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朵水花消失,瞬間又浮現在巷口,彷彿多多桃花盛開,綻放而來,濺出一滴滴水珠,化作一道道水針,卻仿若奪命細劍,鋪天蓋地向着移伯面門而去。
移伯微微一動,身影一晃,在雨中連續翻了幾個跟斗,然後彈返回袖,朴刀斬下,刀氣無形,來無影去有蹤,三丈距離,彷彿劃過了三萬仗,滾滾大雨,宛若海浪,奔騰而過。
“嘭”
雨浪消散,琴聲驟停,有霧慢慢落下,有人提刀靜靜而立。第一招,沒有殺機的試探,就此落下帷幕,顧青辭知道移伯狀態很好,移伯知道,顧青辭的傷勢影響不大。
同樣是大雨瓢潑,三千醉酒樓這裡的雨,嘩啦啦的落下,與青石巷那波動化霧的雨水不一樣,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青石巷裡正在交手。
一招試探完畢,很多人都明白,這一次停頓之後,便是真正的對決,這個半步天命境與無雙公子的戰鬥,兩個幾乎都站在這世俗界武力頂端的人的戰鬥,對於在場的武者,特別是處於罩氣境的武者,這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機遇,大修行者的戰鬥,對於他們來說,是用來觀摩的,感悟那種自然之力。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奧妙,有一處客棧樓上,一個穿着華麗,穿金戴銀的公子哥兒突然將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扔,打破了寧靜,破空大罵道:“特孃的,幹什麼呢,要打就快點打啊,站着幹什麼,擺姿勢啊,我……”
那公子哥兒話沒說完,突然一塊板磚從天而降,砸在他腦袋上,頓時鮮血大冒,啃着胡蘿蔔的歐陽慕華慢慢出現,一腳踢在那人肚子上,罵道:“特孃的,不懂就別在這裡丟人現眼,實在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不然一磚頭拍死你!”
那公子哥兒看了一眼歐陽慕華,一句狠話都沒敢說,灰溜溜的就被僕人給扶着走了,長安城裡,略微有點牌面的人,沒有不認識那個敢罵皇帝十幾年都不出事兒的非讀書人歐陽慕華。
看到那人離開,歐陽慕華得意一笑,道:“正愁找不到好地方呢!”說着,歐陽慕華就趴在窗口,靜靜有味的啃着胡蘿蔔,突然靈光一現,擡眼望向三千醉一處,晃了晃手裡的胡蘿蔔,然後又繼續看向了青石巷。
三千醉雅間裡,幾盆蘭花正開放着,武煜將蘭花輕輕推了推,扭頭看了蕭玉何一眼,隨口道:“那個啃胡蘿蔔的人是誰?”
武煜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卻總有幾分俯視的感覺,彷彿是在使喚下人一般,頓時便讓本來就不太歡迎他的燕國公主孟琪臉色不好,就準備開口,卻又被蕭玉何給攔了下來。
蕭玉何面色如常,道:“那人便是當年人稱京城第一小霸王的歐陽慕華,據說如今已經是入天命了。”
武煜淡淡的點了點頭,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輕聲道:“據說,他也是一個用槍的高手!”
對於天下七道謎來說,境界幾乎已經不能用來衡量他們,但是,不管他們如何逆天,終究有一個限度,這個限度就在天命境這裡,天命境的武者已經掌控了一定的命理痕跡,完全不能用武力來評判實力的強弱。
…………
悽風苦雨拂面而來,顧青辭靜靜坐在屋檐下,天魔琴在前,左手懸空,修長的十指下垂,右手食指輕輕溝動琴絃,暢闊的琴聲瞬間蓋過了風雨聲。
靜立於雨中的移伯在拐角之處終於一腳踏入小巷,開始狂奔,或許是年邁的原因,他跑起來總有些違和,隨着他身影晃動,灰濛濛的天地突然被劃破,是刀,是刀氣,是琴,是弦氣。
一道隱隱約約的銀線將雨幕切割開。
一道無形的刀氣同樣將雨幕給切開。
兩道無形真氣相撞,並沒有產生太大的動靜,只是那中間的雨波動了,水簾重合,然後破開,兩邊的牆壁同時撕裂開細不可見的溝痕。
兩人相距三十步,變成二十五步。
顧青辭彷彿自我陶醉,沉浸在琴聲裡,彷彿自言自語:“今日,一曲《漁樵問答》,請君欣賞!”
顧青辭彷彿無視了移伯,雙手按弦,輕輕勾動琴絃,一柄油紙傘緩緩飄起,從雨中落到屋檐下,刺啦一聲,移伯面前飄來兩條銀線,顧青辭的聲音也淡淡響起:
“古今興廢有若反掌?”
聲音很平淡,也很平和,卻突然間讓遠處那些看客都有了一種置身天外,坐看雲起雲落,時空變化,滄海桑田盡在一念之間的感覺。
移伯淡淡道:“人間荒唐古怪,水滴石穿!”
那一瞬間,移伯在剎那之間辨別出那兩道音波琴絃的軌跡,往旁邊踏出,腳尖一點,朴刀立於面前,完美避開殺機,在往前兩步。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如同黃豆一般從天傾落,然後瞬間盡碎,兩邊的牆壁上再一次炸出無數條細微的痕跡,甚至我別樣的光澤透露出來,想來是直接透過的青石牆。
移伯腳步未曾停歇,朴刀在手一揮,有一刀從天而降下來一般,碾壓這個世界,斷開雨幕琴聲,那一股磅礴如龍蛇游水的浩然龐大氣機衝向顧青辭,激盪起地上那厚厚的一層積水。
顧青辭用力一彈,巷間出現一副水幕構成的畫,一個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望江垂釣,一甩魚鉤,一根透明的繩子從畫裡滾動翻涌出來,彷彿肆意遊動一般,如同出海蛟龍撞在那一抹刀氣之上。
磅礴激盪的撞擊,顧青辭依舊琴聲嫋嫋,淡淡的說道:“青山綠水則固無恙?”
水幕波動,瞬間爆炸,在空中浮散,然後將青石巷包圍,仿若一個氣罩,一座座延綿不絕的大山從天而降,劃過空間,四季變換,春夏秋冬,花開花落花無懈。
這一幕,彷彿海市蜃樓一般,驚得所有人目不轉睛,便是武煜和蕭玉何也是很震驚,這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壓,即便隔得這麼遠,他們依然可以感受得到。
蕭玉何眯了眯眼睛,道:“傳聞不是說,顧青辭最擅長的是劍法麼,爲何琴道也如此精深?”
武煜手裡握着一朵蘭花,也不會頭,輕聲道:“這一招,和傳說中顧青辭的重劍劍意,有着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