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昨天我和李野去看了航空母艦,回來的時候去第五大道逛了逛,
今天我們準備去哥大參觀,然後去華爾街陪李野做實習調查,我也要寫兩篇見聞報告.”
早上八點,文樂渝卡着時差打電話回國內,彙報自己近兩天的行程,表示自己並不只是出來玩的,在旅遊途中仍然堅持學習,
這也是李野一再要求的,一兩天往家裡打個電話,免得讓柯老師和文慶盛以爲李野把文樂渝給“拐跑了”。
一般這個時候,文樂渝都要求李野坐在自己對面,拿着手錶替她計時,
因爲燈塔的長途話費很貴,一分鐘都要幾美元,她怕自己跟媽媽說話的時候分心,而不能做到“五十五秒準時掐斷”的效果。
話說現在很多留學在外的海外遊子,都是這麼幹的,甚至有些人會更省一些,打通之後立刻掛斷,連續操作兩次就是向家裡報平安了。
可憐李野堂堂億萬富翁,分分鐘幾萬上下,卻還要爲了幾個美元,給媳婦兒充當精確秒錶用。
紐約早上八點,是京城的晚上九點,所以柯老師還沒有睡。
她安靜的聽着女兒一條一條的跟自己彙報,偶爾會插上一兩句話鼓勵一番,心情相當的不錯。
“是嗎?我也聽說過那艘大船,但是沒有機會去看,小渝你比我都長見識了呢”
“長見識是長見識了,但我們今天連續三次被認成日笨人,真是的.李野個頭兒那麼高,也被他們認錯.”
文樂渝跟媽媽吐槽了幾句,忽然擡頭看了李野一眼,然後鬱悶的道:“媽,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穿着樸素一點,免得再被人認錯?”
“樸素一點?”
柯老師詫異的道:“樸素一點就不被人認成日笨人了?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文樂渝又看了李野一眼,有些心虛的道:“我們今天去買東西,我本來嫌貴不想買的,但是李野一下子買了好多,那些人立刻就問我們是不是日笨人,
李野說現在日元升值了,所以很多在燈塔的日笨人都大手大腳的亂花錢,所以人們一看不差錢的.就覺得是日笨人.”
電話對面的柯老師停頓了一下,然後沉默了好幾秒鐘。
而拿着手錶計時的李野,也趴在了桌子上,拄着下巴微笑着看向文樂渝。
文樂渝這是在給自己“告狀”呢!
誠然,今天李野和兩個妹子確實被連續誤認成日笨人,但文樂渝突然跟柯老師提起這茬,大概率還是因爲今天下午,李野給兩個妹子買鞋子的事情。
文樂渝是個說話算數的女孩兒,說給小姑子傅依若添一雙鞋,就給她添一雙鞋。
但是當兩個妹子到了第五大道的奢侈品店之後,卻都改變主意了。
奢侈品,不坑窮人。
稀鬆平常的一雙鞋子,就要大幾百美元,最最漂亮的那種,一雙更是好幾千,就是傅依若也覺得不好意思,執意說“不要了,坑人呢!
傅桂茹從小對傅依若也算是“女兒富養”,每月給她的零花錢,在同齡人中肯定算是多的,但是如果知道女兒這麼奢侈,呵斥謾罵是少不了的。
但李野卻堅持讓媳婦兒和妹妹試穿,然後就是一通買買買,非常土豪的“除了這一雙,統統包起來,”文樂渝和傅依若攔都攔不住。
你要問李野爲什麼如此土豪?
某些網站上高跟、黑絲都得是單獨的一個大類,你說到底爲什麼?
文樂渝穿上之後就是好看啊!那小腿一繃筆直筆直的,李野心理年齡幾十歲都怦怦心動.這男人賺了錢不就得花在刀刃上嗎?
再說看看當時小渝和小若試穿的時候,明顯也是非常喜歡對不對?那還有什麼吝嗇的理由呢?
沉默過後的柯老師,也是壓低了聲音問自己的閨女:“小渝你是不是跟李野鬧意見了?是不是嫌李野亂花錢了?”
“沒有.”
“那是爲什麼?你跟我說說?”
“我就是沒有”
“.”
柯老師果然精明神算,一下就猜中了文樂渝的心思,但文樂渝磨磨唧唧的沒有承認,而是再次看向了李野。
趴在桌子上的李野挪了挪下巴,墊到了另一隻胳膊上,饒有趣味的瞅着小媳婦兒,滿臉的笑容讓文樂渝更加不安。
這還是文樂渝第一次對李野的行爲表達自己的不滿呢!
在以前的時候,無論李野做出什麼決定,文樂渝都會無條件的支持,偶爾纔會嘟囔幾句,但從來不會嚴肅的反對。
或者說,這是文樂渝第一次正式的跟李野“生悶氣”,在回來的車上,文樂渝板着小臉好半天不跟李野說話呢!
但是小妮子顯然不想跟李野鬧彆扭,所以就藉着跟媽媽打電話的功夫,隱晦的向李野表示抗議——不許大手大腳,要不然我喊我媽了。
不過這一次,柯老師卻站在了李野的一邊。
電話那頭的柯老師溫柔的說道:“小渝,你有些地方肯定是比李野強的,這我可以肯定,甚至李野的很多想法都不如伱成熟,
但有一點,只要牽涉到‘錢’的問題,你還要跟李野虛心學習才行,
而且她現在花的都是自己的錢,你明白嗎?我們沒有花國家的錢,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想給誰花就給誰花”
“我也知道這些道理,但是”文樂渝猶豫了一下,糾結的說道:“李野會掙錢,所以他就會花錢,我不如李野會掙錢,所以我肯定不如他會花錢,所以我也知道該聽李野的,但是.唉~”
文樂渝嘆了口氣,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媽媽,其實我從那天到港島開始,心裡就有些悶得慌,到燈塔的這些天,我越來越悶得慌”
“我知道海外比我們發達,但我沒想到發達到了這種地步,以前我跟裴文慧在京城的時候,她一直避免討論我們‘落後’的話題,”
“今天我們在第五大道買東西,那個店員問我們是不是日笨人的時候還是笑嘻嘻的,但當我們說是內地人之後,她就不笑了,她沒鄙視我們,但就是不笑了.”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總是在想,爲什麼我們會落後了這麼多呢?明明我們已經都在努力了.”
“所以我就想着,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錢用在最應該用的地方,李野一直說投資內地的工廠,我就覺得是不是應該節省一點.”
文樂渝看向李野的眼裡,有了明顯的慚愧,好似是在自責不該干擾李野“花錢的權利”。
當初李野給文樂渝發電報,就跟寫信一樣洋洋灑灑的時候,文樂渝是很嚴肅的提出“不能浪費”的。
但後來瞭解了李野掙錢的本事之後,文樂渝就不怎麼過問了,畢竟自家男人有能耐,花倆錢怎麼了?而且還是花在自己人的身上。
但是當她這一次跟着李野出來,看到海外跟內地的差距之後,卻忍不住的有了幾分自責。
李野坐直了身子,收斂了笑容,伸長胳膊,輕輕的撫摸了文樂渝的頭頂。
【這就是八十年代的那批人啊!】
在八十年代的留學圈裡,曾經流傳着一個故事。
有個公派赴日留學生,站在東京澀谷的街頭上崩潰大哭,他不能理明明內地纔是戰勝者,但日笨爲什麼會超過了內地那麼多,自己又該怎麼改變這一切?
如果跟幾十年後的孩子們談“家國天下”,那可能沒幾個人願意搭理你,但文樂渝這一批人裡,還是有那麼一些犟種的。
他們可能不是最聰明最優秀的,但他們是最倔強的,在別人紛紛潤走的時候,他們卻逆向紮根內地,默默奮鬥。
而當四十年後內地成爲第二大經濟體時,這些滿頭白髮的犟種回憶起八十年代的憤懣吶喊,也不知是悲是喜,是酸是甜。
李野以爲就文樂渝這樣的出身,應該不會那麼“傻”,但是現在看來,小妮子還是有點“傻氣”的。
或者說,文樂渝被某種責任給“綁架”了。
“小渝,你的這個想法是對的,但李野也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整天跟裴文聰那些人在一起,總不能太過寒酸.”
柯老師又勸了勸文樂渝,然後話鋒一轉:“你們今天都幹什麼了?花了多少錢?”
文樂渝正在感受着李野手掌上的摩挲,順嘴就禿嚕道:“花了五萬多快六萬了”
“.”
電話那邊沉默了五六秒鐘,然後傳來柯老師平靜的問話:“五六萬買了什麼?”
文樂渝感覺有些不對勁,但還是乖巧的答道:“買鞋子。”
“還有呢?”
“就是鞋子.還給媽媽您定了一雙,四千多.”
“.”
柯老師再次沉默了,而且這次沉默了好長時間。
“美元嗎?”
“美元.不過媽媽,還有很多限量款的據說更貴,一雙就要上萬,這裡的東西太貴了”
文樂渝忽然有些慌亂,她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柯老師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今天買了鞋子,明天是不是要去買衣服呀?”
文樂渝甩了甩頭,把李野的手掌甩開,兩隻眼睛布靈布靈的快速眨動。
“我們不買東西了,我們很快就要去舊金山的硅谷,李野分析過了,那邊應該有很多賺錢的機會,我們可以賺幾百萬.”
“嘟嘟嘟~”
“喂喂喂~”
電話中斷了,也不知是長途線路出了問題,還是那邊的柯老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