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雄元雖然因爲閻嗔當年放走了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而對他深惡痛絕。但作爲東業州的副議長,他在公事上,還是要秉公處理的。
所以,面對閻嗔的合理訴求與爭辯,他並沒有出言反駁,而是緩緩看向了邱途。
他黝黑的臉龐如同被歲月雕刻過的老鬆,皺紋深邃而堅硬,每一條都像是記錄着過往的風霜和鬥爭。
“邱部長,你怎麼說?”
聽到柳雄元的話,邱途並沒有意外。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柳雄元,自信的說道,“柳議長,我當然有證據。”
“如果沒有證據,這不成誣告了嘛。”
柳雄元見到邱途一臉的自信,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他伸手指了指邱途的位置,說道,“那就坐下慢慢說。”
邱途應了一聲,邁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以後,邱途環視了一下在場的高層。
在場高層的表現其實很有意思。
閻嗔的眼睛幽深,宛如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充滿了怒火與威嚴。
這是他難得的失態。
餘正義則是閉着眼,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緊,像是內心在進行着激烈的鬥爭。
林霆相對其他幾人,沒有心計。加上他是閻嗔的舔狗,所以一臉擔心的看了看邱途,又看了看閻嗔。
至於,關爲華和石有信則要沉穩一些。
他倆雖然和閻嗔一系,和閻嗔共事過,也受過閻嗔知遇之恩,但畢竟不算是嫡系親信。
所以,閻嗔就算出事,牽連他們也不會非常嚴重。
只是,即使這樣,兩人的臉上也有些不安。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賴順的死,是一個炸彈。把新界市探查署那些見不得人的內鬥、齷齪全都炸到了明面上。
加上又正好趕上了東業州成立之事,誰也不知道州里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原本他們想着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趁着州里的人沒注意過來,趕快把事情過去。
但是現在看來邱途明顯不想讓這件事那麼簡單的結束。
那麼,這件事一切就將不再可控。所有人都變得無比危險。
因爲誰也不知道這顆炸彈會不會炸到自己
在環視完所有人的目光以後,邱途也把目光落到柳雄元身上,然後緩緩說道,“議長。我的證據就是我提交的兩份報告。”
他道,“五天前,我們政治部間諜科的一位間諜傳回情報。聯陣特戰隊潛伏到新界市。好像是在謀劃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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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就去了署長辦公室,手持間諜科關瀟科長的報告,向署長彙報了這件事。”
“這件事,關瀟科長可以作證。當時在署長門外的那些科長、處長還有趙副處長都可以作證。”
“但是.我在彙報完這件事以後,閻署長卻是收下了報告以後,讓我不要有任何動作。”
“他以現在探查署實力不足爲理由,說希望等您來到新界市再處理。”
聽到邱途這麼說,柳雄元面無表情的看了閻嗔一眼。
在場的都是人精,只是腦子一轉就猜到了閻嗔的目的。
閻嗔此時也像是在思考一樣,眼皮耷拉下來,再次恢復到了那古井不波的樣子,靜靜的聽着邱途講述。
邱途繼續道,“當時我雖然感到無法接受,但這畢竟是署長的指示,所以我最終還是接受了命令。”
“但是.第二天。我們的間諜再次傳來了一份新的情報。”
“情報顯示聯陣特戰隊意圖襲擊閻署長車隊。”
“而且聯陣特戰隊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渠道打聽清楚了閻署長的行程。”
“他們知道閻署長在昨天,也就是賴順副署長遇襲的當天,要去參加市政委員會的會議。”
“那個會議因爲是市政廳召開的,所以閻署長沒辦法更改。”
“甚至,他們還摸清了閻署長平時的路線,並確定在道路上設伏。”
“根據這種情況,我連忙向署長提交了第二份文件。”
“在第二份文件上,我還專門把之前政治部得到的聯陣據點的情報寫了上去,就想着把他們給一鍋端了。”
說到這,邱途頓了一下,說道,“而且,我確定署長一定看過了這份報告。”
“因爲.署長在前天,當着署裡幾十位中高層的面,親口承認他看過我的報告,大家都可以作證。”
“而且,也正因爲這份報告,纔有前天的清洗聯陣據點的行動。”
聽到邱途的話,閻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張皺皺巴巴的臉因爲生氣都紅溫了.
顯然,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邱途不僅吃了他的“功勞”,而且居然還髒到藉着這個功勞,來誣陷他!
而更重要的是他還沒辦法解釋事情的真相。
因爲他如果解釋事情的真相,他就會暴露他和賴順派人刺殺邱途的事情。
這和他送賴順去死,也沒多大區別了。
‘好計謀啊.又是兩頭堵我。’
而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端坐在主座上的柳雄元冷冷的看了閻嗔一眼,問道,“閻署長,你如何解釋?是否有這幾件事?”
閻嗔聞言,搖搖頭,然後說道,“議長。邱部長所說的是誣陷。我並不知道他所說的聯陣特戰隊將要襲擊我車隊的事情。”
聽到兩人各執一詞,柳雄元看了兩人一眼,然後開口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讓人找找那兩頭的檔案吧。”
此時,站在柳雄元身後的柳浮萍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應了一聲,“是。”
說完,她轉身出了會議室。
不一會,趙處長滿頭大汗的抱着一箱資料來到了會議室。
見到現場這麼多高層,還有州議長,他明顯非常緊張。
所以,他連忙把資料放到地上,朝着幾人敬了個禮。
柳雄元性情如雷,顯然不喜歡這些虛禮,所以他擺擺手,直接厲聲問道,“趙副處長,邱部長說他這兩天提交了兩份書面材料上來,是不是有這件事?”
聽到柳雄元的問話,趙處長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有的,有的。”
柳雄元又問,“這兩份材料,閻署長是不是看過了?”
趙處長一直深記那天的情況,所以連忙再次點了點頭,“是的,署長都看過了。”
柳雄元聞言,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還平靜端坐在那的閻嗔,然後開口說道,“那麻煩你找一下那兩份材料。我想看一下。”
聽到柳雄元,趙處長連忙應了一聲,“好的,議長。”
說完,趙處長就開始翻找起了資料。
不一會,趙處長找到了一份資料。他把那份資料雙手遞給柳雄元,然後說道,“議長,這是資料。”
柳雄元一邊一目十行的看着,一邊頭也不擡的問道,“怎麼只有一份?另一份呢?”
“這這.”趙處長聞言,腦門上的汗更多了。他悄悄看了一眼餘正義,然後小聲的說道,“議長,第二份資料被餘署長拿去寫報告了。”
聽到趙處長的話,柳雄元擡頭看向了餘正義,然後詢問道,“餘署長,報告在你那兒?”
見到這件事最終還是波及到了自己。一直閉着眼的餘正義緩緩睜開了眼。 全場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也包括了邱途與閻嗔。
餘正義像是靜止了一樣,沉默了足足兩秒以後.
才緩緩的搖了搖頭,“回議長。不在我身上。我沒拿過那份報告。”
聽到餘正義的話,趙處長一臉的懵。
他“啊?”了一聲,然後茫然的說道,“餘署長,那份報告明明是你拿走的啊?”
“你說要寫總結,所以把報告給拿走了。”
餘正義面無表情的看着趙處長,然後認真的說道,“趙處長,你估計是記錯了。”
“昨晚,我在你辦公室看完了報告以後,就還給了伱。之後空着手離開了辦公室。”
“不信,可以查看監控。”
趙處長:??
其他高層:.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在場的高層都是些老狐狸,事情到這裡,其實一眼就看出了是誰在撒謊
——趙處長簡直已經把“沒有心計”四個字寫在臉上。當然不可能騙人。
那麼騙人的只可能是餘正義了。
幾人在腦海中略一思考就還原了事情的始末。
顯然,邱途應該是真的寫了那份報告,但是.餘正義昨天去查看的時候給拿走了。
雖然不清楚餘正義幫閻嗔隱瞞送賴順去死的真正原因,但不外乎那幾個理由:私交感情,有把柄在閻嗔手裡,又或者派系利益.
總之,餘正義選擇幫助閻嗔,肯定是權衡過利弊的。
賴順已經死了,死人是沒有利益的。但閻嗔卻還活着,而且身處高位
這麼想着,幾位高層看向邱途的眼神甚至都帶着同情與嘲笑。
畢竟,他們感覺邱途機關算盡,最後還是漏算了人心。沒想到餘正義在關鍵時刻還是站在了閻嗔那邊。
但此時.聽到餘正義與趙處長這麼說,邱途卻是輕笑了一聲。
他道,“餘署長。既然你看過那份材料。那請問,我是否在材料上寫了聯陣特戰隊想要襲擊閻署長的事情?”
餘正義既然選擇了閻嗔,當然就不可能搖擺。所以他閉着眼,堅定的搖搖頭,“我沒看到有那部分內容。”
“我只看到那份報告上詳細描寫了聯陣據點的詳細情況。”
聽到餘正義的話,邱途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他道,“餘署長,作僞證可是要負責任的。你確定不更改?”
聽到邱途的話,餘正義明顯遲疑了一下。但他最後還是搖搖頭道,“我沒有做僞證。”
邱途聞言,笑着拍了拍手,說道,“好。餘署長既然有如此擔當。”
拍完手,邱途卻是收斂了笑容,緩緩說道,“餘署長,是我讓你去查看報告的。”
“你覺得,我如果沒有後手保證資料的安全,我會引你去查嘛?”
聽到邱途的話,餘正義眼睛猛地睜開,難以置信的看向邱途。
邱途道,“我在寫完那份文件以後,故意讓趙處長來我辦公室拿的。”
“我辦公室裡的攝像機把我寫的所有內容,還有趙處長拿走的過程全都一鏡到底的記錄了下來。”
聽到邱途的話,整個會議室一片安靜。
餘正義已經傻在了原地,關爲華、石有信、林霆也是面帶驚訝的看向邱途。
甚至就連從邱途進門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唐菲菲都目光復雜的看了邱途一眼。
走一步,算三步,把每個環節都算的死死的,而且始終壓着幾張底牌。
在底牌沒掀開前,誰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麼保險.
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與這樣的人爲敵,就更可怕了
全場可能唯一情緒沒有任何變化的就只有閻嗔了。
他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就像是一切都和他不相干一樣。
一直到邱途看過來,他才用他那蒼老的眸子深深的看了邱途一眼。
但只是一眼,邱途的心中就微微一凜。
因爲他感覺今天的閻嗔有點不太對勁:閻嗔安靜的太詭異了,他好像已經有十足的把握應對所有的一切。
而就在這時。
突然,會議室的房門被人“咚咚咚”的敲響。
柳浮萍看向柳雄元。待柳雄元微微點頭以後,她這纔開門走向會議室門口。
下一秒,會議室的大門被打開,譚慧敏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
她小聲的與柳浮萍說了幾句。
柳浮萍面露驚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讓開身子。
全場的目光跟隨着譚慧敏走向邱途。
這一刻,閻嗔才終於有了動作,他緩緩端起茶,然後輕輕抿了一口。
與此同時,譚慧敏也小聲的在邱途耳邊說道,“部長,出事了。白秘書,白處長,嗯死了。”
邱途聞言,眼瞳孔微微收縮。他驚詫的看向譚慧敏。
譚慧敏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小聲的補充道,“他在死之前,還留下了對您的控訴,說您濫用私行,違規審訊探查署高層。”
“更重要的是還說您和邪神一直都有合作。”
聽到譚慧敏的話,邱途緩緩看向閻嗔。
此時的閻嗔,端着茶,細細的品着,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顯然,這一切說不是他的謀劃,邱途都不會相信!
雖然搞不懂白秘書爲什麼會心甘情願受他指揮,甚至連命都豁上去不要。
但.現在,關押在政治部的職務這麼高的犯人身死,而且在臨時前指認了邱途。
不管是不是故意陷害,邱途都非常的被動!
就算邱途可以證明他與菈日蘿、曌姬的聯繫都是有安保處授權,合法的套取情報。
但.這也相當於把他的“馬甲”給扒的乾乾淨淨。
在兩個機構中同時身處高位,與多個派系糾纏不清。這簡直相當於自絕於前途啊。
而如果不暴露安保處,那他與邪神聯繫本就是違法的。
可以說,在邱途兩頭堵了閻嗔以後,閻嗔也給邱途出了一個同樣的難題!
而這還不算完。
就在邱途大腦飛轉,想着事情解決辦法的時候。突然,柳浮萍的通訊器“嗡嗡”的響了起來。
她是現場唯一一個通訊器可以不關機的人——她要及時接取柳雄元的重要通訊。
現在能打給她的,肯定是非常重要的通訊,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接了起來。
片刻,她臉色再次一變。
幾秒後,她掛斷電話,快步走到柳雄元的身邊,低聲說道,“議長。黃議長臨時改道,來了新界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