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在前面的醫生擺手攔了我們一下,人羣停頓,我們疑惑的順着透明玻璃,望向了監護室裡面。
“蓬,,咚咚。”
屋內傳來劇烈的廝打之聲,兩個三十多歲的醫生,加上四個護士,竟然只能強強按住麻臉在牀上,而麻臉渾身是血,扯着已經嘶啞的脖子喊道:“大康,木木,你們放開我,,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麼是不能說開的,也沒有什麼是我不能妥協的”
門外。
“啪。
大康抿着嘴脣,怔怔的望着監護室裡,那個說話毫無邏輯,眼神呆滯的中年,瞪着大眼睛,流下了兩行熱淚。
“他這是怎怎麼了,。”高東看着玻璃,結巴的衝前面的醫生問了一句。
“巨力波及後腦,造成間接性神經紊亂,我們專家組原本猜想的是智力倒退,但沒想到會是這樣,,。”醫生扭頭看着我們,緩緩說了一句。
“間接性神經紊亂,,什麼意思,,精神病,瘋了,,。”王木木一聲比一聲大的問道。
“對,就是神經病的一種,。”醫生退後一步,躲開王木木越來越近的臉,再次回了一句。
“挺好個人,怎麼他媽就瘋了呢,,你告訴我,怎麼就瘋了,,你他媽到底給沒給好好治,。”王木木直接崩潰,雙手插着腰,胸口劇烈起伏着,不知道在埋怨誰,是醫生麼,,我想更有可能的是他媽上帝,。
“醫生,手術可以治療麼。”相對於木木,福鑫說話雖然帶着顫音,但更有理性,到他這個年紀,更容易接受現實。
“人的神經相當複雜,手術不用考慮,只能藥物抑制,。”
“抑制,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能不能恢復,完全看天。”醫生再次回答。
“那你說間歇性神經紊亂,也就是說,他還會有清醒的時候,,。”福鑫繼續追問。
“有,但並不是說神經系統,可以在某一時間痊癒,而是說精神病人長期保持,劇烈的大腦細胞跳動,會使人出現疲憊,就跟人正常休息的意思差不多,導致大腦不能正常支配肢體運動,和語言表達,短暫的出現安靜期,你問他什麼,他會回答,但語言邏輯混亂,智力會衰退,。”醫生儘量用我們能聽懂的話解釋了一句。
“弱弱智。”高東試探着問了一句。
“嗯,也可以這麼理解,。”
醫生說完,一瞬間我們全部沉默。
有人說,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場災難電影,我們在不停的躲着,飛來的碎石,崩裂的大地,焰火狂噴的山巒,總是希望,疾病,分離,厄運,遠離自己,但災難電影,他終究是以悲劇開頭,悲劇結尾,不會因爲某一個人,或者團體,而改變它所要講的故事,看電影的我們,何嘗不是在經歷我們需要近百年,才能看完,和親自主演的這場,名叫“命運”的電影。
一個月以前,麻臉爲了盤活恆遠,意氣風發,幹勁十足。
一個月以後,悲劇電影,燃起熱點,進入了
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或磕磕絆絆,或風光無限的走完前半生,而後半生將扮演一個瘋子,一個可能在大街上凍死,都不會有人理的瘋子,。
時間流失,飽經滄桑的我們,迫使自己由外而內的變的堅硬,將需要自認爲懦夫的情感,放在一個外人無法看到的位置,有人稱這是善良,有人稱是真實情感,也有人稱這是最珍貴的柔軟。
今天的瘋了的麻臉,擊中了,昨天拍桌子瞪眼的大康,最柔軟部分,深深的自責和愧疚,霎時間涌上心頭,。
“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他媽錯了,麻臉,,我他媽錯了,你能聽見嗎,,。”大康站在玻璃門前,使勁兒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嘴角滲透出絲絲鮮血,額頭頂着玻璃,聲音顫抖的說道。
“我還是要跟你們說一下,病人的情況,不是單純友情可以支撐的,這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希望你們還是跟病人家屬溝通一下,儘快給病人提供一個相對長久的居住環境。”醫生沉吟了一下,善意的說了一句。
“他沒家屬,我養着他,養到他死”大康咬着嘴脣,聲音很小,不像是對醫生說,而更像是自己立下的一個新的承諾。
“他什麼時候能出院,。”斌斌插嘴問了一句。
“唉,外傷好了以後,隨時都可以。”醫生嘆了口氣,回了一句,拍了拍大康的肩膀,轉身離去。
“等等。”
就在醫生,邁步往前走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我,突然叫住了他。
“怎麼了,。”醫生疑惑的看着我問道。
我皺着眉頭,掃了一眼衆人,停頓了一下,強笑着說道:“沒事兒,我要問啥忘了。”
“嗯。”醫生衝我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王木木離我很遠,攥着拳頭,咬牙看着問道:“你懷疑他是裝的,。”
我聽到王木木的話,愣了一下,陰着臉掃了一眼都將目光轉向我的衆人,低頭說了一句:“不是,別的事兒。”
“你現在有點像畢子文,你知道麼。”
“嗯,可能吧。”我愣了一下,點頭說了一句。
當天晚上,麻臉被打了安定,隨後沉沉睡去,醫院沒有空餘病房,除了一言不發的大康以外,我們其他人集體離去,在樓下旁邊的賓館開了兩間房,不知道爲什麼,兩間套房裡,擠了五個人,而我這一間,卻只有我自己。
“咕咚,咕咚,。”
粘稠的紅酒,帶着淡淡的酸味,極其奢侈的全部灌入我的嘴裡,轉眼一瓶見底,酒瓶子被我隨後仍在地上,腦袋噗通一聲靠在沙發靠背上,我緩緩閉上眼睛,大腦越來越迷糊,眼角不知什麼時候,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淚,當淚珠劃過我嘴角的時候,我纔有癢癢的感覺,愕然的睜開眼睛,擦了擦嘴角。
我起碼愣了能有三四分鐘,實在弄不明白,我爲什麼要哭,到底他媽是麻臉瘋了以後的悲傷,還是我的已經心累到,要用眼淚抗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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