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唐三彩的色釉變化柔和濃淡相宜、互相浸潤的既自然，又有斑駁淋漓的效果，就這一份色彩的輝映，就能顯出堂皇富麗的味兒，絕對不是凡品.”
“這件銅製薰香爐就更了不得了，你看這紋路，你看這品相，這是宮裡出來的東西呀！是不是九龍至尊用過的我不敢說，但絕對是貴人才有資格用的”
老宋跟着艾先生回到了他的住處之後，艾先生就拿出兩件假貨來讓老宋給他品鑑解釋，老宋立刻動用三寸不爛之舌，一通鼓吹忽悠組合拳，直把艾先生打的眼神火熱貪心大起。
眼看着艾先生抓耳撓腮喜不自禁跟進了蟠桃園的弼馬溫似的，老宋實在是禁不住的鄙夷。
【想當年我用比現在多了十倍的力氣去糊弄你爹，你爹面露微笑連眼皮子都不帶動一下的，看你現在這個無能的樣兒，哪裡像是貝勒爺的兒子？
要不是你這個鷹鉤鼻子跟你爹一個模子裡出來的，打死我都不信你跟那個畜生有什麼關係。】
“宋先生，宋先生？”
艾老師忽然戳了戳老宋。
老宋立刻收了譏笑，非常有職業操守的道：“誒誒，艾先生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艾老師點點頭，低聲道：“我想問問宋先生，伱覺得這兩件東西，哪一件會更好一些？”
“那就這件。”
老宋還真被問住了，他想了想道：“你要說49年以前，我知道京城的花旗銀行有保險櫃，
艾老師愣了一下，然後皺起了眉頭。
【我特釀的信你個鬼嘞！】
老宋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用手指了指那件銅製薰香爐。
老宋的意思，是這會兒內地的銀行有沒有保險櫃業務先不說，就是有，它也未必針對個人客戶開放。
“所以我這次先帶一件走，剩下一件留在京城，等到以後有了仰慕種花皇族的買主，再想辦法帶出去也不遲”
老宋：“.”
“論錢！”
可現在京城有花錢銀行嗎？其他的銀行我不知道有沒有，而且這種業務也不知道搭理不搭理咱們這種平頭百姓呀！”
“保險櫃業務？”
“這你就不懂了，”艾老師把臉一板，侃侃而談的道：“著名的諾貝爾經濟學界得主曾經說過，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老宋就算是再聰明，這會兒也有點犯迷糊，於是他弱弱的問道：“艾先生，這薰香爐你不是要帶往海外嗎？怎麼又要存在京城？”
艾老師很現實的道：“你就說這兩樣東西，哪一樣更值錢。”
我從京城回燈塔千里迢迢，路上要經過好多的關卡，這萬一有個閃失被查扣了呢？”
【兩樣都不怎麼值錢，我當時花了二十三個大洋找人做的。】
“這一件雖然年代晚，但是有來頭，古董這個東西，只要有了來頭它就值錢，你要是遇到迷戀種花皇族的那種買家，要多少錢他都不嫌貴呀！”
“.”
艾老師立刻把那件薰香爐放進了盒子裡，然後問老宋：“咱們這京城，哪個銀行提供保險櫃業務？”
“那怎麼辦？我回燈塔一趟至少要十天八天，這麼好的東西.放哪裡才能安全保險？”
“嗯？更好一些？”老宋不解的問道：“艾先生問的更好一些，是從何問起呢？是論這兩件東西的品相完整？還是論它們的稀有程度？”
【你這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是要吃進你自己的肚子裡吧？】
【本來以爲你是個廢物，沒想到你還有吃裡扒外這一手呢！連你親爹的東西都要吞一半兒。】
【這還真是他爹的天才。】
老宋沒有李野那麼變態的表情觀察能力，但他從年輕時候就跟人掉心眼兒，艾老師這種剛剛入門的瞎話精，怎麼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艾老師分明就是要把這件銅製薰香爐佔爲己有，變成自己的東西。
老宋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賣給阿強一件東西之後，明明得了好幾萬港幣，艾老師還是窮的一逼。
看來燈塔那邊的貝勒爺也是摳門的很，不給艾老師這個小兒子多少零花錢，把親兒子都給逼的開始坑爹了。
艾老師左思右想，忽然看向老宋：“宋師傅，你替我保管一段時間怎麼樣？咱們是合作伙伴，我願意相信你。”
“不行不行，”老宋連忙擺手道：“艾先生不懂古玩行裡的規矩，像這麼貴重的東西，是不能隨便託付他人的，
說句不中聽的話，等你從燈塔回來，萬一非要說東西變成了假的，我找誰說理去？”
“我怎麼會是那種人？”艾先生把眼睛一瞪，不悅的道：“宋先生是瞧不起艾某人了，我既然相信了你，就絕對不懷疑你”
“不不不，我不合適，”
老宋連連推脫，然後笑着道：“再說了，艾先生以前不是說過，等這次你回燈塔，帶我出去開開眼界的嗎？我得跟你一起走哇~” “嘖~”
艾先生嘖了一聲，臉色突然變得倨傲不屑。
“老宋你還是太急了，你想去燈塔，起碼要把日常用語給學個百八十句吧？你現在連問個路都不會問，出去迷了路都是個大麻煩.”
“那我不是可以僱翻譯嘛！你只要幫我辦簽證就行。”
“簽證簽證，老宋你也去簽證處看了，是那麼好辦的嗎？你看我前邊辦了兩個，就以爲有多容易是不是？我暗地裡費了多大的勁兒你知道嗎？”
“.”
老宋使勁的砸吧嘴，害怕一個忍不住，把腮幫子都給歪到耳朵後面去。
他當然知道艾老師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讓那兩個過來培訓的學生成功的獲得了去燈塔的簽證。
艾老師仔細分析了每個學生的條件，然後選出最有可能過籤成功的，傳授一大通應付簽證官的技巧。
至於他們能不能過籤，其實大概率還是聽天由命，但瞎貓碰上死耗子過了兩個，這不就成了“金牌講師”嗎？
這就跟後世駕校門口那些“收錢包過，不過退錢”的一個道理，只是艾老師更不要臉一些，不過也不退錢而已。
“那好吧！我就替你先保管幾天，你去買個保險櫃，鑰匙密碼都自己拿着，我就負責給你看個門。”
“唉，對嘍！”
艾老師攬住老宋的膀子，親切的道：“老宋師傅你放心，咱倆是合夥人，以後肯定有的是機會去燈塔，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記得把培訓班的這些學生維護好，我回來之後還要繼續傳業授道呢！”
“嗯嗯，傳業授道，艾先生你是大能人，在京城這個地方大有可爲.”
老宋一邊不要錢的誇獎艾老師，一邊在心裡鄙視。
這人啊！就怕沒有了自知之明。
當初艾老師第一次在培訓班上，聽到學生們恭敬的喊他“老師”，並且誠懇的向他請教問題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飄的。
這就跟當初老宋糊弄了中村大佐，被東山省城的同行們集體稱呼“大英雄”一樣，飄飄然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艾老師也是這樣，本來搞個培訓班是想搞點錢，結果久而久之，他深陷在被人尊敬的感覺裡面無法自拔，覺得自己真的是德高望重的名師了。
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可不是能用錢買來的。
這也是老宋明知培訓班的收費不妥，也忍着跟艾老師合作的原因，他需要拴住艾老師，通過他來找到仇人，達到復仇的目的。
不過老宋記下了所有培訓班學生的地址信息，決定等以後這些人如果潤不出去，就會悄悄的把培訓費加倍退回。
老宋自己也承認自己不是好人，但是在對待自己同胞的時候，還謹守着必要的良心。
......
艾老師一路有驚無險，抵達了燈塔西海岸的三藩市。
下飛機之後，他深吸一口氣，突然間感覺這混雜着鹹溼海風的味道，是那樣的陌生，是那樣的討厭。
這座城市帶給他的，可不僅僅是難言的童年、青年、中年，還有那股子怎麼洗，都洗不去的落魄味道。
反而是去內地的短暫日子，讓艾老師看到了成爲人上人的希望。
所以艾老師決定，趕緊解決掉這邊的事情之後，還是回京城去享受。
那邊的物質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匱乏，只要兜裡有錢，吃穿用度絕對不缺，而且更不缺的，是妹子。
要不是老宋一再跟艾老師強調內地對作風問題抓的很嚴，一旦被女方控告，不管有沒有證據都要坐牢，艾老師這會兒估計都跟好幾個女學生成爲親密戰友了
但是艾老師在這裡心心念唸的想回去，身邊幾個也是從內地來的乘客卻欣喜的道：“哇，這裡的味道，是大海的味道嗎？真好聞呀！”
“不，這是自由的味道，是讓我們擁有無限可能的味道，你使勁聞聞，是不是有着一種無法抵擋的迷人甜香？”
“嗯，真甜！”
“噗~”
艾老師忍不住的笑了。
“這位同志，你笑什麼？”
艾老師看了那幾個不悅的乘客一眼，輕蔑的用標準的本地口音，吐出了一句話。
【歡迎來到自由的地獄，如果你不能成爲魔鬼，那就請成爲魔鬼的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