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劫獄·情比金堅
百里奕禎出了宮之後 ,便立即領着御林軍前去天牢探視,但是礙於太后的顏面,並沒有明着裡監視,也只是在暗處觀望。
太后進了天牢一個時辰纔出來,出來之時,他身後跟着的太監和宮女手上提着食盒,倒也沒甚異樣。
百里奕禎不放心,還親自去了一趟天牢看看南宮煦夜。
好在,南宮煦夜還在牢裡頭。
“後日午時便要行刑,你當真無話可說?”百里奕禎看着在草蓆上打坐,一臉風平浪靜的南宮煦夜。
南宮煦夜緩緩睜開眼,“我此生最放不下的是傾之,即便有話想說,也是對他說,侯爺這是要代我傳話?”
“恐怕不能代勞。”
“你現在還不清楚他的下落?”剛纔南宮煦夜就是想要從百里奕禎口中得知玉傾之的下落,最起碼,若是在百里奕禎身邊,他也就放心了。
跳過這個問題,百里奕禎看着牢裡面的南宮煦夜,有些嘲笑的意味,“後日你便要行刑,你說,到時,他會不會出現?”
南宮煦夜臉上一滯,心中立即明白,他們這是要引玉傾之出現!“只是,侯爺說過絕不會讓皇上傷他一絲一毫,難道,侯爺已經忘了。”
“自然不會忘!”百里奕禎道:“只要他出現,落入我手中。這你倒是放心,你死後,我定會頂替你照顧他一生一世。”
話雖然句句刺骨,南宮煦夜卻不排斥,或許,此時此刻,他就是想要知道這世上還有人願意不顧一切保護玉傾之。
三月十五日。
去年今日,南宮煦夜迎娶玉傾之入門,那一日,他們正式結爲夫妻。南宮煦夜還記得,玉傾之穿着一身大紅的喜袍,從喜轎下來的那一刻,那張傾世容顏讓所見者屏住了呼吸。
南宮煦夜也記得當時猛烈搏擊的心腔,從未有過的喜悅,喜不自禁地看着他,眼中也只有他。
憶起過去的一年,發生的事太多,見證過清心寡慾的玉傾之一點一點退去冰冷的表面。大敵當前,他們同生死共進退,經歷生死磨難。也曾一起攜手跳崖,策馬奔馳,同看世間最美的風景。
是愛情,卻又超出愛情。
三日前,南宮煦夜說:“傾之,你還欠我一個洞房花燭夜。”
猶記當時新婚,也是今日,卻是去年。新婚之夜,南宮煦夜不願勉強他,便沒有行那周公之禮。並沒有因此而失落。
南宮煦夜說:“傾之,能與你共結連理,乃本王今生至幸。”
而後,心甘情願地等他,等他那顆無慾無求的心終有一日能容得下自己。就如他所說,若有一人進了心,入了髓,便會想死死抓住再也不放開,即便遍體鱗傷。
最後,等到了。玉傾之分明對他說:“既然是夫妻了,自然是要在一起的。若你走,我跟,若你停,我陪,僅此罷了。”
能得他這一席話,南宮煦夜該是死也無憾了。
坐在涼蓆上,手上執着一條几寸長的小木條,木條一端在地上劃過,每一筆都十分細膩,不消一刻鐘,地面上便出現了一位風華絕代的男子。
南宮煦夜看着地面上的畫像,眼中透着溫柔,玉傾之的摸樣,他似乎閉上眼睛就能畫得九成像。伸手想要碰他,卻怕毀了這一張畫像,便只是隔空想象撫着他的臉頰。鼻尖酸澀,喉嚨被一股酸意卡住,眼中不覺溼了一片。
手上的木條在畫像的旁邊一筆一劃地寫出一行小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南宮煦夜這一生不求功名利祿,不貪俗世浮華,只求能與心愛之人尋一片淨土晨鐘暮鼓安之若素。
如今卻在囹圄之中,只能對着心愛之人的畫像,呆看了一天。
直至牢房之中漸漸變暗,再也看不清地上的人。好心腸的獄卒過來把老房子中的油燈點上。平日裡,這牢房的獄卒都是懶於點燈的。
南宮煦夜隔着柵欄看向外面,年過半百的老獄卒拿着火種將兩旁的油燈都點着了,“老人家,多謝了。”
老獄卒將火種蓋上,重新揣回懷裡,過來和南宮煦夜搭話,“王爺,等會管伙食的會給您送一頓好酒菜,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也多吃點,不然等到明日,恐怕……”
南宮煦夜面上祥和,不覺又掃過地面上,那一副玉傾之的畫像,“嗯,知道了。”
老獄卒也掃了一眼地上,隱約看到了地面上畫了什麼東西。“王爺,小的還記得,您去年今日娶親的罷。”
“正是。”
老獄卒抱着雙臂倚在柵欄上,用拉家常的口吻說:“那一日小的也去湊熱鬧了,遠遠地就看到了你那位王妃,可把小的嚇着了,活了五十幾載,還真的就沒見過那麼美的,王爺可真是好福氣啊。”
南宮煦夜面上帶笑,“老人家說的是,今生能遇他,必定是我修了三世的福德所致。”
老獄卒與南宮煦夜聊了一會兒,兩人還有說有笑,隨即,老獄卒惋惜道:“可惜啊,這才成親一年,就遇上了這麼些事。”
南宮煦夜也感嘆道:“世間福禍難測,人各有命,或許,這就是命罷。”
老獄卒倚着柵欄,偏頭去看了一眼面上恬靜的南宮煦夜,“王爺,小的在這天牢之中當差三十餘載,還沒見過像你這般鎮靜的,牢裡邊總有人進進出出的,進來的就算有罪也哭天搶地地喊冤,真被冤枉的那可得折騰好幾天才消停。”
南宮煦夜不着痕跡地笑了笑,“心中有冤屈自知便可,喊得再多,最後亦不能改變什麼。”
老獄卒笑着道:“若是進來的人也都能像你這麼想,小的們也就耳根清淨許多了。”
後來,送飯的過來了。老獄卒說也要去吃飯了,便離開了。
今日的膳食果然要比之前好一些,有魚有肉,還有酒。南宮煦夜起身,繞過地上的畫像去取。而後,在回到原來的位置,倒了一杯清酒。仰頭,酒入喉,一片冰涼夾雜這一片苦澀。
用過膳食之後,獄卒便過來將食器都收走了。
南宮煦夜將玉玦握在手中,回想起三日前,他與玉傾之離別前在馬車上的對話。
玉傾之笑了笑,“王爺可知,再過些時日便是你我成親滿一年之日。”
“三日之後便是,怎會不記得。”
玉傾之離開他的懷裡,看着他,“王爺可有想要的?”
“傾之要送我?”
“那要看王爺想要的我給不給得起。”
“那若是我想要你呢,傾之給不給得起?”
玉傾之:“這……”
南宮煦夜挑着眉補充道:“你還欠我一個洞房花燭夜。”
玉傾之用手捋着他的鬢髮,“難道王爺想再與我拜堂成親一次?”
“傾之喜歡,未嘗不可。”
“成親兩次不是什麼好兆頭。”玉傾之嘴角噙着一抹笑,“不過,跳過成親,直接入洞房,倒是可以。”
南宮煦夜擡手攬着他的背,額頭點上他的額頭,“傾之今日說的,那我就記住了。”
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不知不覺,南宮煦夜脣角微微上彎,露出一抹笑。
廊道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這都什麼時辰了,那裡面的油燈怎麼還亮着?!”這聲音是獄卒頭的。
立即有人奉承道:“頭兒,小的立即就去熄了!”
南宮煦夜聽到他們要來熄燈,便將視線落在地上的畫像上,想在明日之前再看他一眼。
只是,那燈並未吹熄,一聲慘叫聲傳來,低頭的南宮煦夜擡頭。正見要熄燈的獄卒被一個黑衣人打暈在地,黑衣人利索地在獄卒身上搜出鑰匙。而後,66續續聽到了外面有人大叫:“快來人吶!有人劫獄!”
南宮煦夜心頭一驚,從涼蓆上起來,走到柵欄前,那黑衣人也正好過來打開門。那黑衣人蒙着臉,只是,南宮煦夜一對上他的眼睛,便認出了他。心急地喚他,“傾之!”
黑衣人已經將門打開,金屬的大鎖掉落在地。而後,黑衣人速度極快地撞入南宮煦夜的懷裡,千絲萬縷的牽掛化作一聲,“煦夜。”南宮煦夜抱緊了他,平靜了三日的心突然洶涌澎湃。
“傾之,到底怎麼一回事?”南宮煦夜急忙問。
玉傾之離開他的懷裡,拉下面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是說,我還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此等大事,我怎敢忘記。”
南宮煦夜心中萬般滋味,“這太危險了!”
玉傾之退後一步,提着劍,將內力聚集在劍上,斬斷了南宮煦夜手上和腳上的鐐銬。而後,拉過他的手,“若是危險就不來了,我怎配得上與你共進退,同生死?”
一向冷靜處世的玉傾之,也只有這一次做出了最爲極端的決定,今生恐怕也只有這一次了,爲了他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