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在一起也商量不出什麼辦法來,李萌只得安慰常笑道:“笑笑,沒事的,最多蘇銘被送回老家.等他到了,一定會和我們聯繫的
,你別太着急了。他又不是犯了法,警察不敢把他怎麼樣的,你還是先吃點飯吧。”說着又推了推王家明,說:“你杵在這幹嘛呀,還不去外面炒兩個菜回來。”
王家明聽了李萌的話,連忙笑了一下,說道:“唉呀,我真是笨,這都沒想到,我這就辦去。”他話沒落音,來去匆匆,很快的便把兩個熱氣騰騰,賣相很好的菜品放到了常笑面前。常笑擡頭看了一眼李萌,又看了一眼王家明,勉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拂了她們的好意,便拿過筷子低下頭吃起來。
可是吃了兩口,實在覺得心中像有鉛堵住了一般,一口也咽不下去。倒是王家明在一旁勸着:“常笑,這雪裡紅炒肉沫很不錯的,你多吃點。”
李萌看了看常笑食不知味的樣子,把她的筷子一把搶過放下了,說道:“吃不下別吃了。”又轉過頭白了王家明一眼,說:“這北京破鹹菜有什麼好吃的?”
王家明本來一腔好意,沒想到卻碰李萌的冷臉碰了正着。笑意僵在臉上,心中只覺得彆扭,可是看着常笑又不好怎麼發脾氣,只是對着李萌說道:“我又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李萌卻沒有理他,只是冷冷的說道:“哪敢呀,您是北京人。我們這種外地人來你們的地盤上討口飯吃,抱您的腿還來不及呢,哪還敢怪罪您呀。”
王家明聽李萌這副陰陽怪氣的語調,也是心頭火起,想要反駁,可是卻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可是什麼不說吧,又被嗆得憋屈。只得提高了聲音說道:“李萌,你什麼意思?”
李萌本來還要頂回去,卻被常笑拉住說道:“李萌,算了。這事跟王家明也沒什麼關係,別把氣撒他身上。”說着又看了看王家明說道:
“王家明,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吧,一會該沒車了,有什麼事我們再聯繫你,今天麻煩你了。”
夜半的時候,常笑怎麼也睡不着,躺在牀上睜着雙眼,滿心的焦灼,總擔心蘇銘會被欺負,會沒有飯吃。又想着現在天涼了,晚上會不會很冷,滿腹的憂心忡忡。好不容易到天亮時分眼睛才閉上了一會兒,不是做惡夢,便是沒來由的突然驚醒,坐起來一頭的汗,睡了比不睡更累。
在常笑憂慮得夜不能寐的時候,蘇銘正和一大羣同樣的所謂外地人擠在一節火車車箱裡,被押送回老家。綠皮的火車,大約是貨車改的,沒有座位,所有的人蹲在一起,只有有時有兩個穿制服的警察過來巡視一圈。走過人羣的時候,有一個警察會對着誰踢出去一腳,喝道:“老實點,蹲着。”彷彿他們真的一羣十惡不赦的罪犯一樣。
因爲人太多了,空氣裡有一種難聞的味道,擠在一起的什麼人都有,剛畢業的大學生,生意人,不過大部分還是那些來到大城市出賣體力的人。這些人對於這樣的情況好像也並不覺得奇怪,蜷在一個角落都能呼呼大睡,安之若素。還有一個年輕的母親,抱着孩子,背過去稍微遮擋了一下便解開衣衫喂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那孩子一有吃的,便止住了哭泣,甚至雙手還在空中揮着,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周圍的人充滿新奇,卻絲毫不理會自己母親此時的尷尬與難堪。
有一個大概是帶隱形眼鏡的男孩,因爲沒有藥水,雙眼乾澀得幾乎要紅腫起來,可能是疼或者其它的什麼,不時的泛出淚水來。他一直在跟看守的人說着自己的情況,卻並不被理會。後來那兩個警察巡視時,看了他一眼之後,到了半夜的時候,才用礦泉水的瓶蓋送了一點藥水過來。
蘇銘被人擠在中間,不能動彈,聽着旁邊的人謾罵和質問。“暫住證,老子在自己的國家住着,怎麼就成了暫住了?”“我又沒犯法,憑什麼這樣對我?”
這些道理蘇銘也想不明白。唯一讓他明白的是,在這個城市裡,不論他的普通話說得多麼地道,他的目光多麼遠見卓識,他多麼的努力奮鬥,在現在看來,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此刻的處境,只讓他覺得深深的屈辱,彷彿自己真的犯了罪一般的低人一等。蘇銘的內心深處激烈的膠着着,有一種難堪像小蟲子一樣吞噬打擊着他的自尊心,讓他說不出的難受。卻又彷彿有一股小火苗在他的內心竄起,越發的激起了他要在這個城市通過奮鬥,獲得成功,贏得尊嚴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