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做爲戰爭的門外漢,可是也清清楚楚,剛纔,塔塔爾人從山上猛衝下來的時候,底下換了四千人任何一支大宋的軍隊,或者女真的軍隊,都未必能抵擋得住,除非下面是自己的豹組,又或者是完顏璟的黑甲軍。
鐵木真威嚴無比地端坐在馬背上,冷冷地看着下面還在戰鬥的乞顏部蒙古兵和塔塔爾人,他的眼中充滿了仇恨,從來都只有他鐵木真襲擊別人的部族,把別人變成奴隸,而這一次乞顏部在他外出的時候,遭遇了這樣的打擊,怎能叫鐵木真不氣憤?
草原上沒有什麼公理,吃了虧也沒有地方哭訴,想找別人主持公道,更是癡心妄想。一切都是以拳頭說了算,拳頭大的便是道理,便是王法。
鐵木真的大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刀柄是用黑色的牛皮包裹着,上面的絨毛早已被磨平,一道道深褐色的顏色,彷彿是告訴別人,這柄刀已經不知道砍死過多少人。
鐵木真一寸一寸,把佩刀從刀鞘裡拔出來,那把鋒利無比,帶着深深血槽的佩刀一點點暴露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而又逼人的光芒。
終於整隻長刀都被鐵木真抽了出來,刀尖斜斜指着下方的塔塔爾人,從這位乞顏部蒙古大汗的口中,只有短短的兩個字:“滅族!”
他身邊的戰士都是最爲精銳的怯薛軍,這些手頭上已經沾過無數鮮血,收割過無數人命的士兵,對於滅族,或者屠城,這樣殘酷而又血腥的事情,一點兒也不覺得畏懼,反而都興奮地嚎叫了起來,一匹匹戰馬不安分地刨着蹄子,鼻子裡打着噴兒,似乎是聞到了河邊的血腥味,而焦躁不安了起來。
終於鐵木真高舉着佩刀,猛然往下一放,一千餘怯薛軍就像出閘的猛虎,朝着山下猛撲過去,一聲聲喊殺聲,因爲興奮而嘶啞,一張張年輕的面龐,因爲戰鬥而狂熱,跨下的戰馬已經止不住自己的蹄子,瘋狂地朝着下面混戰的塔塔爾人衝去。
當木華黎看到怯薛軍猛衝下來的時候,急忙吹動號角,變換旗號,指揮着混戰中的蒙古兵,左右讓開一條通道。
無論戰況多麼激烈的地方,木華黎的號令到處,所有的蒙古兵絕不戀戰,寧可冒着自己被對方砍死的危險,也要馬上掉轉馬頭,向左右兩邊馳開,把中間的戰場留給從高山上猛衝而下的怯薛軍。
之前一股作氣從山頭衝下的塔塔爾人,銳氣早已被木華黎的頑強抵抗,消磨得七七八八,突然間一羣下山猛虎從自己的身後衝過來,而伏擊又早已被敵人料底其先,這種士氣上的打擊,頓時讓塔塔爾人一落千丈。
而尤其看到山頭上,是那個曾經無數次擊敗過他們的鐵木真大汗,有人已經嚇得腿軟得幾乎想要丟下手中的武器,跪倒在河邊求鐵木真饒他一命了,也許每一個塔塔爾人心中,都早已被鐵木真種下了這個種子——當這位蒙古大汗神不知,鬼不覺,帶着他那個戰無不勝的怯薛軍出現的時候,也就宣告了對方的負亡。
蜂擁而下的蒙古軍,就像一道勢不可當的鐵流,猛然撞入塔塔爾人之中,刀矛並舉,不知道多少塔塔爾人就在這一個衝鋒之間,就死在了怯薛軍的刀下。
已經殺紅了眼的怯薛軍,不放過每一個出現在面前的塔塔爾人,他們的口中嗬嗬亂叫,專門挑選塔塔爾人那些將領開始屠殺。
木華黎指揮着蒙古軍,讓開了一條道路,已經抵擋不住的塔塔爾人,順着木華黎讓開的那個缺口,拼命朝河對岸跑去,這一跑不要緊,反而讓塔塔爾人的隊伍更加密集。
蒙古兵紛紛取出弓箭,朝着奪路而逃的塔塔爾人射去,越過了山頭,不等鐵木真命令,木華黎已經果斷地吩咐,退到兩邊的蒙古兵左右合圍,重新把塔塔爾人堵在正中間,而身後的怯薛軍瘋狂地砍殺,嚇得那些魂飛魄散的塔塔爾人,就像沒頭蒼蠅一般,衝着對面的高山,開始亡命天涯。
只不過衝下山容易,衝上山就太難了,無數怯薛軍和蒙古軍,左右合圍,上山的路卻是越來越慢,塔塔爾人接二連三地掉下戰馬,身上或者被馬刀一刀兩斷,又或者被插入幾根利箭,眼見是不活了。
韓風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他並非是被蒙古士兵的勇猛而震撼,真正震撼他的是,鐵木真和木華黎之間這種,已經幾乎可以稱爲神來之筆的默契。
韓風就在木華黎的身邊,他看得清清楚楚,兩個人之間就算是用旗號溝通都沒有過,但是在鐵木真出現的那一剎那,木華黎就已經做出了讓蒙古兵左右退開的決定。
隨即,當怯薛軍把塔塔爾人趕過對岸的時候,木華黎又迅速讓蒙古軍合圍三面,把塔塔爾人往山上趕。
騎着戰馬的勇士一旦走上了上山的路,便是待宰的羔羊。
銜尾而至的蒙古軍,就像秋天裡下了地的農夫一樣,一茬又一茬收割着他們的生命。鮮血、刀光、屍體、慘叫……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讓韓風動容,而是木華黎和鐵木真之間,這種妙手天成的默契,卻讓韓風不得不佩服。
難怪當年成吉思汗西征的時候,就把木華黎一個人留在了蒙古,讓他獨自一人主持對南方的作戰。
韓風嘆了口氣,他心中很清楚,如果將來蒙古人不南侵也就罷了,可假若鐵木真有南侵的意思,眼前的這個木華黎或許是自己第一個必須要除掉的對象。
薩里河的河水,依然靜靜地流淌着,之前清澈的河水,已經變得通紅,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鮮血,才能把這長長的一段河水,盡數變得腥紅無比。
無數塔塔爾人的屍體,倒臥在戰場上,兵刃相交之時,抨濺出的火花,落在草地上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頭,嫋嫋升起的濃煙,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韓風親眼目睹了鐵木真指揮的這場戰鬥,他緩緩地除下了身上鐵木真的盔甲。
木華黎看着韓風把盔甲摘了下來,急忙上前阻攔道:“韓兄弟,雖然現在你不用再冒充大汗了,不過稍後,我們要進攻塔塔爾部,你身上有一副盔甲,始終是安全很多。”
韓風悠然說道:“我只突然覺得,我身上的這副盔甲只有鐵木真大汗,纔有資格穿它。”
木華黎一輩子最敬佩的就是鐵木真,如今聽韓風這個桀驁不馴的人,對鐵木真也如此推崇,不由得心中大喜,便笑道:“既然韓兄弟堅持,我也不勉強,我這就給你再找一副盔甲來。”
木華黎一邊調動兵馬,對殘餘的塔塔爾人進行圍剿,另一邊就吩咐人,去找一副上好的盔甲來,給韓風換上。
秋月白覺得有些詫異,走到韓風的身邊,低聲問道:“韓大人,你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從來都不服人的,爲何這一次對鐵木真如此看重?”
韓風沉吟道:“我佩服他,只是佩服他行軍打仗的本事,說到別的,他未必就比別人強。”
秋月白幽幽地說道:“若是這樣的人,能夠爲大宋所用,加入大宋的官軍該有多好。北伐的時候,我們豈不是又憑添了幾員猛將。”
韓風冷笑着看了秋月白一眼,但是想想,也怪不得秋月白,他又不知道鐵木真將來會成爲,所有蒙古人的大汗,總不能叫一個蒙古大汗,去宋朝當一個小小的將領吧!
再說了,在那種軍制,那種官制之下,一個將領就算有天縱之才,也未必能夠盡數發揮出來。像岳飛在軍事上的天才,就決不亞於成吉思汗,身經大小數十戰,未嘗一敗,以少勝多已經成了岳家軍的典範,可那又怎麼樣,岳飛不是一樣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鐵木真繼續做他那一隻草原上的雄鷹,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安靜地翱翔,打下那一片屬於他的王國,當然,如果蒙古人不和漢人做對,也就算了……
韓風輕輕地咬了咬嘴脣,暗暗立下誓言:或許,歷史因爲自己的出現,就會截然不同。蒙古人或許也將不再南侵,這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否則的話,無論對於大宋,還是對於蒙古,都是一場無比巨大的災難。可若是鐵木真敢於南侵的話……
韓風輕輕地咬着門牙說道:“我管他是蒙古人,哪怕他是火星人,小爺也一樣滅了他!”
就在韓風在漠北,看着鐵木真戰鬥的時候,沐謙心的心情非常不好,距離完顏璟選貴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完顏沙根本就沒有跟她商量過,就已經把“完顏沐沐”這四個大字,報給了宮中的禮官。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金國的貴族都知道,完顏璟對沐謙心戀戀不忘。
這個女人早一天進宮,各大王公貴族也就少了一份可以猜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