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周和。”
額上的皺紋緊鎖着,一臉不可置信的文短用顫抖的雙手,理了理頸上的衣領。
“竟然是他親自領兵。”
恐懼在他心中漫延,吸煉入他丹田的元氣,快速的遊向羸弱的肺腑。
元氣順着脈絡,涌向周身。
“完全,被算計了呀。”
長出了口氣,文短眼中的驚愕速褪。
大敵當前,文短在歷經初使的恐懼後,竟生起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朦朧的紅芒,漸覆在他的身上。
毫不避諱的催動體內的元氣,渾然不顧漸漸熾烈的護體氣芒。
“老匹夫,想吞掉我,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口鋼牙!”
烈日下,古鬆頂上,亮起火光。
“竟然是文短。”
站在初搭的營帳裡,抓着斧柄的周和,仰着頭,雙眼透過尚未搭上簾布的營門,望向了山谷的方向。
山谷內,一棵古鬆上的耀眼火光,即使是常人,也能夠清楚的看見。
周和不僅看到了火光,還看到了火光旁驟動的元氣,以及火光中的赤紅厲芒。
“這小子竟然沒走。”
“報!”
背插令旗的兵卒,快速躍上帥營前的臺梯。
“將軍。”
單膝跪地,一臉風塵的兵卒面容肅然的抱拳行禮。
“前方山谷內,發現定邊郡士卒。”
“嗯。”
微微頷首,眉間的皺紋緊鎖,單手撫過顎下的白鬚,周和沉鳴片刻。
“可探得兵力?可探其部屬?”
“將軍。”
聞言,傳令兵卒面色不變,立刻答道:“小人在谷間,看到許多穿着定邊郡甲冑的士兵,數量應有上千。”
“這些士兵正在搭禾造食,在他們周邊,小人還發現了許多燒焦的馬車。”
“哦~?”
沉鳴片刻,周和的手指漸漸用力,被攪動的及胸鬍鬚被突生的指力繃的筆直。
“谷中可探到伏兵?”
“這。。。。。。”
聞言,傳令的兵卒一愣,支吾着道:“谷坡上,小人並沒有看見其它的兵馬。”
“下去。”
揮手斥退傳令之兵,周和麪色凝重,眼眸深處卻露出一絲喜色。
“我命令你將谷中一切,用墨筆繪於羊皮上。”
“再帶軍令給周篾,讓他點齊兵馬,集合起我軍的全部騎兵與步兵。”
“遵命!”
傳令兵轉身跑出營房,快步衝下房外的階梯。
“文短小兒。”
看着傳令兵遠去的背影,周處肅然的臉色迅速軟化。
展露着與昔日營中從未有過的開心笑顏,周和咧開了幹扁的嘴脣。
缺齒的笑容,在陽光下竟有些憨然。
“老夫,實在是高看你了。”
Wωω. Tтkд n. ¢〇
仰起頭昂視着遠處,山谷外的高山。
周處臉上的笑容如同單純的稚童,那雙眯成細縫的褐色濁眸中,冷厲的殺意卻再不隱藏。
“這次,老夫定要你獻上自己的項上人頭。”
正午的烈日,照耀着谷外的青山。
青山下,如螻蟻般的人眼中,只映出了繞山的霧雲。
劉恆和有根就在山上。
兩個修行之人,雖皆爲修道強者,卻無一人步入洞虛。
而只有洞虛之人,纔可以憑自身修爲,屏蔽掉無時無刻不發散在周身的元氣渦流。
蠻兵和凡兵隱在山裡,無人有能力看到山下的情況。
憑着常人的目力,只能觀察到從谷間升入高空的漆黑炊煙。
而劉恆與有根,此時正待在坑中。
那是一個由數百蠻兵挖掘的大坑,直徑五米,深達三米。
坑洞上寬下窄,底部被兵卒們用鈍器砸平。
坑上蓋着圓木搭連的板子,身穿麻衣的有根和身穿絲衣的劉恆,面對面的坐在坑底。
身下堆着厚厚的枯乾,兩人身前置着木樁。
圓樁上畫着象棋的棋盤,棋盤上擺着棋子。
陽光從木板中央直徑半米的圓孔落下,照在坑底的棋盤上。
坑洞的土壁上,無數昆蟲與蚯蚓在土壤中攀爬蠕動。
溼潤的土氣,流動在尚還渾濁的坑洞空氣中。
有根周身在溼氣中打了個哆嗦,緊起了身上的麻衣。
“怎麼還沒到晚上啊?”
伸手拿起身前棋盤上的“軍”棋,一臉不滿的有根,小聲的嘟囔起來。
“要等到太陽下山。”
看着有根將“軍”棋移出棋盤的大半區域,擺在中央,劉恆皺起眉頭,亦是小聲的回答道:“起碼還得燒十二柱香。”
聞言,輕抿着嘴的有根,臉上頓顯無奈之色。
“山下的敵軍還沒撤,你就拉我一起下棋,就不怕有人看穿我們的計策?”
“計又不是我出的。”
聲音略顯低沉,劉恆瞪起眼珠凝視着身前的棋盤。
“我怕什麼?”
拿起“砲”棋,劉恆一臉理所當然的將之堵在了“軍”棋的前面。
聞言,有根扁了扁嘴,一臉臭臭的伸出手將棋盤中央的“軍”棋上移幾步,吃掉了劉恆的“砲”棋。
“將軍!”
看着棋盤上己方“軍”棋前,毫無阻擋的“將”棋。
勝券在握的有根,驕傲的昂起了下巴。
然後,一臉壞笑的劉恆就拿起“將”棋,放到了隔“將”棋數步遠的“軍”棋上面,並激動的說道:“吃了!”
“。。。。。。”
看着撿起己方“軍”棋的劉恆,沉默了許久的有根,終於一臉怒色的高喊起來。
“你個臭棋簍子!”
“你又來這招!”
靠突至又失的糧草,挑起兩郡紛爭。
這是有根計策的第一步,但此計能否成功,有根心裡並沒有底。
畢竟他作爲一個宅男,作爲一個應試教育的典型範例。
作爲啃父母養老金的啃老一族。
他以前根本就沒上過戰場,而作爲他老大的劉恆,也只上過一會戰場。
而且,劉恆還吃的是敗仗。
再加上對敵方將兵的瞭解,劉恆和有根都是嚴重不足。
知己卻不知彼,讓人如何心安。
所以,躲在坑洞中,被拉來下棋的有根心裡,十分的忐忑。
而劉恆,卻很鎮定。
這鎮定不是浮於表面的強裝,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淡定。
這種舉手投足間,對一切事都毫不在意,猶如超脫於世的氣質,讓有根都暗自佩服。
此時的有根並不知道,劉恆的淡定只是因爲他那單純的腦細胞,根本想不到那麼多。
高山下,谷壑中。
全身紅芒鬱積,身周火光散射的文短,躍下了古鬆。
動盪的元氣,掀引着松下將兵的氣血。
強者的能威,捶擊着將兵們脆弱的臟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