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無漏子二

雲月不傻。雲霽找她談過之後, 她懵了兩日,但兩日足夠她想通所有的疑問。

雲霽要復仇,要造反, 利用了她, 利用了南邑王, 以他自己和整個雲家來冒險。

她不知雲霽如何謀劃, 也不知周曠珩如何想, 她只知於她而言——

成,天翻地覆。

敗,地覆天翻。

周曠珩做皇帝或者雲家覆滅, 兩個都不是她想要的。

幸而,做選擇的不是她。

雲霽給了她兩個選擇, 等王爺來或者告發他。

呵, 他這哪是給她選擇, 他早就篤定了她絕不會親手將雲家推至絕境。雲月別無選擇,除了配合雲霽的謀劃——拖延時間, 等王爺趕到京城。

周胥樑和雲月談了方未夕以後,雲月似乎不那麼抗拒他了。她靜靜看着他,聽他說話,但她幾乎不接話。

饒是如此,周胥樑仍舊興致高昂。似乎雲月這樣的反應最像方未夕。

他給她看方未夕生前寫給他的信。她看了, 心想, 雲霽到底知不知道, 方未夕是愛周胥樑的。

那信應該是方未夕的死前寫的, 信中字字句句是對周胥樑的不捨和不放心, 她說她此生無悔,最遺憾的是沒能陪他更長久些。

方未夕死於宮裡的爭鬥, 像她這般專寵的妃子,定是後宮裡的衆矢之的。

“是誰害死了她?”聽周胥樑說得多了,雲月隨口問。

不料周胥樑聽了臉上漸漸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嘴脣變得蒼白,眼睫和嘴脣都在微微發抖。他的眉頭皺在一處,眉頭下,眼裡閃着恨意。他沉默了許久,突然起身走了,沒有再看雲月一眼。

雲月目送他的背影走遠了,想了一會兒,大概猜到了她的死和誰有關。

可這關她什麼事呢?她只關心她的王爺會怎麼做,若他真的反了,她該怎麼辦?

周胥樑似乎很閒,昨日纔來過熙平宮,今日又來了。

今日天氣晴朗,雲月似乎心情不錯。周胥樑還未開口說話,她先問他。

“做皇帝開心嗎?”

周胥樑愣了片刻,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

“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做皇帝嗎?”

周胥樑沉吟片刻給了雲月答案:“會。”

雲月皺了下眉頭,看着他。

周胥樑笑道:“做皇帝有許多身不由己。可是,當所有人匍匐在朕的腳下時,無論他們是否心甘情願,朕願付出一切代價,換金麟殿那一張黑龍榻。”

雲月看着他。她臉上的紅腫還未褪盡,她的臉頰微紅,神色卻是冷肅。

“你如此直視朕,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周胥樑看向雲月,側擡着下巴,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朕只要一句話,你脖子上的腦袋就該掉了。”

夜色濃重,寒意從窗外滲進來,雲月感覺自己的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但她還是直勾勾地看着周胥樑,眸子清亮,卻沒有任何神情。

周胥樑也看着雲月。良久,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漫到了眼裡。

“朕欣賞你。”周胥樑說,“只要你嫁給朕,朕讓雲家再次入朝,並且,不治南邑王擅自帶兵入京之罪。”南邑王帶兵入京的消息,是他讓宮女“無意”透露給她的。

雲月不理會他的這句話,轉了下眼珠子問他。

“你的後宮裡這麼多女人,你都愛嗎?”

聞言周胥樑竟然笑出了聲,彷彿她說了個笑話。

“若是人人都要朕的愛,朕定會累死。”周胥樑說,“她們不要朕的愛,她們要的是別的東西,你可明白?”

雲月搖頭。

“後宮裡什麼都有,有你想不到的奢靡,你想不到的冷漠,還有你想不到的罪惡,唯獨愛情,沒有人擁有得了。”

“那你愛我嗎?”

“月兒妹妹,愛對一個皇帝來說,是最奢侈的東西。”

“那等你愛上我再說吧。”

周胥樑愣住了。

“不管我家王爺地位如何,至少他是愛我的。你看,他都爲了我帶兵入京了。你若不愛我,我還是跟着我家王爺妥當。”雲月捧着下巴,睜着大眼看着周胥樑,彷彿一個天真的小姑娘。

雲月都如此說了,周胥樑與她聊不下去,沒坐一會兒就走了。

第二日,周胥樑又來了。

這幾日他來得頻繁,雲月料想,她的王爺應該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自從周胥樑提出了他想娶她,雲月就掌握了主動權,談話間將他往她想要的方向引。

“我跟我小姨完全不一樣,你也不喜歡我,爲何非要把我禁錮在你身邊?”

周胥樑不回答這個問題,他自己似乎也沒想明白。他喝了口茶,嘆了句好茶後問雲月。

“你愛南邑王嗎?”

“愛情,是奢侈的東西。”雲月說,看着周胥樑眨了下眼睛。

“既然如此,呆在朕的身邊或南邑王的身邊有何區別呢?”

“當然有,他愛我。”

“再如此耗下去,他這個人都不存在了。”周胥樑突然冷了臉。

雲月想,最晚明日,她的王爺就要到了。

“陛下若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於在此勸我了。”雲月笑。

“哼,你猜得不錯。”周胥樑冷聲道,“朕動不了南邑王,可雲家是砧板上的魚肉,朕隨時可以動刀。”

雲月終於變了變臉色,可她裝作無所謂道:“雲霽拿我當棋子,我憑什麼還要爲他們考慮。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可理喻!”周胥樑沉聲說。說完拂袖而去,彷彿雲月是個市井潑婦,他一刻也不想與她多待。

雲月白日裡與周胥樑鬥心機鬥得累了,夜裡很早就入睡了。

子樂趕到宮裡,找到熙平宮,幾日了也沒能同她說上話。

今夜天氣晴好,一輪將滿的月掛在宮殿檐角。天地清澈,淡淡月色融入周邊空氣,大地披上銀紗,令人恍若置身夢境。

子樂隱在熙平宮寢殿後檐下,他閉着眼,方圓一里的動靜盡收耳中。

有人闖了進來,他握劍的手微動,還未睜眼,又放鬆了下來。

申應悄無聲息挨近他,與他並排棲在檐下。

兩人一齊對着對面宮牆上的月亮。

空氣寒冷而乾燥,在外面呆得久了,有些人的鼻頭會發癢。

申應的呼吸突然滯了一瞬,子樂瞬間扯出手臂捂住申應的口鼻。他的反應快而熟練,申應不由得怔了片刻。哦,對了,從前他做過許多次這個動作。

因爲她的鼻子不好,□□冷空氣刺激了會發癢,嚴重時會打噴嚏。

因此他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派去做了申字號暗衛,專負責蒐集情報和搜尋人的蹤跡。

申應看了一眼子樂。他仍然閉着眼,臉側對着她,彷彿她並不存在。申應的眼睛黑白分明,映着月光,可見淺淡水光閃爍。

她動了動手指,緩緩擡手。剛要觸到臉前的手臂,子樂恰好收回了手臂。他的動作快而輕,連她鬢角的碎髮都不曾帶起一絲。

子樂先下了屋檐,尋了個方向遁了過去。申應頓了片刻跟上了。

皇宮裡禁衛軍巡邏頻繁,子樂要找個僻靜處卻熟門熟路。他們從小在宮裡長大,同他們的王爺一起,將宮裡的一草一木摸得清清楚楚。曾經,這偌大的皇宮就如同他們的家。

子樂站在暗處,申應走到他面前,只見個暗影,也不知他是否在看着她。

“王爺下令,明日你呆在王妃身邊。無論發生何事,你只需護她周全。”申應對子樂說。

子樂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兩人靜默了片刻,子樂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隨口問了句:“王爺對你有何吩咐?”

“沒有。”申應回道。

子樂沒再說話,申應也不走。良久,子樂才發覺不對勁。

“還有事?”子樂問。

聞言申應即刻抱拳行禮後轉身就走。

夜涼如水。

子樂沒再多想什麼,縱身一躍離了原處,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冬日上午,暖陽投下清澈的光。陽光穿過巷子裡一棵槐樹上光禿禿的樹枝,將樹影投在雲府府門上。

雲府的馬車停在門口,車旁站了個布衣車伕。府裡的家主身着墨綠官袍,獨自一人從門裡走出來。他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槐樹。陽光有些刺眼了。他擡步下了階梯,樹影在他身上一晃而過。

巷子那頭有人在叫賣豆花。

“豆花嘞~井水豆花~~熱乎的~豆花嘞……”

雲霽上馬車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他想起了一個人,他曾叮囑過自己不能往心裡放,卻無濟於事的人。

可是今日無所謂了。

她是養在深閨無人識的女子。從小聽從母親的教誨,聽從父親的安排。遇見她時,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特點,她甚至沒有自我。

後來,她越來越讓他驚豔。

她說:“從前我渾渾噩噩,因爲我不知人活着爲了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那今日以後呢?

雲霽突然有點後悔,後悔淨給她失望了,後悔沒有多教給她一些活着的樂趣。

他把姜良留下,說得冠冕堂皇是爲了雲月,可是連姜良都看出來了,是爲了她。

雲霽把賣豆花的老翁叫過來。

“從明日起,你每日來此擺攤。若見女子帶着孩子,送兩碗豆花給他們。”雲霽說。

老翁迷惑了片刻,雲霽拿出一錠足十兩的元寶遞給他。老翁感恩戴德地答應了。

雲府的馬車走遠了,老翁回過神來,嘀咕道:“路過這兒的夫人,都坐在馬車裡,老頭子我哪裡見得到哇。”

147.東風寒三154.君不悟58.戀情深一129.漁歌子三158.撥棹子二19.伴雲來二10.弄雨花二82.燕山亭二138.相見歡三132.定風波二109.柳梢青二12.天香引一74.鬆梢月二187.月城春二169.天淨沙一8.月下笛二31.慶春澤一51.千春詞二32.慶春澤二72.破陣子二19.伴雲來二72.破陣子二62.浣溪沙二26.雲鬆令二52.千春詞三124.應長天一108.柳梢青一78.無夢令三115.小庭花三61.浣溪沙一124.應長天一178.夢還涼一162.清平調三175.蒼梧謠三186.月城春一97.漁歌子一129.漁歌子三26.雲鬆令二116.悟黃梁27.一痕沙一17.折桂令三1.少年遊一51.千春詞二67.風歸雲二69.花間意一85.九迴腸二70.花間意二127.漁歌子一27.一痕沙一18.伴雲來一52.千春詞三114.小庭花二133.水龍吟一70.花間意二99.小闌干一137.相見歡二173.蒼梧謠一18.伴雲來一172.天淨沙四121.荷花媚三85.九迴腸二13.天香引二134.水龍吟二54.鳳樓吟二137.相見歡二25.雲鬆令一91.濺羅裙二93.桂枝秋一189.月城春四110.柳梢青三68.風歸雲三95.桂枝秋三52.千春詞三175.蒼梧謠三148.無漏子一45.人南渡一80.鷓鴣天二93.桂枝秋一127.漁歌子一186.月城春一37.海棠春一86.九迴腸三178.夢還涼一155.行路難120.荷花媚二87.關河令一65.玉京簫二124.應長天一107.莫思歸三115.小庭花三146.東風寒二145.東風寒一13.天香引二9.弄雨花一101.小闌干三149.無漏子二105.莫思歸一65.玉京簫二98.漁歌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