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就站在朱熹的身後,輕描淡寫的說道:“朱大人,別說下官不提醒你。如今你可是在金鑾殿上對着大宋官家說話。今日,若是你說的假話,那就是欺君之罪。十惡不赦的大罪之一。想必,朱大人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拖着家人一起被殺頭吧?”
小舞和韓風一唱一和就像說相聲似的:“誣陷同僚,最多也就是降職流放,要是在官家面前說謊,被砍了頭,可就不太值得了。朱大人是聰明人,自己會權衡利弊的。”
朱熹跪倒在地上,心裡的念頭七上八下,其實韓風和小舞說的那些道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現如今騎虎難下……朱熹顫抖着擡起頭來看了看趙昚。大宋官家威嚴無比的端坐在龍椅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朱熹。
“臣……罪該萬死……”朱熹到底不是一個硬氣的漢子,一低頭就拜了下去,什麼都招供了出來。
趙昚板着臉聽朱熹說他那些陷害唐仲友的事,忽然拍案而起打斷了朱熹的話頭:“本來朕還以爲你是一個飽學之士,曾經還想讓你教導太子。沒想到,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朕也不想再聽下去了。這件事,你自己去御史臺解釋,聽候吏部和刑部發落。”
韓風的眉頭不禁皺了皺,趙昚這麼說的意思,擺明了是要放朱熹一馬。如果嚴格的按照律例來辦,朱熹至少也要革職。要是趙昚自己開口的話,流放充軍也是一句話。可交給御史臺……大家都是熟人,成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忍心辦跟你同一張桌子吃飯的同僚嗎?你忍心辦跟你同一個賭場玩骰子的同僚嗎?你忍心辦跟你嫖了同一個妓女的同僚嗎?御史臺不見得對朱熹會下狠手,而吏部和刑部,自然也會猜測到趙昚的用意。
“滾到一邊去。”趙昚的心情不太美麗,說話也就不太客氣。朱熹唯唯諾諾的退到一邊,死活不敢再擡頭。
“韓卿家,你很忙啊。”趙昚微微一笑,在朝堂上跟韓風開起了玩笑。
但是這句話一出口,韓風就知道不是玩笑的意思了。別人可能不瞭解趙昚的想法,韓風卻是心知肚明。自己的藉口,趙昚怎麼可能不知道?大宋官家平靜的看着韓風,接着說道:“不管什麼事,都有你細作司的影子。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手伸得太長了吧?”
“臣不敢。”韓風急忙躬身答道。
無法在韓風身後嘟囔了一句:“難道我們知道了這些貪贓枉法,陷害忠良的事,就不管不問,任憑朱熹一手遮天嗎?”
小舞急忙拉了拉無法的袖子,低聲說道:“金鑾殿上不要多嘴。”
趙昚輕笑着頷首道:“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要走了。大年初一,就是朕禪位的日子。你們就留在臨安,不出了正月,不準回建康府去。韓愛卿……”這一次,趙昚喊的卻是韓風的老爸韓侂冑。
韓侂冑出列道:“臣在。”
“這幾個無法無天的細作司小官兒,你都給帶回家去好生管教。整整一個正月,希望你能教會他們做人的道理,不要成天惹是生非。”趙昚冷冷的說罷,一甩袖子:“退朝!”
韓風還在一頭霧水,有些和韓侂冑政見不合的官員已經心中暗笑了起來,叫你們韓家多管閒事,這一次倒黴了,被官家給指着鼻子罵了吧。一個正月不能回建康府,等回去的時候,還不知道建康府是誰的天下了呢。
金鑾殿上的人漸漸退去,朱熹顫抖着雙手摘下腦袋上的官帽,交給負責押送他的武士,轉身走出大殿,路過韓風身邊的時候,怨毒的瞪了韓風一眼,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韓風這一瞬間已經死了十萬八千次……
細作司這一干人正要離去,忽然間值日太監快步跑了過來,低聲在韓風耳邊說道:“你們細作司的人都不要走,官家叫你們去重華宮相見。”
韓風詫異的回頭看了看韓侂冑,如今的韓風是越發迷茫了。韓侂冑做了個鎮定的手勢,笑呵呵的轉身出了金鑾殿,也不管兒子的事。
隨着那名值日太監,韓風一行人徑直走到重華宮。趙昚披着厚厚的皮袍,懶懶的坐在廊臺上,靜悄悄的看着廊臺上的冰柱,看到韓風等人走近。趙昚吩咐左右太監退下,獨自坐在那裡,等着韓風等人到來。
“不用再施禮了。”趙昚揮揮手阻止了韓風等人施禮的動作:“剛纔已經見過朕,就不用那麼麻煩了。韓風,朕問你,你是不是有些不服?”
“應該這麼說,臣本來是有些不服的。但是想想,官家應該不是一個縱容大臣犯罪的人。此舉必有深意,於是,臣也就沒什麼不服的了。”韓風回答的十分得體,要是非說自己服了,趙昚還不相信呢。
趙昚呵呵笑道:“很好。本來朕要辦了朱熹,只是一道聖旨的事,一查之下,朱熹肯定是人贓並獲,抵賴不得。可是扳倒了朱熹,對於朕只有害處,沒有益處。你要知道,朱熹此人雖然在官場不算很得意,但是他名聲很大,交好的人也很多。左相周必大,右相趙汝愚,朝中無數大臣和朱熹的關係都不錯。朕要是真的要辦他,許多人就會出來求情。一求二求的,朕還是不方便直接免了他。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他交給御史臺。”
小舞擔心韓風,便脫口而出:“官家,說是這麼說。朱熹好歹也是一路大員。這次的仇,他算是記下了,以後肯定會和我家大人不對。”
“你叫什麼?”趙昚饒有興致的看着小舞:“膽子很大嘛,敢在朕面前這麼說話。”
“小女子小舞知罪了,可是……”小舞待要說些什麼,趙昚卻已經搶着說了話。
“你覺得韓風這小子,拼命佔便宜,寧死不吃虧的人,會讓朱熹佔到什麼便宜嗎?他不把朱熹給盯的死死的,朱熹就已經可以燒高香了。這一次,皇城司折在你們手中,陳八斤也死了。朱熹少了一個重要盟友。以後,他對你們細作司沒多大威脅。若是朱熹真的要和你們過不起,你的韓大人,有的是壞點子對付他。韓卿家,朕沒說錯吧?”趙昚笑呵呵的看着韓風。
“官家明鑑。”韓風微笑着答應一聲,算是接受了趙昚這一番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的話語。
“朕也知道你做這麼多事就是爲了對付皇城司……”趙昚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嚴肅的說道:“皇城司的職責是監察百官。犯了錯,自然是要罰的,但是韓風,你如此咄咄逼人,恨不得一口把皇城司給吞下去,殺了皇城司這許多人。你卻是想錯了。”
韓風急忙說道:“臣愚鈍,請官家指點迷津。”
“你不是愚鈍,你是當局者迷。”趙昚指了指韓風:“別這麼拘束,朕讓你接手細作司。你應該先打穩了細作司的根基。你要明白,細作司真正的威力,不在於豹組的鐵騎,也不在於狼組的刺殺。而在於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的情報網。正是有了這一片情報網,大宋纔可以和金國對峙這麼多年。”
“看看大宋的地形,再看看我們的軍隊。大宋對抗金人,若是連敗三仗必然亡國。可以說,我們每一刻都是活在亡國的邊緣。知道爲什麼臨安一直是行在,而不是都城嗎?就是因爲朕沒有忘記,開封府纔是大宋的都城。北伐,勢在必行。而軍隊出動之前,所有的情報都需要細作司的支持。韓風,記住朕的話,情報網,纔是你的根基所在。”
趙昚難得對着一個後輩如此敦敦教誨。看起來今日大宋官家的談興甚濃,看到韓風若有所思的模樣,趙昚微笑道:“你如今在細作司,真正掌握的,還是你手中的豹組。狼組,或許一大半服從於你。但是不可否認,曹宗卿的勢力在細作司依然有巨大的影響力。而數以萬計的細作,你可曾掌握?你能否告訴朕,在江北,細作司有多少個暗樁,有多少細作,收買了多少金人官員,又有多少漢人官員和細作司私通款項?”
“皇城司這個衙門,要不要都無所謂。也只有太子妃那樣的蠢女人才會想出用皇城司來對抗細作司的餿主意。韓風,別急着把皇城司當成你的絆腳石,扎穩了你的根基。日後,把皇城司併入細作司,發揚光大,就看你的了。”趙昚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覺得有些疲累,伸手去拿放在旁邊的茶水,小舞卻很有眼色的走上兩步,將炭爐上的茶壺拎了起來,給趙昚重新換了一杯茶。
“官家,微臣斗膽問一句,爲何正月裡,不讓微臣回建康府呢?”韓風這個謎團始終沒有解開。
“難道你不想親眼看着朕禪位嗎?”趙昚悠悠的嘆了口氣,關愛的看着韓風,淡淡的說道:“正月裡,太子妃剛剛登上皇后寶座,一定得意忘形,一定目中無人。朕需要有一個不怕她的人,來壓壓她的威風。放心好了,雖然朕那時候已經是太上皇,可是大宋的江山,依然在朕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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