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際長途電話,打到了京大經濟系的辦公室。
“我是港島踏浪文學出版社,跟你們學校的孤軍文學社有密切關係,請馬上找經濟系82級的李野同學接電話,非常緊急,真的非常緊急。”
“你是哪裡?港島什麼社?”
83年的國際長途,聲音多少有些失真,接電話的老師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港島踏浪文學出版社,就是連載《望鄉孤軍》的雜誌社.”
“哦哦哦,你說這個我就知道了,伱要找李野同學是吧?你找他什麼事情?”
“我這位老師,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請馬上喊一下李野同學好嗎?”
“好把好吧!那我去給你喊人,你待會兒再打過來吧!”
“不要掛電話,我打了十分鐘才轉接到你們這裡的,拜託。”
“好的好的,您稍等啊!”
接電話的老師把電話聽筒放在桌上,趕忙往門外跑去。
旁邊的同事笑道:“看來李野還是聯繫上了港島那邊,也不知道《望鄉孤軍》能不能有轉機,唉.一幫年輕人沒經驗呀!”
“就是啊!一下子喊了三十萬美金的天價,把外賓都氣壞了”
幾個老師都聽說了《望鄉孤軍》的事,這時候免不了閒聊幾句。
不曾想辦公室另一邊突然傳來冷喝:“學生們再沒經驗,不也是在給學校創收嗎?這半年來孤軍文學社貢獻了上萬美元,怎麼到了你們嘴裡就那麼不堪了呢?”
“對不起張教授,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幾個老師趕緊低頭閉嘴,剛纔八卦的興起,忘了李野的“恩師”正坐在另一邊,幸好沒指名道姓,要不然免不了要挨一頓噴。
十分鐘之後,李野一路跑進了辦公室,先跟幾個老師打了招呼,然後纔拿起桌上的聽筒,用粵語說話。
“喂,裴老闆嗎?我是李野。”
“我是羅潤波,阿聰就在我身邊,”
電話那頭的羅潤波焦急萬分,幾乎是以喊的嗓門說道:“李先生,港幣兌換美金現在已經跌到9.58了,再跌六分錢,我們就要爆倉了.”
“你小聲點,”李野皺起了眉頭,非常不滿的道:“你急着把電話打到學校,就是要告訴我這件小事嗎?”
“我小你”
羅潤波好懸一句“我小你老母”沒噴出來。
特麼的十萬火急的事情,你竟然還說“小”?
就在昨天,內地和不列顛就港島問題結束了第四輪會談,雙方巨大的分歧一條都沒談攏,導致了港島市面上的恐慌,港幣兌換美元,在今天突然就跌到了9.6:1。
因爲相信了李野的預判,提前埋伏的羅潤波順利的交割了看跌的空單,緊接着以驚人的魄力全倉看漲港幣。
但是在羅潤波以9.55左右吃進多單之後,匯率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泄,眼看着隨時都可能爆倉,專業素養過硬的羅潤波也麻了,當即就要斷尾求生。
但是裴文聰卻嚴厲的阻止了羅潤波,哪怕賠光了自己的七百萬美金也堅決相信李野。
無奈之下,兩人才緊急撥通內地的電話。
平時他們聯繫李野,還需要先打鵬城七廠駐京辦事處,讓靳鵬再去找李野。
但這會兒哪裡還來得及,蒙着頭就打到京大,然後再轉經濟系。
可不曾想好不容易轉接過來,卻被李野給冷漠的訓斥了。
“李先生我知道您是天才,但真的太危險了,我要爲客戶負責啊!我們等匯率掉頭之後再看多好不好?”
羅潤波看着不斷下落的匯率報價,心臟病都要搞出來了,只能苦口婆心的勸李野。
“不好,”李野斬釘截鐵的道:“你們撤吧,我不撤,希望你謹守職業道德,不要做出錯事來。”
“李先生9.59了呀!”
“就這樣,明天再說。”
李野掛斷了電話,然後就看到周圍好幾個老師都豎着耳朵傾聽。
不過李野和羅潤波說的是粵語,而電話聽筒的聲音又傳不了多遠,衆人只是聽了個寂寞。
“李野呀!是不是談的不太樂觀?”
張教授招了招手,把李野喊到身邊,然後道:“不要給自己壓力太大,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就算是拍不成電影,那每月不是還有一兩千美元的稿費嗎?誰要是私下裡說閒話,就讓他先給學校捐上幾千美元再說。”
放暑假的時候,張教授帶着呂老師去兒子家住了段時間,回來之後才知道《望鄉孤軍》的事情。
當時他就要去找學校說道說道,李野卻告訴他不要緊,等等看再說。
但是看剛纔李野打電話的語氣,估計情況不太樂觀。
“沒事的老師,港島那邊應該會支持一下我們,只不過多大的支持力度,還要過幾天才知道?”
“哦?”
張教授看着鎮靜的李野,對這個有擔當的弟子更是喜歡。
只不過張教授不知道,李野所說的“過幾天”是什麼含義。
。。。。。。。
港島。
羅潤波看着最終封盤的匯率,終於嚥下了一口唾沫。
1:9.60,港島歷史最低匯率。
“阿聰,這一次.我喪失了一個專業操盤手的職業素養,卻相信了你這個神棍,萬一”
“沒有萬一。”
坐在旁邊的裴文聰也是口乾舌燥,他已經整整一天沒吃沒喝,同樣緊張的快要虛脫了。
一切都被李野說中了,只不過在最後關頭,有一點小小的意外,問題.不大。
“走吧!先去我家,我先給你挑個房間,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裴文聰端起水杯,把裡面的水一飲而盡,拉着羅潤波往太平山的住宅駛去。
這就是有家的底氣,就算他把現金全都輸沒了,不是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小窩嗎?
吃了晚飯之後,裴文聰和羅潤波怎麼也睡不着,乾脆開車上了山頂,看着天空的星星發呆。“阿聰,你這兩年運勢太順了,但是以後還是不要冒險的好,你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出身的人,能爬上來有多不容易,七百萬美元啊!”
羅潤波和裴文聰都是名校畢業,但都是在底層蹉跎了十年爬不上去,裴文聰這兩年走了運才賺了些錢,但今天羅潤波總覺得太冒險了。
如果一旦賠了,他覺得對不起裴文聰。
這也是很多人說羅潤波不專業的原因之一,他太重情誼了。
賠了客戶的錢,關他操盤手什麼事?
但是裴文聰卻喝着啤酒,仰頭面對星空道:“你以爲我只是這兩年運勢太順嗎?”
“嗯?”
羅潤波看着裴文聰不知何解。
裴文聰笑了笑,把啤酒罐扔的遠遠的。
“黃大師跟我說,我有四十年大運呢!”
“噗~咳咳咳咳~”
羅潤波一口啤酒噴了出來。
“黃大師不是唉.”
這一晚上,羅潤波和裴文聰坐在太平山頂一夜未睡,直到日上三竿纔回家吃飯。
然後就看到電視中發表重要新聞,港英發布一系列管控聲明,明確市面上不允許拒收港幣。
“.”
裴文聰和羅潤波都呆愣了足足二十秒,然後倉惶出門開車直奔交易所。
“今天你說能升嗎?”
“升,肯定升,但不知道升多少。”
“升一毛我們賺多少?”
“升一毛賺一倍。”
“幹,發財啦!”
開盤之後,滿眼通紅的兩個人,眼看着一路爬升抓都抓不住的匯率,再次傻了眼。
轉眼之間,匯率就從9.6升到了8.9,無數搶單的都搶不上。
“阿聰,現在怎麼辦?”
“你是操盤手你問我?”
“那問問李先生?”
“你就等着挨訓吧!”
下午的時候,李野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只簡短的給裴文聰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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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到京城來過國慶節。”
哪個國家的國慶?
這還用說嗎?自己的運勢在內地呀!
“小慧,小慧,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內地。”
“哥我要上學呢!”
“走啦,哥給你換個更好的學校。”
。。。。。。。
九月底,京城。
吳錦媛在京大校辯論隊的活動室,最後一次跟大家交流。
全國辯論賽即將開始,而吳錦媛認爲自己也該給孤軍文學社一個機會了。
這些天來,孤軍文學社受到的壓力很大,李淮生和楊玉民明顯的憔悴了很多。
但就在吳錦媛想跟李野攤牌的時候,卻看到了裴文聰。
“吳女士,你怎麼會在京大呢?啊呀!真是想不到又見面了。”
裴文聰在京大“巧遇”了吳錦媛,先是一驚一喜,然後微笑着走過來握住了吳錦媛的手使勁搖晃。
吳錦媛知道“使勁握手”是內地人表示熱情的方式,但裴文聰一個港島人,你熱情個什麼勁兒?
“裴先生還問我怎麼會在京大,難道你在京大出現,我就不意外嗎?”
吳錦媛抽回了自己的手掌,貝齒微露的笑道:“我聽說最近港島的局面變化很大,裴先生怎麼在這個時間來到內地呢?”
裴文聰爽朗的笑道:“我又不是政客,管那些事情做什麼?我這次來京城,是因爲《望鄉孤軍》終於結尾了,人家爲我賺了那麼多錢,我總得來表示一下感謝吧!”
吳錦媛眼神一凝,凌厲的目光一閃而過,然後又笑着道:“裴先生不關心政治,那總要關心生活吧?我聽說港島市民這幾天都開始搶購物資,市面上恐慌情緒濃烈,您不擔心家裡嗎?”
“這個.也關心了一點,一點點。”
裴文聰伸出手掌,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幾毫米的縫隙,表達了自己對港島這幾天所發生事情的擔憂和關心。
吳錦媛看着那幾毫米的縫隙,還有裴文聰臉上那隱隱的笑容,總覺得很不對勁。
港島的市面上悲觀情緒濃重,但這個裴文聰,好似非常高興,非常開心。
裴文聰不高興纔怪了呢!
就幾天的時間,他就賺了八千多萬美元,摺合港幣六個多億,成功邁入“億萬富翁”的行列。
“裴先生,這次要怎麼表示感謝呢?”吳錦媛還是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哦,我朋友剛好有一筆閒錢,想要尋找投資的機會,我就跟他說,《望鄉孤軍》不就是現成的機會嗎?”
“.”
吳錦媛看着不遠處溫潤微笑的李野,終於知道這個比自己小了五六歲的帥氣青年,竟然是個心機深沉的老銀幣。
自己以爲智珠在握,誰知卻遭了這小子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