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從雞籠趕來的林承彥捧着一杯熱茶,面帶和悅的微笑,坐在韓風左首;宇文良資歷最淺,可是他與韓風的關係卻是最近,於是乎,宇文良自然當仁不讓的坐在右首;身上橫七豎八纏着繃帶的張笑,身體挺得筆直,卻是坐在最後。
這幾位平素都是跺跺腳,整個琉球都會抖三抖的人物。可今天在韓風的面前,卻都老實了起來,一個個閉上嘴巴,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先開口說話。
韓風的部署和幕僚們陪同幾大家的親信坐在下首。偌大的大墩宇文家營寨大堂裡,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時不時的掠過韓風,要看看這位穩坐釣魚臺的小衙內,到底什麼時候才肯說出心中的計較。
“三大家都來齊了!”韓風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子碰在實木桌面上,只是一聲輕響,卻已經提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朝廷在琉球設立巡檢司,就是要把琉球這塊化外之地,納入朝廷的正式管轄之中!”韓風威嚴的掃視着滿堂海盜,清晰的說道:“日後,琉球將會有官府的體系來掌控。琉球的居民,可以像江南的居民一樣,參與朝廷的科舉考試,可以在災年享受到朝廷的救濟。同樣,地方上的賦稅和治安,也要完全交給朝廷。駐軍,更是必不可少!所以……”
韓風拉長了聲音,冷冷的看着林承彥、張笑、宇文良三人:“朝廷的駐軍既然要來,就絕對不允許琉球還有私人武裝。我不管你們三大家是海盜出身,還是要用人防身。從即日起,三大家的部署,全部要接受細作司的整編,成爲細作司下屬的獨立水師。如果你們的部署不願意加入細作司的。可以自行離去,我會按照官軍離去的餉銀,給他們發放安家費。足夠他們在琉球或者江南安身立命。如果,你們的部署又年老體弱,又或者殘疾無力的,不夠資格加入細作司,我同樣會給予他們足夠的遣散費!”
這些話,私地下三大家的人心裡都明白,跟着韓風,爲的就是將來的好處,還有三大家在琉球的超然地位,至於這些手下的海盜……難道說,三大家指望海盜已經過了幾百年,還能世世代代指望打家劫舍,沿海搶劫來過日子嗎?誰不想成爲韓家、吳家、曹家這樣的名門望族?誰不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遼闊的國土上,受人敬仰?
張笑輕咳一聲,他和韓風接觸的最少,爲了整個張家的利益,他必須要把心中的疑問盡數抖露出來。
“韓大人,三大家加入細作司,接受整編,並無不可。只不過,大人對於三大家是官職如何安排?相互之間,又是如何統屬的呢?”
張笑的問題,其實也是宇文良和林承彥的問題。三大家鼎足而立已經數百年,加入細作司不要緊,要是一個不小心,某家主成了另一位家主的下屬,那就令人鬱悶的很了。三大家自然是要平起平坐的,這一點,若是韓風處理不好,顯而易見就很難招攬到三大家了。
韓風胸有成竹的說道:“三位其實不必擔心。宇文良現在是九品巡檢司,稍候,我會奏請朝廷,讓宇文良以正六品水師偏將之職兼任巡檢司。張家和林家也是一樣,都會授予正六品水師偏將之職。只不過是歸屬細作司管轄而已。”
頓了頓,韓風笑呵呵的解釋道:“諸位也不要看不起正六品的官銜,要知道,大宋的軍制有些奇怪,軍職一般都是特別高或者特別低。像是一軍統制,也不過是四品而已。可是,統制之上,至少都是從二品的武將了。換句話說,軍中升職,起步或許比較低,但是升起來很快。不像文官,十八品級缺一不可,一級級熬上來,鬍子都已經白了。”
林智擡起頭來,偷偷看了韓風一眼,什麼鬍子都白了,現在的韓風還年輕的很呢,已經爬到了四品的高位。以他的年紀和韓家的勢力,將來的前途簡直不可限量。當然,在這個拼爹的時代,一般人的確得熬白了鬍子,也未必能爬到高位。
“我們三家都是直屬大人管轄嗎?”林承彥緩緩的問道。
“嗯,你們分別只需要對我負責。互相之間並不統屬,但是作戰之時,又或者其他緊急時刻。我不能分身的時候,會臨時指定一名統帥出來。餘人必須要聽從他的號令,如果抗命。事後,我會秉公執行軍法!”韓風微笑着看着這幾個桀驁不馴的海盜,淡淡的說道:“當然,我不會以親疏來指定任何人選。而是看實際情況。衆所周知,林家善於大規模海上會戰,張家打奇襲很有一手,宇文家的海盜一往無前,衝鋒破襲都是行家,當然要根據當時的情況來選擇。”
聽到韓風分別誇讚三家的本事,三位家主都面有得色。
“三家海盜整編之後,每一家最多能留下三千人,要去蕪存菁,要精銳中的精銳,加起來,已經是萬人水師了……”韓風悠悠的說道。其實,韓風心中還有一層顧慮,這一支獨立水師,可以說是韓家拼着自己幾代人的老臉,還有現在韓家和皇族之間的密切關係所換回來的。依照趙宋皇帝的脾氣,怎麼能允許出現大軍閥的局面?就算是北宋滅亡的時候,各路將領打造的軍隊,無論是岳家軍,還是韓家軍,甚至包括後來辛棄疾一手組建的飛虎軍,這種帶上了嚴重個人色彩的軍隊,都被趙構在二十多年的時光裡,一手消滅。大宋,只有皇帝的軍隊,而沒有將軍的軍隊……
這一萬人,已經是趙擴能給韓風的極限,再多,只怕這個表姐夫就要對韓風起戒心了。一萬人,又是水師,對於趙宋朝廷來說,是一支可以隨時聚集力量殲滅的軍隊,根本不擔心韓風有什麼想法。可是,也不能再擴充了。
“三千……”林承彥遲疑了一下。他手下的海盜人數衆多,不像宇文良,宇文家內訌之後,餘下的人本來就不是很多,稍微一削減就是三千人。可自己的手下卻幾乎要砍掉一大半去,這叫自己怎麼跟老弟兄交代?
韓風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很爲難,不過,我已經替你們想過了。願意回家的,拿遣散費。如果還想吃這門飯,又進不了細作司的。就讓大宋水師接手,整編到琉球的駐軍之中吧。只不過,這些人卻是要被全部打散,不分哪一家了。”
張笑微微點頭,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老謀深算的林承彥側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只見林智也在點頭,便大聲說道:“大人,就依你說的辦。”
“三大家整編之後,就只剩下了三位偏將!”韓風淡淡的說道:“你們可以推薦自己手下的得力人手,整理一個名單出來,我一併報上朝廷,根據才能和地位,授予他們相應的官職。”
韓風狡黠的笑了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如今,你們就算是寫上阿貓阿狗的名字,我少不得也要給他弄個從九品的小武官先做着。這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麼好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我想,那些人將來祭祖的時候,自稱是第幾代孫、大宋水師虞侯……想必臉上也光彩的很!”
韓風這一番話出口,一直很緊張的大堂裡,頓時鬨笑聲一片。
“大人……整編了水師之後……”宇文良輕聲說道。
韓風斬釘截鐵的說道:“下南洋!我之所以要海盜,而不是要水師。就是因爲你們是海盜出身,最擅長的就是搶劫。”
“這樣不太好吧……”張笑遲疑着說道:“南洋諸國,好歹都是大宋的藩屬,宗主國去搶藩屬……怎麼都於理不通!”
“你錯了!”韓風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是的,他們以藩屬自居,可從來沒把自己當小的。大宋遠征交趾的時候,占城、呂宋在做什麼?他們在忙着拍交趾的馬屁,壓根就沒想過要兵發交趾,爲宗主國作戰。大宋和金國開戰,各種軍事物資奇缺。海船去南洋採購糧食、木材的時候,那些所謂藩屬,拼命漲價,恨不得趁着大宋開戰的時候,狠狠發一筆財。”
“如果說,過年的時候,派個人過來磕幾個頭,用一堆土特產就換回無數金銀財寶,這樣的國家就叫藩屬的話。藩屬……倒是好做的很呢!”韓風一臉殺氣:“既然他們沒有做藩屬的覺悟,既然他們只在有事的時候纔想到大宋,既然他們把大宋當成搖錢樹。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