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糾結了好久,最後卻對着李野搖了搖頭,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還是不去見人家了吧!人家是給你送了禮物我去當面感謝算怎麼回事兒?”
李野看着李悅那落寞消沉的背影,多少猜到了一點她的心思。
姐姐李悅對“死去”的母親,有着深深的思念,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心理寄託,哪裡敢去輕易的戳破?
聲音相似已經是彌天大幸,你還指望死人復活啊?
李野點點頭,輕輕的道:“行,那我跟傅女士說一聲,口頭幫你感謝一下吧!”
“.”
“蹭~”
李悅一下子就竄了回來,盯着李野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你說她姓傅?”
李野很好笑的反問:“老姐你跟人家通過電話,就不問問人家怎麼稱呼嗎?”
李悅表情一滯,弱弱的道:“我沒問可她也沒跟我說啊!”
“.”
李野接着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要到鵬城?要不要見見李悅?”
有時候說說生活方面的事情,有時候說說工作方面的事情,今天我們好像討論了服裝的海外發展前景.”
這纔是傅桂茹最糾結的事情。
沒媽的孩子是根草,心裡的苦又有誰能知道?
以前傅桂茹沒有決定是否返回內地,所以李野也就只能暫時隱瞞,但傅桂茹已經決定到鵬城紅牛任職,那麼有些事就可以問一問了。
傅桂茹一陣語塞,她其實能夠覺察出李悅的異樣,畢竟她自己,這些天也快魔怔了。
傅桂茹沉默幾秒,十分糾結的問李野:“我很想見見李悅,但如果你父親知道了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
“我”
傅桂茹頓了頓,實話實說道:“也不是經常,我覺得她跟我很聊得來,所以有時候打過來伱不在家,就跟她聊一會兒。”
李悅在不知道傅桂茹姓名的情況下,竟然能夠連續好幾次通話,還聊工作、聊生活,這要是落在後世,還不分分鐘被騙去噶腰子?
李野不知道當初傅桂茹離開的時候,具體跟李開建發生了什麼,但李開建現在又娶了韓春梅,傅桂茹就非常尷尬了。
李野都能想象得出,李悅跟傅桂茹打電話時候的小心翼翼,順着彼此的話頭說,對方不方便說的話題一定避開,免得對方以後不再打電話過來。
“.”
李野一愣,然後問道:“你們最近是不是經常通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李悅正在廚房炒菜的功夫,傅桂茹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電話接通,李野就問:“今天你跟我姐姐打電話都聊了些什麼呀?眼睛都哭紅了,上次也是,怎麼每次打完電話她都哭一鼻子。”
電話那頭的傅桂茹明顯有些慌亂,趕忙問道:“她哭了嗎?我沒跟她說什麼呀!
“.”
“你跟李悅打了那麼多次的電話,就沒覺察出她快魔怔了嗎?這些天我看她日漸消瘦,原來問題是出在您這裡呀?”
李野呼了口氣,對於親孃倆心有靈犀的微妙默契感到十分欽佩。
李野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也很糾結這個問題,但我怎麼都行,主要還是看你的意思,
不過如果你不打算見我姐姐,那以後你就不要跟她通電話了,免得讓她傷神傷心。”
“我還是見見李悅吧!我大約六月下旬到鵬城”
傅桂茹哪裡肯斷了跟李悅的聯繫,只思考了幾秒鐘就做出了決定。
相對於李野這個“你呀你”的兒子,傅桂茹感覺跟李悅交流的時候,更有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味道,更能解開濃濃的思念之情。
而在跟李野交流的時候,傅桂茹也很激動,但偶爾會感覺非常的累,會感覺是在被牽着鼻子走。
“那行,我六月底剛好放假,到時候見了再說。”
“好!”
掛斷電話,傅桂茹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不是沒有想過回到內地,但其中的阻隔實在太多,但是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那個好似看不到希望的夢,卻突然間就要實現了。
“這一切,好像是從見到李野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傅桂茹忍不住的在心裡覆盤,思來想去,好似李野的出現,就是變數的開始。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切隨緣吧!”
。。。。。。。。
“哐切~哐切~哐切切~”
長長的綠皮火車,行駛在長長的京九線上,就跟一條毛毛蟲順着樹葉的脈絡,在緩緩的向前蠕動爬行。
六月底,李野放假的當天下午,就被姐姐李悅催促着一起上了南下羊城的火車。
可上了火車,李悅就有些後悔了,躺在臥鋪上跟烙鹹魚一樣的翻來覆去,嘟嘟囔囔說着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話。
李野忍不住的問道:“老姐你這幾天是不是神經衰弱了,嘀嘀咕咕的王八唸經呢?”
“我念你個鬼的王八經你說誰是王八?我是王八你是啥?你是個鱉嗎?”
李悅正在心裡想事情,被李野一下子給帶溝裡去了,要不是臥鋪車廂裡還有別人,估計當場就要發動血脈壓制教訓教訓李野。李野瞄了一眼李悅,好笑的道:“老姐你別瞎琢磨了,最近你憔悴的厲害,好好睡一覺,一睜眼就到鵬城了。”
“睡兩覺也到不了鵬城,”李悅疲憊的躺在臥鋪上,低聲道:“早知道我就託小慧給咱們買飛機票了,兩天兩夜熬死個人。”
李悅這幾天應該是真沒睡好,臉色確實有些憔悴,但這會兒你讓她睡一覺,又哪裡能睡的着?
李野不管他,自己矇頭呼呼大睡,軟臥車廂的條件很不錯,一路睡着就能到鵬城,爲什麼還要驚動別人呢?
不過在入夜之後,李悅卻推醒了睡夢中的李野。
“小野你跟我出來。”
李野疑惑的跟李悅出了臥鋪,到了走廊之上。
李悅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對着李野道:“小野你知不知道,咱娘在南洋是有親戚的。”
“.”
李野驚訝的看着李悅,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李悅看着懵逼的弟弟,繼續說道:“我那時候還小,知道的也不太清楚,但我記得偷聽咱娘和咱爹說話,咱娘說她在南洋有叔叔,還有妹妹”
“那個傅女士說話跟咱娘一模一樣,我琢磨了好多天了你說她會不會是咱孃的妹妹,要不然怎麼跟我越說越投機呢?”
【老姐,你這瞎琢磨半天,就琢磨出來個這?你怎麼不琢磨的更大膽點兒呢?】
看着李悅亮晶晶的眼神,李野覺得自己這會兒要是說出真相,估計少不了一頓好打。
但是等到了鵬城就不一樣了,一切的後果都會由傅女士來買單,跟我李野是沒有干係的。
。。。。。。。。
綠皮車以平均時速六十公里的速度,跨越大半個種花從京城抵達了鵬城。
李野和李悅出了車站,就看到了笑容滿面的郝健,在對着他使勁揮手。
不管現在的郝健是統領着多少人的廠長,李野到站他必然會親自迎接。
“他乾爹你這次來的可巧,飲料廠的新生產線,還有南洋的傅女士剛剛都到了,
你明天給他們亮亮本事,指點指點他們,也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內地也是有經濟人才的。”
“指點指點他們?”李野笑着道:“你怎麼說這種話?我還沒畢業呢!能指點誰?”
“他乾爹你是謙虛了,”郝健正色道:“就你給鵬城七廠設定的那些規章制度,每一條裡面都有着大學問,那個傅女士剛來幾天,就對那些規章制度讚不絕口呢!”
李野笑了笑,倒是沒有再謙虛。
當初鵬城七廠管理混亂,他比照着後世工廠的管理規定,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議,讓郝健驚爲天人。
雖然傅桂茹有着十幾年的管理經驗,但跨越時代的管理知識,總有那麼一些驚豔的閃光點的。
一行人到了鵬城紅牛的生產線工地,結果卻發現傅桂茹不在。
問了問現場的施工人員,才知道今天傅桂茹自己駕車往羅湖那邊去了。
鵬城紅牛的司機道:“昨天她問了我邊界線那邊的情況,我說現在已經沒有戒嚴了,不知道是不是去那邊了。”
郝健不悅的道:“她去邊界線做什麼?你怎麼不跟着她呢?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可怎麼得了?”
司機苦着臉道:“這我哪知道啊!傅經理嚴厲的很,我只有聽從的份兒。”
郝健只好跟李野道:“他乾爹,你看是不是明天我們再來?這生產線咱們的人都不怎麼懂,也沒人給你講解.”
李野扭頭看了看滿臉失望的李悅,沉聲道:“你忙你的吧!給我準備輛車,我要隨便轉轉。”
“那行.”
郝健有些奇怪,但李野的話他從來都是無條件的遵從。
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李悅的時候,卻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李野開車載着李悅,直奔羅湖那邊去了。
鬱鬱不樂的李悅看着遠方逐漸出現的鐵絲網,不解的看向了李野。
“小野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野沉聲道:“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這裡曾經出現過三次大規模的逃港風波,最多的一次,一晚上就有近五千人‘撲網’.”
“他們從五湖四海集聚到這裡,等待夜幕降臨之後,就會互相壯膽,像衝鋒的戰士一般撲到鐵絲網上,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過不去的.”
李悅看着絮絮叨叨的李野,皺着眉頭問道:“小野你跟我說這麼做什麼?”
李野往前努了努嘴,道:“喏,那個人當年就是從這裡撲網過去的,你過去問問她,我爲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李悅詫異的轉頭看去,發現遠處停着一輛車,而車旁邊站着一箇中年女子,正在愣愣的看着遠處的鐵絲網。
隨着李野的車越來越靠近,李悅的眼睛也睜的越來越大。
當李野隔着五十米停車之後,李悅連續扳了三次門把手,才把車門打開。
李悅的視力很好,但是此刻,卻因爲淚水的模糊,怎麼看,也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