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面色不好的哪吒,緩緩飲盡了杯中酒,才道:“其實,這倒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大事?正道叛徒!哪吒翻了個白眼,這要還不是什麼大事……嗯,對了,門派叛徒是這個老傢伙,而這個小丫頭肉身絕對沒超過三十歲,而這三十年裡也沒聽說過有哪個門派傳出這等醜聞,這麼說來,當時這老傢伙出事時,肯定身邊是沒有這個小丫頭跟着的,這麼說,只要這一老一小配合,把這種事就這麼糊弄過去,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哪吒的眼神才漸漸明亮了起來,便又聽那老者道:“真正要命,的那丫頭有天妖血脈,嗯,說起來倒是不遠不近,她外婆是個純正的天妖!”
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快了!
哪吒現在方纔瞭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還沒興起的笑容就此止住,吃驚之餘,回想起自己自己被擄回來的情景,方纔漸想明白了,苦笑道:“原來在風洞中出手是我這弟妹!難怪還要託異獸叫聲,難怪我半路竟會昏過去,想來那時纔是你出的手吧!”
老者笑道:“誰讓你竟然裝暈騙我們家程兒。她又是個心軟的,不捨得真出重手弄暈你,爲了他們倆還能有兩天快活日子,我這個作爺爺的自然就要出手,免得你再作出什麼腳,讓那些人也一股腦的進來搗亂!”
“風洞中行動無礙,連高出幾個層次的神念都察覺不出,這是哪位天生縱風的天妖大能的血脈之效吧!”哪吒徐徐吐了口氣,道:“我雖然年紀小,可對於這一界奇聞逸事卻頗感興趣,若是我所記不差的話,人妖相戀,還是個天性風屬的,近千多年來也沒這種事傳出!倒是百多年前,“星河劍派”裡有位前輩,不知從哪找出了位據說是仙界青鸞大妖與凡人所產下的一女,與之相戀的如火如茶,不知怎麼回事被發現後,竟爲之不昔與宗門翻臉,一翻爭鬥,極爲出名,只不過最後卻是雙雙殞命!”
老者靜靜聽着,原本笑容也漸消散,待哪吒說出當年有這麼一出事之後,微笑道:“想不到你倒是個留心這種事的!”
“哥,我……”張流雲心裡掙扎了半天,眼見這時兩人話已說僵,他卻可以說終於等到了個開口的機會,只是方纔開口,卻見哪吒便擺了擺手,看了看他起身時猶自緊握着身旁可人的小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別的話我也不說,我只問你,你準備日後怎麼辦?”
一個“日後”,立時頂得張流雲說不出話來,日後,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日後的父母怎麼辦,宗門怎麼辦,甚至和這個兩情相悅的半妖姑娘怎麼辦,難不成就真的躲在這種地方過一輩子,直到飛昇或被天劫劈死不成?
“哥!”流雲自然是知道的,人妖相戀,從來就沒出過什麼好結果,當然,要是你有足以堪比一個門派的實力,也沒哪個門派真一根筋的和你死磕,只是,如果你沒什麼大本事,又沒什麼大靠山,那就得完全自求多福了!
以張流雲現在的水平,很顯然,高手這個稱號就算和他有緣,他現在也得先等上個三五百年纔有譜,而至於勢力,連這丫頭的爺爺這等修爲遠超哪吒重生以來所見的高手,也被生生弄成個叛門之人,老老實實的弄個天然陣法當遮羞布,那就更不用說張子深和陳月茹兩人的那點水平和人緣。
隱姓埋名,誰又能說明白哪個地方纔算是隱的,據說“星河劍派”,也就是疑似這小丫頭父母的那一對,當初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可人算不及天算,最後還不是一步步的被趕盡殺絕。
從歷史根源上來說,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對人妖相戀都有特殊的磁場,反正從傳說上來看,這種隱居流,大都難逃一死,最後也是像如今這樣,留下了個後代,不論男女,都是一個調的苦修然後報仇,而且往往天資還都不錯,還真能殺個血流成河,嗯,然後再被憤怒的衆人呼朋喚友反殺之。
張流雲苦澀一笑,他一向雖然言語頗見猖狂,可實際上卻不是個一派天真的,自然知道,以他現在的實力,連口放狂言的資格都沒有,而若是一時頭腦發熱,真的不管不顧的出現在修真界裡,他自然是沒那自保和保護心上人的實力,而以他父母和哥哥的心性,便是嘴上面罵着他,若見有人對他出手,而他又死硬着護定這半妖,那縱然是和宗門及至整個正道鬧翻了,也必是要護着親生兒子的,可以着他們這一家的實力,這種情景下,滿門被滅就要成爲惟一結果。
“哥,我要任性一回了,回去你就和爹孃說,我已經死在這裡面了!”張流雲頭腦種種念頭紛至沓來,慘笑一聲,天妖血脈對於他們這種不大經事的小修真來說,只是覺得怪異,一般人總是認不出來,不過在那些合體期,甚至修爲低一些,卻專修相應功法的修真來說,那卻是相當於黑夜裡螢火蟲一般的存在。
斂息訣是個好東西,可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着三五百年不間斷的用這種頗爲傷神的功法的,畢竟還只存在於傳說之中,至少對於張流雲的這位心上人來說,讓她連用上三五天的的斂息訣,她能受得了,張流雲自己還捨不得呢!
既不能得,那便舍了吧!
張流雲拉過那女孩,繞過石桌,金推玉柱倒的便和她一同和向哪吒跪了下去,低聲道:“今後不能在爹孃身邊,日後爹孃身邊,還請哥連我那份心一同盡了!”
若是其他人,相談之下,自然要言之有物,便說什麼事,也當徐徐圖之,可張流雲和哪吒一同出生,一同修道,對張流風來說,這二十一年裡,若是單論時間,便是張子深和陳月茹兩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他和哪吒相處時間的一半,怎麼還能不算知根知底的!
修真者產子,自然和凡人又有不同,張子深和陳月茹爲了這兩個孩子的出生,確是費了大功夫,所以在這兩個孩子出生之後,陳月茹雖然還想硬撐着看管,可又哪有那麼些時間,哪能真個不顧自家修爲性命,一天全然用來看這兩個孩子,偏生他們夫妻兩年輕時又都是氣盛的,對於師門裡幾個師兄,都因事生份了很多,而原本想着用來看孩子的一個女弟子,偏偏又在這兩個孩子出生前三個月受了場大難,閉關一直到現在這二十多年了也沒見出來透口氣。
這種情況極其詭異,本來若真說要找,哪還能找不出個看孩子的,可零零散散找了幾個人,後來卻發現這兩個孩子極其省事——在哪吒這個活了千多年的仙人調停下,要是再不省事就真沒天理了——後來年紀漸大,而孩子又確實是省事的,陳月茹也就慢慢放下心來,除了她每天必定的一小段時間來看管外,其他時間就完全是哪吒在調教這個弟弟!
哄他哭,逗他笑,帶他漫山的瘋玩,領他調息一點點修真,連着講人生,明事理,一通通本當是父母老師教的,哪吒全都不客氣的代了——說一句爲兄如父,當真屈不了誰——這也是當年哪吒功力盡廢,還能拿着個小竹條把流雲趕了繞着山跑整圈的根原所在。
拿定主意的張流雲不用敘述,不用講解,不用表明心跡,不用探聽意見,直接就把自己的心思直白的展現在哪吒面前,然後化成具體的形爲,就是帶着將來媳婦的一跪。
張流雲不用問哪吒是個什麼意思,因爲他知道,他喜歡的,哪吒一定也會喜歡,他接受的,哪吒一定會接受,只是這種接受所帶來的那種,不可逆轉的後果,很顯然,他,和他的家庭,絕絕然承受不了這種後果——就算他們接受的了,張流雲自己也絕然接受不了——可是讓他就此放棄眼前的小可人,顯然他也接受不了!
張流雲和那丫頭跪倒,哪吒並沒有去扶。
因爲,作爲修真者,讓人起身並不用出手!哪吒衣袖也不用抖,張流雲兩人便覺得一股雖然不大,卻幾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道涌上,讓他兩人直立起身子,而這時哪吒卻又拿起酒杯,緩緩給自己倒了杯酒,和旁邊的老者一樣,面容似喜似悲,可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哥!”流雲自覺心裡話已說盡,也相信哪吒已然能盡明白的意思與決意之堅,便也隨着沉默下來,倒是身旁那一直不開口的害羞女孩這時擡起頭來,衝着哪吒叫了聲哥,抿了抿嘴脣,鼓起勇氣道:“我和流雲的事,都是真心的!”
哪吒聽了這話,似笑非笑的掃過她一眼,把她看的頭腦不由又矮了下去,只是旋即又擡了起來,繼續道:“相信哥所想過的弟妹,自然不是我這樣的天妖血脈,可是流雲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沒有他,我不會快活;他沒有我,就算日後有再美的姑娘,再高的修爲,也不會快活!我……我……”
這小丫頭一股起勇氣,倒真顯出了幾分天妖血脈的風采,直白的遠超正常人,先前不說話時倒還好,宛如個羞意不止的小姑娘,如今一開口,才顯出倒底不同,一番“他沒有我,就算日後有再美的姑娘,再高的修爲,也不會快活!”的話,說此自信之言時,光彩之盛,那種真正屬於年輕而天真少女的光芒,當真把哪吒也灼得不敢逼視。
還好她終究不是個真半點俗世不通的,那話說時只覺得氣勢如虹,可那話剛出口,便覺得不僅面對的哪吒,便是裝着喝酒的爺爺也差點一口嗆出來,便知道方纔自己言論當真超凡脫俗,臉上立時紅了一整個,再掃過憐惜中也帶着笑意的張流雲,心中原本想好的主意立時散了個乾乾淨淨,“我”了半天,也再想不起下面還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