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說道:“既然如此,你這就回家去吧。”
龍子胥抹了抹眼淚:“回家?我娘子早就不見了,回家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我一個人。”
楊秋池道:“那具白骨不是你娘子,她還沒死,已經回家來了。”
龍子胥瞪大了眼睛:“真的嗎?她沒死嗎?”
楊秋池便簡單將王氏和木匠墨斗喬私奔,自己託錦衣衛關係把他們抓回來的事情簡單給龍子胥說了。
龍子胥聽完,臉色慘白,搖搖頭:“這個賤人!與他人私奔了將近一年,音信皆無,害我飽受牢獄之苦,幾乎丟了性命,她對我無半點夫妻情意,我還回去看她做甚。”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同是讀書人,雖然他是古代的,自己是現代的,可楊秋池還是心中升起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
龍子胥有些慚愧,可恩公問話,又不能不答,只得說道:“還能怎麼辦?身無長技,只能再去幫人抄抄寫寫,混口飯吃。”
宋芸兒和宋晴兩人一直在楊秋池身邊。宋芸兒見他可憐,在楊秋池身邊悄悄說道:“哥~!要不你收他作你的書童吧。”
楊秋池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他四十多了,你見過有這麼老的書童嗎?”
龍子胥聽到他二人說話,躬身道:“管監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反正那個家我也不回去了。我自幼苦讀詩書。四書五經爛熟於胸,能寫會算,如果大人不嫌棄的話。我願跟隨大人左右,作個幕僚。我自忖並非迂腐之人,這待人接物也是輕車熟路。”
龍子胥見楊秋池二十多歲,應該是結婚多年,又是英姿勃勃地少年英雄,說不定小孩都一大堆了,便道:“如果管監大人信得過,我也十分願意給大人的公子小姐當個啓蒙先生,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說罷。又是深深一揖。
宋晴嘻嘻一笑,向楊秋池眨巴眨巴眼:“秋池哥哥,你孩子多大了?一定很好玩,借我玩兩天好不好?”
“嘻嘻嘻嘻……”兩個丫頭得意地笑成一團。
想小孩玩?你自己不會生一個嗎?楊秋池瞪了她倆一眼。
細細想想龍子胥地提議,心中一動。是啊,家裡正缺個管家,自己來到明朝這麼些日子了,還有好多東西弄不懂,尤其是這官場上的事。現在自己做了指揮使特使,要論打架的多的是。可這做學問的還真不多。自己偵破案件免不了要與官府各種人物打交道,有這樣一個秀才幫自己,到省了很多心。便道:“既是如此。你以後就跟着我吧。”
龍子胥大喜,躬身道:“多謝管監大人。我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少爺小姐。”
“哈哈哈……”宋晴兩姐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真是兩個瘋丫頭,以前宋芸兒就夠搗亂的了,現在又來了個宋晴,兩人有伴,正好湊一對,這廣德縣就別指望安靜了。
楊秋池對龍子胥說道:“我尚無子息,你這教書先生是當不了的了,你就先跟在我身邊,當個跟班長隨吧。”心想,你一個小小的秀才,當我這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跟班,也不算掉價了。
龍子胥躬身道:“是!我一定盡心竭力,輔佐管監大人,以報大人恩德。”
宋知縣和金師爺兩人暗自偷笑,只聽說過官老爺請幕僚地,還真沒聽過牢頭也請幕僚。他們兩可不知道,此時的楊秋池,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宋知縣向楊秋池說道:“賢侄,現在已經中午,咱們先吃飯,然後再去開棺驗屍,你看如何?”
楊秋池肚子也餓了,這開棺驗屍一時半刻還完不了,說道:“這樣吧,我既然新收了龍先生當幕僚,理應慶賀一下,中午都到我家去,也好讓龍先生與我家人見個面。”
“好啊~!”宋晴首先拍手贊成,小酒窩閃現,整齊雪白的小貝齒直晃人眼睛,“我還沒見過嫂子和伯母呢。咱們這就走罷。”也不管宋知縣答不答應,拉着宋芸兒先跑了出去。宋知縣搖搖頭,拿這兩個活寶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行人來到楊秋池家,楊秋池自從獲得了賀老爺子全部罰沒家財之後,每個月都有數額不菲的田租、地租收入,一家人也過上了財主般的生活,僱了兩個廚子,家裡佈置也往財主靠攏,只可惜現在這小院子顯得小了點,楊母和馮小雪已經在琢磨買套大些地宅院了。
宋晴可比宋芸兒懂事多了,進了院子,經過楊秋池的介紹之後,便分別盈盈道了個萬福,甜甜地問候道:“伯母好~!嫂子好~!”把楊母樂得呵呵笑,馮小雪也很喜歡這嘴甜又乖巧的宋晴。楊秋池又替龍子胥引見了楊母和馮小雪。龍子胥依禮參見,持禮甚恭。
楊秋池吩咐準備酒宴。不一會,酒宴擺下,開始痛飲。宋晴、宋芸兒兩姐妹和馮小雪都喝了點酒,宋晴喝了酒之後,滿臉紅霞,嬌豔欲滴,引得楊秋池直拿眼瞧她。
正在推杯換盞喝得熱鬧時,衙門的門子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向宋知縣報告:“老爺,剛剛回來的龍子胥的娘子王氏和那個小木匠死了!”
啊?衆人一聽都驚呆了,上午還是好好地,怎麼突然就死了呢?龍子胥聽到這個消息,手中地酒杯顫了兩下,還是跌落在了桌面上。
宋知縣和金師爺則相互看了一眼,卻均是面露喜色。見此情景,楊秋池心中一凜。難道,王氏和木匠墨頭喬是他們派人暗殺的?因爲如果他們兩人死了,宋知縣和金師爺就找到了現成地不會分辨地替罪羊。把責任往他們身上一推,反正死無對證,說什麼都是成立的。不過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因爲今天揭發這件錯案之後,宋知縣和金師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們沒有時間派人去幹這件事。再說了,過失辦錯案最多丟官,殺人可要丟命地。除非他們瘋了。否則不會輕易走這一步棋。
如果不是他們兩派人殺的,那對他們來說,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吧。
宋知縣問道:“怎麼死的?”
“小的也不知道,是里正派人來通報的,請老爺您快去檢驗呢。”
出了這檔子事。這酒也就喝不成了。宋知縣派人叫了衙役、捕快和忤作,一起來到龍子胥的家。這樣的熱鬧宋芸兒和宋晴兩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那是絕對不會錯過地,一齊跟來了。
龍子胥家房子正中兩扇門中的一扇,已經斜斜地歪吊在那裡,門上的木板也破了,好像是被什麼撞爛的。
門口圍滿了人。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衙役們叫道:“閃開!知縣大老爺來了!”衆人紛紛貓着腰後退。里正滿頭是汗迎了上來。給宋知縣躬身行禮。
宋知縣皺着眉沉聲問道:“怎,怎麼回事?”
里正頭上的汗象小溪一樣直淌,從懷裡拿出一塊汗巾。小心地擦了擦,說道:“回稟老爺。您們走了之後,王氏地老孃一直在辱罵撕打王氏和小木匠,我們看不過,要將他們勸開,可他老孃就是不依,還跑出門口去找木棒,說要打死王氏。我們趕緊跑出門去阻止,沒想到,我們都出了房子,後面那王氏就將門猛地關上了,房間裡只剩了她和小木匠,門被從裡面上了閂。我們拍門,就是不開,連窗子也都關得緊緊的。”
里正偷偷看了宋知縣一眼,見他陰着個臉不說話,更是緊張,又擦了擦汗,才續道:“我們在門外勸他們兩開門,沒人搭理,敲了半天門,還是沒動靜,這才着急了,商量着怎麼辦,幾個小夥子擡了一根粗木過來,將門撞開了,就發現,他們已經吊死在屋裡了。我上前一摸,他們早已經沒了氣,沒敢放下來,等你們來檢驗呢。”
金師爺哼了一聲:“我不是叫你好生看守嗎?怎麼能讓他們死了呢?他們死了,這件案子你說怎麼辦?誰說得清楚?嗯?”
里正一個勁鞠躬作揖,連稱該死。
宋知縣重重地哼了一聲,邁步走到房門口,探頭往裡看看,向楊秋池示意讓他進去查看,自己轉身來到院子裡。里正早已準備好了桌椅茶水。
其實,楊秋池已經不是忤作學徒,這等事情本不應該叫他去了,可只有他出面檢查,宋知縣才能放心,便還是叫他去。對楊秋池來說,死亡現場的勘察那可是家常便飯了。他邁步進門,宋晴姐妹兩也要進去,被楊秋池攔住了,怕破壞了現場,讓他們在外面看自己檢查就行了。
這房間有裡外兩間,外間的橫樑上吊着一男一女兩個人,衣着整齊,緊緊摟抱在一起,正是王氏和小木匠。一根凳子斜躺在兩人腳下的地上。楊秋池只是簡單地看了看現場情況,初步就判斷兩人是自殺的。因爲當時那麼多人在場,兇手不可能選這個時候來殺人,而且,關了門之後,外面還有這麼多人,裡面如果有兇殺搏鬥,一定能聽到。當然,最準確地還是進行法醫檢查。
楊秋池先觀察了地上那根凳子,見有幾個不明顯地鞋印,對比了兩人腳下的鞋子和凳子上的花紋,非常相似,初步判斷是兩人留下地。
楊秋池另找了一根高凳子站上去,仔細觀察了房樑上繩索,沒有明顯的滑動痕跡,說明沒有反抗掙扎,符合上吊自殺地特徵,橫樑上灰塵比較多,但在繩索位置,灰塵被擦掉了。應該是用手懸掛繩索時擦掉的。楊秋池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兩人的手掌,在王氏的右手上,發現粘有灰塵,兩者相符。
至此,可判斷兩人系自殺無疑。看來,這倒是一對癡情男女,眼見活着不能在一起,乾脆一起上吊死了。看見兩人慘死,楊秋池心裡很是感慨,不知道自己費這麼大勁把他們抓回來,做得到底對不對。
楊秋池將檢驗情況告訴了宋知縣和金師爺。宋知縣舒了一口氣,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別又出什麼大案子,現在兩人系自殺,那就好辦了,而且,自己的錯案也有了推託之處,暫時不用擔心了。
楊秋池見龍子胥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不好受,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給他辦後事用。
宋知縣一直牽掛着那個白骨案。這裡檢查完了,宋知縣吩咐準備了五頂轎子,宋知縣、金師爺、楊秋池和宋晴姐妹五人,坐着轎子上山。
花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埋白骨的地方。
由於這具白骨不是王氏,也就不用徵得王氏孃家人的同意了。在里正的見證下,幾個忤作挖開了墳,露出一口薄木棺材,用繩子將棺材拉了上來,放在一旁,撬開棺木蓋子,忤作們便退了開去。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楊秋池的了,他小心地推開了棺木蓋子,先讓裡面的氣味散一散,然後探頭往裡觀瞧。沒有看清楚之前,他可不願意伸手進去亂摸。以往當法醫時多次開棺驗屍的經歷,讓楊秋池學精了很多。如果沒看清楚就伸手進去,一旦摸到液化了的屍體,就完蛋了。
屍體軟組織在棺內液化後,呈泥狀,粘附力極強,奇臭無比,就算戴上雙層橡膠手套都不能防止手上粘染臭味。一旦沾上,必須用高錳酸鉀液浸泡,再用草酸脫色,就算這樣,幾天裡還是能聞到那種怪異的惡臭。
棺材裡,最上面蓋着一牀紅被子,楊秋池輕輕掀開被子,下面是一具白骨。楊秋池仔細觀察了棺木內壁和白骨四周,沒有發現黑灰松油一樣粘稠的東西,這東西就是液化了的屍體軟組織,自己又沒有戴橡膠手套,一旦粘上,所有的MM都會被薰跑的,包括最賢惠體貼的馮小雪恐怕也不能倖免。
幸好沒有,白骨下的紅色墊褥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顏色。看來,這屍體已經完全白骨化了。楊秋池鬆了一口氣,開始仔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