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做”不是沒有道理的,
部裡下來的人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控制了財務、銷售、倉庫等多個部門,封存了相應的賬目,以至於很多人都反應不過來,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但是管良卻反應過來了。
作爲曾經的“廠長大秘”,管良知道這是上面派下來的調查組,事情鬧大了。
本來他們這些人昨天晚上咬着牙填了一部分窟窿,已經讓總廠恢復了正常運轉,但是現在上面卻不依不饒的開始正式調查,這可如何得了啊!
這種事就怕從上往下查,一根釘子的破綻都能被咬住了不鬆口,何況一晚上怎麼可能把所有窟窿都給填平?
就昨天晚上大家湊份子發工資、發福利的一百多萬,是管良出了大頭,其他人摳摳搜搜吵吵嚷嚷的添了點零頭,也就勉強能把眼前的困難度過去。
可他管良吃的最多手頭寬裕,吐出四五十萬來也只是肉疼而已,其他人平時只是喝了點湯,這一年來大手大腳的花銷,你讓他們怎麼吐?
吐黃水嗎?
開玩笑,你賺了一萬塊,幾個月後還是一萬塊?早花了大幾千了好吧!
苦膽水吐出來都填不平的哇!
管良這會兒就感覺心裡苦,如果上個月大傢伙都聽他的,不要吃的那麼狠,就不會耽誤工人發工資,也就不會招來調查組了。
而且管良自己心裡苦還罷了,邊上還有個討厭的玩意兒在火上澆油。
李野亦步亦趨的跟着管良,笑嘻嘻的道:“咦,管秘書你怎麼那麼緊張?都流汗了呀?”
管良咬着牙煩躁的道:“七月天流汗,不是很正常嗎?”
李野呵呵一笑道:“也是也是,你還穿襯衫打領帶,確實是應該流汗,不過你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人看見的好,要不然人家以爲你.做賊心虛呢!”
“.”
管良的臉都漲紅了,額頭上的青筋“崩崩崩”的直跳。
他咬着後槽牙,看了李野足足二十秒鐘之後,才恨恨的道:“李野,你太年輕太不成熟了,你是要毀了這家廠啊!”
“這家廠有幾十年的歷史,各種積累的問題也有幾十年的積累,但它好歹承載着近萬名職工正常運轉,工人們有工資可以拿,有福利可以領,
可你和你的師傅這麼一搞,工廠的生產會混亂甚至停擺,工人們下個月的工資從哪裡來?從你們一分廠抽血嗎?”
李野詫異的道:“工人們辛辛苦苦工作一個月,本來就應該領工資啊?難不成你以爲今天發的工資、領的福利,都是你管良的功勞嗎?”
“你從工人兜裡掏了一塊錢,又還給工人五毛,還要人家喊你一聲爺爺?”
“那你呢?”
管良譏諷的道:“你們一分廠都說你是大善人,你還不是一樣?你李野的單位裡第一個買私人小轎車的,還在這裡跟我裝清高”
李野直接打斷道:“我當然跟你不一樣,因爲我有個人收入,我除了兩百八十塊錢的工資之外,跟一分廠沒有任何經濟關係,
可你管良呢?你敢說你賺的錢跟總廠的工人沒有一毛錢關係?我李野經得起查,你經得起查嗎?”
“.”
管良被李野給懟住了。
他近一年來賺了不少錢,但他從來不認爲這些錢是從工人兜裡掏出來的,
相反今天早上他帶頭填窟窿給工人發工資、發米麪,那些工人還衝他呵呵的笑,看到工人們那滿足的笑容,李野還覺得自己是救人民於水火之中,大家應該感謝他呢!
可是李野一句話就點醒了他。
【你經得起查嗎?】
管良要是經得起查,就不會流汗了。
“哼,我不跟你在這裡閒扯,總有一天人們會明白,是你李野砸了大家的飯碗。”
管良不再搭理李野,掉頭就往外走,調查組的氣場太強大了,他在這裡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雖然管良知道,調查是需要按程序走的,他現在不是總廠的在職人員,不可能把他抓過去詢問,但他就是感覺心驚肉跳。
但是管良出了辦公樓,急急忙忙想要開車逃離的時候,卻愣住了。
三輛130呈一個不規則的“品”字型,把他的奔馳車給死死的堵住了,不管從哪個方向開都開不出來。
“這是誰幹的?小麥,小麥”
管良氣的大聲呼喊,但是卻沒人應聲。
他往四周一看,明顯有好幾個工人往這邊看,但就是不吱聲,而且臉上還得帶着詭異的笑容。
管良在總廠是工作過好多年的,認出了其中一個工人是試車隊的隊長。
“老穆,這是哪個瞎眼的玩意兒開的車,你趕緊跟他說一聲,把車挪開。”
名叫老穆的工人瞅了瞅管良,怪里怪氣的道:“我說管老闆,你說誰是瞎眼的玩意兒呢?”
管良心裡本來就窩火,聽到老穆這個口氣哪裡還忍得住,頓時暴躁的指着那三輛130喝道:“你看看那幾輛車怎麼停的,那司機不是瞎眼的玩意兒是什麼?”
老穆耷拉了臉,冷冷的道:“你覺得哪個司機眼瞎,去找哪個司機不就完了嗎?你衝我來什麼勁兒?管良,你現在不是以前的管秘書了,跟我說話客氣點兒”
管良愣住了。
因爲就在今天早上分福利的時候,他還是大方的給老穆多分了一份呢!這才過了幾個小時,這孫子竟然就敢這麼跟我說話了?
但是自己的車出不來,終究還是要低頭,所以管良只好壓着火氣掏出香菸:“老穆,咱倆要是有什麼誤會你就明說,試車隊的車都歸你管.”
“誒誒誒,這話你可說錯了。”
老穆推開了管良遞過來的香菸,好笑的道:“我雖然管着試車隊,但我管不住民意,民意你懂嗎?就是以前你經常在報告上提的那個民意.”
“民意?呵呵~”
管良覺得很諷刺,因爲整天把民意掛在嘴上的人,纔是最不在乎民意的人。
【這種人就應該餓死!】
周圍那些人戲謔的目光,讓管良感覺自己是個大傻瓜,今天早上十幾卡車的糧油福利算是喂狗了。
管良轉身就走,反正130的門鎖和點火系統都很簡單,大不了費些手段撬開罷了。
“管老闆,我奉勸你不要破壞公務,要不然我就通知保衛科了,到時候留下的就不是非法所得,而是你的人了。”
“.”
管良差點兒一頭栽倒。
部裡的調查組纔來了短短的時間,這些人就迎風轉舵,扣押自己的“非法所得”了?
管良不服氣,加快腳步去辦公室找熟人,這一年多來他的買賣能夠做的風生水起,肯定是喂熟了一幫“朋友”的。
但是今天邪了門了,管良不管找到誰,對方都是打着哈哈隨意應付,就是不給你辦事兒。
“你們等着,隨意扣留個人財物是犯法的,這輛車值幾十萬,數額巨大.”
管良氣急敗壞的出來,就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他的秘書就略懂法律,保證讓這些混蛋玩意兒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管良在廠裡轉了好幾圈都沒找到自己的秘書小麥,好不容易借了個電話打了三遍傳呼也沒有迴應。
“她去哪兒了?”
管良心煩氣躁的出了總廠,走了半天才打到車回到了自己的貿易公司。
結果一回到貿易公司,管良就得到了一個炸裂的消息。
“小麥姐姐剛纔回來,說總廠那邊急需要現金救急,帶着財務去銀行了”
管良感覺自己被雷劈了,渾渾噩噩的闖進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保險櫃瞅了一眼,就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結果風流是風流過了,卻是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不人不鬼啊!
五分鐘之後,管良蹦了起來,趕緊給銀行打電話,結果銀行已經下班了。
“不會的,不會的,沒有我的授權,銀行不會把那麼一大筆錢給她的,肯定還剩下一些.肯定還剩下很多.”
一整個晚上,管良都看着天花板嘟囔着同樣的話。
而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他一樣無眠。
在某棟樓的宿舍裡,有人狠狠的摔了杯子。
“一羣白眼狼,誰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