能好好關心一下嚴思思,她怎麼會因爲嫉妒小可,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唐德善搖了搖頭,繼續親手喂着嚴思思喝湯。
“既然把你帶到了這世上,就應該帶你領會爲人子女的溫暖,而不是應該把自己心裡的不甘和埋怨發泄到無辜的你身上。”
唐德善抿脣,眼裡帶着笑意。
都說生兒育女是爲了防老,可同時,子女也會給爲父母帶來很深的教育。
所以,父母與子女之間,其實也存在相互教導的關係。
一直以來,他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教導子女,可是在全心全意照顧唐筱可的時候,也意識到怎麼去做一個父親。
但是因爲安欣的緣故,他則對嚴思思毫不在意。
看慣了對錯,所以他只會用自己認爲的道德觀來看待嚴思思。可實質上,他纔是造成嚴思思悲劇最大的推進者。
“對不起,思思。”
這麼多年,他忘不了安雅,更忘不了當初安雅是因爲安欣離開自己。
而他又太過懦弱,沒有承擔一切的勇氣,所以就把所有罪責全部推到了安欣身上。他始終認爲安雅會離開,是因爲安欣的緣故,所以在唐家無視她們母女的存在。
卻因此,傷害了當時的嚴思思。
她嫉妒仇恨小可,何嘗不是他這個自以爲很盡責父親的傑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