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一日,乞巧節三天後,大司徒周宗大壽。
本來楚千侯重回江寧府,只爲了還給周宗失竊的水晶枕頭,誰知卻恰巧的結識了杜家三位公子,然後又在明月樓之宴後與皇甫繼勳真正的對抗上了,繼而爲了能扳倒皇甫繼勳又不得不參加周宗的壽宴,短短三天,七十二個小時而已,居然發生瞭如此多的事,真讓楚千侯始料不及啊。
今日的大司徒壽宴,楚千侯一是本着能真正見一眼自己的敵人的想法。說來可笑,楚千侯殺了皇甫繼勳的堂弟又與他的手下大戰了一場,卻一直不曾得見皇甫繼勳究竟長得是何模樣,抹黑打仗,這可完全不是楚千侯的作風。
其二,便是想真正領教一番皇甫繼勳的智謀究竟如何厲害,比拼勢力咱比不過,你若想借用朝堂之術借刀殺人,楚千侯這個頂尖大竊賊還真不怕他。
其三,卻是爲了小周後。一直癡戀與小周後的杜昌遠,可是偷偷攜帶着一壺讓女人頃刻間就會迷失本色的催情藥酒,楚千侯還真怕這個二愣子在人家老爹壽宴上做出什麼大膽地事情來,會害了小周後的清白不說,更有可能因此惹怒了周宗和李煜,楚千侯和他相交一場,總不能眼看他自挖必死的陷阱而不顧吧。
整合三種,這纔是楚千侯真正想要來給周宗拜壽的原因。
不過,卻也讓這一個原本喜慶和諧的壽誕增添了幾分陰影。
這一日,周府小橋流水般的園林一夜之間變了模樣,門口張燈結綵貼着兩個純金“壽”字,門內立福、祿、壽三神金像手持元寶喜迎賓客,園內紅毯鋪地,樹掛宮燈,處處貼有燙金壽字,滿園一片喜氣。
黎明時分,寒山寺頂的鐘聲敲響了九聲後,周宗府邸外已是車水馬龍人流擁擠,往來皆是身穿喜慶貴服的朝堂、豪門、富戶、生員,手捧壽禮前來賀壽的賓客。
在南唐,大司徒乃是位列三公之貴,位高權重,周宗之女娥皇又嫁入皇室貴爲皇后,周宗可當爲國丈,其五十五大壽自然引來滿朝文武前來恭賀。拜壽之人太多,連周府外空闊的大街都被擁擠的水泄不通。
今日既來拜壽,楚千侯換了一身整潔的藍色長袍,頭髮整齊豎在精緻的白玉發冠中,頭頂兩條淡白色絲質冠帶自玉冠兩邊垂下系在下額一個流花結,手拿象牙白骨扇,劍眉星目,如此打扮,一個風度翩翩的俏公子。
虞若也穿了一身桃紅色的小裙,頭上挽着一個漂亮髮髻,小臉不施粉黛水靈潤滑,一蹦一跳地跟在楚千侯身後,在人羣中好似一隻小狐般無比的俏皮可愛。
杜昌遠則是依舊是一身銀白色長袍,懷裡抱着一個大紅綢錦盒。這是杜昌遠兩日前就準備好的賀禮,至於楚千侯,則是空手只拿了一張寫着“楚千侯”三字的拜帖前來。
按照楚千侯的意思說,我一個大竊賊光顧你的府邸,不給你將金銀珠寶等財務搬光就不錯了,你還想指望着我給你送來賀禮不成?
今日前來給周宗拜壽之人太多,楚千侯拉着虞若小心翼翼地擁擠在人羣中,趁着還未走進府中悄悄地碰了碰身後的杜昌遠,小聲道:“昌遠兄,馬上就要進入周府了,皇甫繼勳想必也快來到了,我未曾見他,不知他長的何模樣,還要勞煩你幫我注意一點,看到他時定要告訴我!”
杜昌遠正經點點頭,道:“千侯兄放心,這皇甫繼勳壯碩如頭小牛犢,好認的很,不過咱可說好了,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才行,倒時候你可莫要撒手不管啊。”
“何事?”楚千侯大腦正想着心事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你說何事?當然是我的終身大事了。”杜昌遠拍拍自己腰間的衣兜,衝楚千侯丟過去一個yin.蕩無比的眼神。
楚千侯“奧”一聲明白過來,感情這小子今日還真打算用千金酒情迷小周後呢。
千金酒的效果楚千侯可是親身體會過,虞若只喝了一小杯就已經不可自拔,若是小周後喝上這滿滿一壺,接下來的情景如何香豔任誰都能想得到。
“你到底幫不幫我?”杜昌遠又追問一句。
楚千侯可真犯難了,這千古美女小周後也是楚千侯的愛慕的女人,上一世多少個無眠之夜可都是在小周後的幫助下恬然入睡,自己穿越到了她的時期,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吧。而且對象還不是自己,這更讓楚千侯心裡感到不舒服。
楚千侯支支吾吾地推脫道:“此事還需再議,再議。”
杜昌遠斜眼鄙視楚千侯一眼,道:“你果然不夠哥們,枉我還想分你一杯羹呢?”
“你辦那種事情你還能分我一杯羹?”
“你想的到美,週二小姐的丫鬟也是很美貌的,可以給你嘛。”
“……”
“有貴客到——”
楚千侯向門口禮官遞上請帖,禮官高聲一喊,隨之走出一位模樣周正的小丫鬟。
丫鬟接過杜昌遠手中的禮盒,又接過楚千侯手中的拜帖,看到拜帖上的姓名時,丫鬟微微一驚,伸手邀請道:“原來您就是老爺特別囑託過的楚公子啊,來,請隨我進去。”
楚千侯拱手一禮,道:“好,多謝小姐。”
丫鬟臉頰微微一紅,道:“楚公子對我們下人不用如此客氣,況且今日您是貴客,你如此說奴婢可是擔待不起的。”
楚千侯知道這屬於封建社會的禮節,不再拘泥,直接道:“你前面帶路吧。”
丫鬟微微一笑,扭着蓮步前走領路。
杜昌遠湊過來嘿嘿笑道:“千侯兄,這個丫鬟不錯哦,我要週二小姐你要她怎樣?”
“去死!”
“……”
走入周府,府內的奢華讓楚千侯眼前爲之一亮、只見周府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碩大的荷花池,這纔剛入七月,這滿塘竟然競相開滿了粉紅色的荷花,荷葉堆疊,荷花映日,美麗的河景爲今日增添了許多的喜氣。
周府內的格局依舊是延續着南唐的小橋流水的風格,花圃,柳枝,假山,石子小路。在丫鬟的指引下,楚千侯好似來到了大觀園般,渾然不知四周方位便被引進了周府的一間耳房中。
這間耳房中盛放的都是今日賓客送來的賀禮,一位年約花甲的老頭正攥着筆桿子將壽禮和賀壽人登記在案,丫鬟讓楚千侯在此地稍等,她則是抱着楚千侯帶來的賀禮和寫着“楚千侯”三字的拜帖走入了旁邊的小廂房中。
“虞若,喜歡這兒嗎?”楚千侯摸摸虞若的小腦袋輕聲問道。
虞若眨巴着大眼睛四處望了望,直接搖頭道:“不喜歡!”
杜昌遠詫異道:“不會吧小嫂子,這周府的華麗在整座江寧府都屈指可數,你居然不喜歡?我家幾位嫂嫂可是一直嚮往的緊呢,常常催促我家哥哥爲她們再造一間園林宅子呢。”
楚千侯問道:“那你最想去哪裡居住?”
虞若翻翻大眼睛,弱弱的問道:“能去山上居住嗎?”
“……”楚千侯和杜昌遠微微一怔。
“好,等我忙完了手中諸事我就陪你去山上隱居,可好?”楚千侯望着虞若輕聲道。
虞若的大眼立刻彎成了半月,懷抱着楚千侯的手臂又緊了三分。
杜昌遠更加詫異地望了一眼楚千侯,隨即點點頭長舒一口氣道:“這樣也好,江寧府裡危機四伏,不知何時就會把性命丟掉,去那青山綠水間修身養性,沒有了塵世繁華道也生活的安穩自在。”
楚千侯卻只是笑笑未有解釋,杜昌遠豈能明白楚千侯話中所指的深意,自己的手中諸事豈能單單指的是小小的江寧府?
楚千侯更知道,或許,今日答應虞若的事情,恐怕要等多年後才能實現。
“昌遠兄,看看,這大司徒的壽禮昂貴的真是讓人垂涎三尺啊。”
閒來無事楚千侯便饒有興趣地看着耳房中堆積如山的賀禮,還有那擺列凌亂的金銀玉器,更多的還是那像倉庫貨物堆積的名人字畫,以楚千侯的眼光來看,這些禮物價值不可估量,足以彰顯出周宗在南唐的低位已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
不過,相對於周宗的官位和爵位,楚千侯更眼熱的是那賀禮中的金銀玉器還有那翡翠珠寶,對於一個上一世一直躺在黃金牀,枕在水晶壁,用着鑲嵌着寶石瑪瑙的夜壺的楚千侯來說,這些金光閃閃的“硬貨”纔是足夠能吸引自己的東西。
杜昌遠醋意十足地低聲說道:“看看,還是大司徒人脈廣,一個壽誕居然有如此多的賀禮,遙想去年我過十八生日時,我家大哥二哥連份賀禮都沒送我,如今看看人家如此多的賀禮,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楚千侯笑問道:“昌遠兄,你家大哥二哥不送你我送你可好?仔細看看,你相中哪一件了,我送你?”
杜昌遠驚道:“千侯兄,你想幹什麼?難道你還想再衆目睽睽之下行竊不成,被人抓到可是很份的一件事情。”
楚千侯信心十足說道:“放心放心,保證捉不住,你說,你想要哪一件?”
杜昌遠趕忙擺手,義正言辭說道:“不,不,我不能爲了一時貪心陷你於不義之地。不過,那一對鏤空龍形玉杯不錯,我想要它。”
“額……”
楚千侯鄙視他一眼,點點頭,道:“想要什麼直接說多好,爲繞點彎彎道。好,那對玉杯,我這就給你拿來。”
這時,先前帶路的丫鬟走了過來,楚千侯和杜昌遠趕忙閉口,丫鬟道:“楚公子和杜公子,您的賀禮和拜帖已經交到了我家老爺手中,我家老爺有請三位去偏庭喝茶。”
沒想到今日大壽星卻要與自己飲茶,楚千侯笑道:“好,前面帶路。”
丫鬟微微一笑,將拜帖還給楚千侯,又是前走領路。
“剛剛那位少年是誰?大司徒怎麼會請他去飲茶?”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或許周宗請自己去偏庭飲茶,在楚千侯看來並不認爲此事有何蹊蹺,不過在周圍靜等一旁的賓客卻是同時驚叫連連。
須知這周宗可是當朝大司徒,按照現在等級劃分也是屬於國務院的高級幹部,今天這位國家高級幹部居然邀請楚千侯這個面孔生分、年齡不過剛剛弱冠之年的少年去偏庭飲茶,這種高級待遇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看這位少年穿着華麗,莫非是江寧府中哪家高官商賈的小公子不成?”一位富戶滿嘴醋意低聲哼道。
“我認識那銀袍少年,乃是唐朝命相杜如晦的玄孫,杜家三公子杜昌遠,至於那藍袍少年我卻並不認識,看他倆走的如此親近,莫非他也是杜家人?”一位朝廷官吏胡言亂語地猜測道。
“不對,杜家三英我們都認識,這少年從樣貌到氣質完全不似杜家人,但看他體型瘦小,樣貌周正,而且眉眼之間卻略顯女氣,哎呦喂,我怎麼看這少年怎麼這麼像蜂巢(培養男妓的地方)裡的兔哥兒呢。”一位久經“沙場”有着特別嗜好的員外下了自己的定論。
“對,我看也像,而且肯定和大司徒認識,這才被邀請去偏庭飲茶,不然爲何不邀請我們這些朝廷新貴而只邀請他呢?”
“嗯,這位仁兄說的對,他就是兔哥兒,前兩天我還去蜂巢光顧過他的生意來。”
“哇,大司徒的人你都敢碰,說說,味道怎樣?”
“自然不可方物了,哈哈。”
“……”
於是,楚千侯就在這些愚昧無知、且思想比某個島國還要先進的、而且已經陷入羨慕嫉妒恨中的人的眼中,無限的被醜化成了某種特殊工作人才,順帶着連周大司徒的性取向也開始被衆人所質疑二津津樂道。
“原來,他真的來給周大司徒拜壽了,情報果然沒有錯,我得馬上去報告才行!”
人羣中卻有一個獐頭鼠目的少年,遠遠地望着楚千侯慢走的方向,臉上狡詐一笑,快步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