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拿了藥過來,鬼娘卻已經不在原地。看看手裡的藥瓶子,又放回兜裡。可這一等,三四天都沒見着她。
豔鬼這次傷的很重,蕭可預計得半個月才能恢復一半,可這天夜幕沉落,就見她梳妝好要往外飄,急忙把她拉住,問道:“你要去哪?”
“當然是去看看他。”
“不行,外面鬼吃鬼的事可不少,你是豔鬼,吃下肚子可就是大補藥,別人巴不得你弱的可以一口吞掉,只怕你還沒到那,就被吃掉了。”
豔鬼微微一笑:“道長看來也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阿白把蕭可的手握住拉回:“讓她去吧。”
蕭可擰眉,阿白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蕭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是她不信阿白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這纔沒有說話。
豔鬼剛離開大宅,阿白就拉着她往外走。蕭可抿了抿脣角:“你不是讓她去嗎?”
阿白笑笑:“是啊,但我沒說我不跟着。”
蕭可嘖嘖道:“說出去都沒人信你是將軍呀,正氣半分不見,倒是見了一身痞氣。”
阿白無奈道:“那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做跟蹤的壞事?”
蕭可頓時笑開,雙手抓了他的胳膊應聲:“當然跟呀。”
阿白摸摸她的腦袋:“乖。”
兩人手拉手出了門,看的坐在院子打牌的衆鬼扶額。
“老大老是這麼秀恩愛真的很過分呀。”
“竟然完全沒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我們是死的嗎!”
“……是啊。”
“……哦,好像是哦。”
豔鬼的動作並不快,說她不怕灰飛煙滅也不對,否則也不會都挑沒人沒鬼走的隱蔽小道。
阿白和蕭可不遠不近跟着,根本不怕她察覺,因爲現在的豔鬼一定察覺不到。
走了幾乎有半個小時,才終於見她停下步子。等她進去,蕭可站在那大門口往上看,是醫院。
阿白神色微擰:“豔鬼費了那麼大力氣去救那人,他還是住在醫院裡,看來那人得的病不輕,甚至可能是……絕症。”
如果不是絕症,大概也不需要續命十年吧。
醫院人來人往,蕭可也鬆了手,聽見這話,心生悲涼,忍不住想抓他的手握住,好像這樣就不會心慌了。阿白背手看她,微微笑道:“姿勢會奇怪的。”
蕭可只好作罷:“那你不要走遠了。”
“就在身邊,進去吧。”
“嗯。”
兩人說話這空隙,已經看不見豔鬼。鬼氣很弱,追蹤也費力。而且醫院和深河一樣,鬼氣比其他地方都要重很多。
蕭可剛進裡面,就聽見幾只鬼朝她吹口哨。阿白立刻擋在前面,默默朝他們伸了伸拳頭,這才消停。雖然她現在對付鬼怪已經很強了,但被人保護的感覺也不錯。
“找到了。”走在前面的阿白停了下來,站在一個病房前指了指裡面。
蕭可探頭看去,果然看見豔鬼了。
病牀上躺着的,是個一臉病容,但兩眼卻非常有神采的年輕人。他的五官雖然端正,但湊在一張臉上,卻顯得很普通。丟在人羣裡就立刻被淹沒,找不到的長相。
但豔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卻很安靜的看着他。連他翻書時手指的動作,視線都會追隨。
蕭可往病牀名片那看了看,說道:“阿白,你去查查‘黎波’的病歷單。”
阿白點頭:“小心點,有事叫我。”
“嗯。”蕭可貼身在牆上,左邊就是病房門,那叫黎波的人,好像病的確實不輕,一看就沒多少活人氣息……命不久矣。
“小姐是黎波的朋友?”
蕭可擡頭看去,見是個婦人,髮鬢已見白,年歲約莫是五十上下。她站直了身,微微彎身:“阿姨好,我……我路過。”
婦人笑笑,皺紋裡都充溢着苦澀:“對啊,他常年都在這,怎麼會有朋友。”
蕭可聽出這話裡的悲涼,急忙說道:“現在網絡世界發達,在網上認識朋友也有可能呀。”
婦人仍是笑笑,又問:“來看誰呢?”
蕭可轉了轉眼睛:“我奶奶。”她小心問道,“黎波是阿姨您的兒子麼?”
“嗯。”婦人提了提手裡的保溫瓶,“剛去打了熱水,快中午了,你要去看人趕緊去吧,探病不好趕晚。”
輕說一句,她已經推門進去。
沒有敲門,直接進了裡面……看來她也總是來這裡,像在家一樣隨意。蕭可看了一會,遠遠的就感覺到阿白的氣息,往廊道看去,果然是他。
迎面對視,蕭可才發現阿白的白襯衫已經有些髒了,還有點褶皺。蕭可不知道鬼界的衣服該怎麼洗,看來得跟師兄請教請教。要是不行,就再去買幾套。
阿白見她要衝自己擺手打招呼,瞬間閃身到了前面,伸手捂住她的嘴:“噓,你真要讓大家把你送到隔壁精神科去麼?”
蕭可笑笑,佯裝瞧不見他,也不問話。阿白雙手環胸,靠在牆上,偏頭看她:“是免疫性疾病,免疫系統異常,不過還不算太嚴重,但是也足以讓他不能離開這病房半步。”
“所以阿豔每次爲他續命,就是因爲他感染上了什麼病?”
“對。”
“難怪我見她兩次傷的都不一樣,那也是取決於黎波病的深淺吧。”蕭可奇怪道,“那爲什麼每次阿豔都是從手開始受傷?”
阿白眉頭微攏:“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跟你說的阿豔的前世?”
“嗯,記得。你說她前世是秦淮名妓,後來讓人贖了身,可那人卻想把她轉送,阿豔憤然跳河,被個漁夫救了。”
阿白嘆道:“那漁夫,是抓住她的手拖上來的。”
蕭可恍然:“她說過自己是在還命,所以當初漁夫從哪裡救她的,她就從那裡給他續命,因此每次傷的都是手。”
門縫微有冷意冒出,她偏身看去,就見小小的門窗上,映着一張豔絕的臉。
豔鬼見了他們並不意外,好像早就摸透他們回來。輕身走出,笑道:“肯定是白老大說要跟來的,對不對?唉,虧得還是個將軍。”
阿白笑笑:“看來除了我自己,真沒人信我前世是做過將軍的。”
“想要信你確實很難啊。”豔鬼稍稍側身,“要不要進去看看。”
蕭可頓步:“我不能進,萬一把外面的病菌帶進去了怎麼辦。”
“你連他得什麼病都打聽好了?”豔鬼笑笑,“不過還不至於嚴重到那種地步,你沒病就好。”她回頭看了看,緩聲,“他有個願望,能在有生之年,去海邊走走。可是你既然知道這種病,或許也明白在海邊到處都是可以奪人命的東西。所以雖然這裡離海很近,他卻從來沒去過。”
不從這裡出去,鬼差找不到一個失蹤十年的人。但是一旦邁步,她也控制不了他的人氣外散。到時候被鬼差發現,必死無疑——早在十年前就該死的人,硬被她扭轉命途。
但是最近她越來越明白他,他不想永遠待在這,一如……當年,他把她從河裡救回來。
“打漁的,以前你家真的是富商家的少爺?”
“嗯。”
“那爲什麼跑了,還在這做個普通的漁夫呀?”
“因爲……自由。”
自由……剛恢復自由身,卻又被人轉手贈送的她對這個詞很不屑。
被漁夫救起來後,爲了活命,爲了吃上一口熱飯,她每天都跟他出去打漁。日子過的很清貧,可那時候很開心。
被人抓住時,她才知道,原來那兩年她那麼開心,就是因爲自由自在,無人約束。
可等她明白過來,漁夫已經死了,她也割腕自殺。想隨他而去,可鬼差卻不收她,獨獨把他帶走了。
漁夫被鬼差帶走時,她一直跟到鬼門關,但她不能進去。她七歲時和父母因災荒離散,那時在人羣中找不到父母的恐懼和慌張時隔多年,又一次涌上心頭。甚至比上次更強烈,這種一生無所從,也無所倚的感覺,很燒心。
開心了很久的她突然覺得無助,她小心和他說話,生怕惹了鬼差不高興,直接把他帶走。
“打漁的。”
“嗯?”
“不要走太快,不然我會追不上你。”
漁夫笑了笑:“好。”
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卻笑的讓她安心。
可是她沒有想到,她在人間等鬼差等了很久,他在閻王殿也排了很久的隊。等的她越來越絕望時,他轉生了。
但因爲他當年不顧後果任性離家,導致父母老無所依,晚年淒涼。造了孽,於是在這一世,他也將歷經禁錮,最後被親人拋棄。
豔鬼默然無聲,蕭可擡頭往門窗看去,終於注意到,剛纔黎波母親進去時……很隨便……
不是因爲這裡像家,而是她根本不在乎……是否有病菌進入。
她……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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