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喝着酒,跟金錢豹聊着天,對紹興軍的大概情況就有了差不多的印象。
紹興軍,有一位軍統制,就是已經見了閻王的李玄。此外還有兩名統領,六名副統領。紹興軍共有官兵三千餘人。換言之,金錢豹差不多要帶着五百兵馬。這兒不比前線,能夠帶五百兵馬也不算是少了。
不過,大宋的官軍,吃空餉的情況太嚴重了,說是紹興軍有三千人,實際上能有兩千,就可以偷着樂了。
“倒黴事是一樁連着一樁來啊。”金錢豹多喝了幾杯,話就多了起來:“我們紹興軍的軍統制,上任沒多久,死了。”
金錢豹壓低了聲音:“被人殺了。”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連統制大人都敢殺?”
韓風一臉震驚的模樣,眼睛瞪得大大的。
若非小舞是親眼看着韓風把李玄踢的吐血,又命人放箭把李玄射成刺蝟的話。幾乎就要相信韓風是清白的了。如今看着韓風這麼逼真的表演,小舞強忍着笑,聽他們說話。
金錢豹醉醺醺的說道:“誰殺的不要緊。我佩服他是一條好漢,話說,老子想幹掉李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老子還沒那個膽量,這個殺李玄的漢子,我佩服他。要是有機會見到他,我叫他大哥,我給他提鞋。”
大哥我就在你面前,可是你瞪着你銅鈴一樣的眼睛,就是看不見,看不見!韓風齷齪的想道,這就莫名其妙多了個弟弟?當然,這只是遊戲之心而已。
“大哥這話也不對,殺官啊,等於是造反。”韓風也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惹出這麼大麻煩的人,大哥你佩服他什麼啊?”
金錢豹一聽韓風批評自己的“偶像”是造反派,當時就急了,拍着桌子叫道:“我的好兄弟,你知道什麼啊,李玄那個王八蛋能是什麼好東西?我是在職的軍官,沒那個膽子,不然的話,我也非殺了他不可。那畜生,說他是禽獸,簡直是對不起禽獸啊。”
韓風一句話試出金錢豹的真心,心情就更加篤定了,笑呵呵的說道:“荊大哥,不知道李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叫大哥你這麼生氣?不如說出來給小弟聽聽?”
“說起來,都是官軍的醜事,不過,也不怕說給兄弟你知道。”金錢豹藉着幾分酒意把平日憋了一肚子的憋屈都給倒了出來。
“這潑才上任不到一個月。你知道他做了什麼?他不是來帶兵的,他是來發財的吧。他可狠,就這麼短短一個月的日子。這潑才先說是自己父親要過壽,在紹興大擺酒席。只要是都頭以上的軍官都被他叫了去。一百多軍官啊,每人最少要備五十貫錢。我沒錢,再說我正申請調去前線,也不理會他。但是別人不行啊,要在紹興軍吃飯的,就得給錢。”
“大家夥兒以爲給完了錢能安穩點,過了沒幾天,那潑才說是什麼小妾有喜了。又擺一次筵席。刮完錢了之後,便說小妾小產了。我呸,他娘小產了還差不多。”
“好吧,就算一次兩次,大家也都忍了,可是他看中了一個營頭的娘子。二話不說,派人去把那營頭給抓了起來,打的半死。你知道那潑才說什麼,說營頭是金國細作,潛入他的官邸偷什麼機密文件,要送去問斬。嚇得營頭家人,又是送錢,又是磕頭。可是那潑才不放人。後來是連逼帶騙的,哄的人家娘子陪了他一晚,第二天晚上把營頭給放了。可憐人家娘子是清白女子,被他這麼一糟蹋,怎麼能活得下去,看到丈夫回來,便給丈夫孩子做了晚飯,自己偷偷的跳了井。那營頭被這麼一逼,發了失心瘋,拿把刀到李玄大營亂砍。被李玄的侍衛亂刀砍死了。”
金錢豹怒氣衝衝的一拍桌子:“你說這樣的賊潑才,是不是該死?”
好在現在時辰已經頗晚了,酒館裡的人稀稀落落,剩不下幾個。就那幾個,之前也被韓風嚇了個半死,不敢吭聲,看到金錢豹一拍桌子,那幾個酒客心裡一抖,只怕這兩條漢子又發什麼神經病,便急忙結賬走人。
韓風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知道李玄這樣的人,不會做什麼好事。可是也沒想到李玄身爲軍官,居然敢逼迫下屬的妻子。這可是軍中的第一大忌諱。
“該殺!”韓風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話來。
金錢豹哈哈大笑:“所以我說啊,要是遇到殺了那潑才的好漢,我得叫他大哥。李玄的屍體,我下午也看到了。被亂箭射的像刺蝟一樣。真是解恨啊!”
“不過,李玄好歹也是紹興軍的統制。他死了,紹興軍就不想給他報仇嗎?”韓風試探着問道。小舞一聽韓風這麼問,馬上也打起了精神。
金錢豹滿不在乎的說道:“這樣的潑才,死了就死了,除了他自己的親信之外,有哪個願意給他報仇?再說了,他的那些親信,又不是什麼忠肝義膽的好漢。主子死了,就再找個主子投靠唄。難道拿命去給李玄拼啊?有什麼好處?哼,蛇鼠一窩。倒是可惜了殺李玄的那條好漢。”
韓風本來聽的有滋有味,聽到金錢豹那最後一句,心裡難免有些緊張,追問道:“荊大哥爲何說那好漢可惜了?”
“這話,我跟兄弟你說也無妨。聽你口音也不是紹興本地人,而且你是帶着妹子來走親戚的。李玄的屍體我看了,除了箭傷之外,身上還有幾處傷,是拳腳造成的。紹興府的仵作也是這麼驗的。所以李玄在死之前,應該跟人打鬥過。我推測,可能是被人打的沒有還手之力,再被人亂箭射死。”
金錢豹似乎醒了幾分酒,說話也有條理的多了:“李玄這個人雖然壞,可是他手下是有幾分功夫的。教閱房女部都是女子,沒有人能夠在拳腳上打贏李玄。而且李玄的臉頰被人踢壞,牙齒被踢飛,這麼大的力氣,也不像是女子能有的。教閱房新去了一個主事,是個男子。所以,紹興府也推斷,可能是那個男子帶頭,打傷李玄,跟着射死他。”
“我說他可惜,原因就在這裡,殺人是要償命的。尤其李玄背景深,後臺硬的很。不是一般人鬥得過的。”
金錢豹嘆息一聲:“如今教閱房的人都跑了,但是紹興府也封了城。紹興大營的兵馬滿街搜捕。小小紹興,這幾十號人,只要被抓住一個,其他的就都跑不了。到時候,免不了是要被砍頭的。好漢啊,真是一條好漢,只是爲了李玄這等人償命,太不值得了。”
一聽是這樣的原因,韓風就徹底的放了心。比背景,老子的背景也不算淺,李玄不就是有個做了太子妃的姐姐嗎?韓家還是官場大族,根深蒂固呢。只要自己不被紹興大營的人抓到,能有什麼事?
“荊大哥也不必煩惱了。”韓風開玩笑的說道:“不過,荊大哥倒是很叫我意外,副統領,是五品官員。大宋對官員不薄,軍中五品,月俸也有二十多貫呢。荊大哥是不是太節儉了,怎麼穿的這麼寒酸,連鞋子都是打補丁的。說真的,我在臨安見過不少軍官,哪怕是從七品的,都比大哥你闊氣的多啊。我還打算投軍呢!”
“老哥哥是在軍中長大的,有些事,看不慣,雖然我改變不了,但是也不能同流合污啊。”金錢豹笑道:“軍中的事,多得很。老弟,你是讀書人,還是想想怎麼考取功名好了。投軍……唉!”
韓風就納悶了,早上還和金錢豹一起打架,自己穿的雖然是書生長衫,可是肌肉塊還放在這兒呢,身材多健美啊,雖然長得比較帥,但是怎麼看也像是壯男多過白面書生。可金錢豹一口一個讀書人,好像顯得韓風十分孱弱似的。
韓風不滿的說道:“荊大哥莫要看不起人,我怎麼就不能投軍呢?”
“軍中有軍中的規矩,明面上的,暗面上的。我看你也是嫉惡如仇的少年郎,不想你忍受不了那些黑幕,更不想你同流合污。”
金錢豹翻過酒罈子,卻看到酒罈子已經見了底,苦笑道:“不知不覺,兩罈子酒都喝完了。”
“我這兒還有。”韓風端起酒罈子給金錢豹倒了一碗:“荊大哥只管喝。小弟今天捨命陪君子。”
兩人碰了一碗,咕嚕嚕又是一飲而盡。
“荊大哥,我對軍中的故事不是很瞭解。但是從小聽說岳武穆,韓相公的威風,卻是神往的很。爲何軍中現在黑幕重重,大哥不妨說給我知道。大哥在軍中生長,想必是清楚的很了。”韓風探着金錢豹的口氣。
金錢豹呵呵笑道:“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隨便說一樁事情,你就知道爲何我是這麼窮了。我是副統領,手下有一營兄弟,滿打滿算,也有三百來號人。我這個人死板,平日不愛跟上司結交,沒什麼交情。別人都是拿着五百人的名冊,發三百人的糧餉。餘下二百人的糧餉自己吞了。我那一營,就是給三百人的糧餉,我自己是一文錢沒有貪過的。這還只是其一,並不算太可氣。”
“難道還有比吃空餉更可氣的事?”韓風帶着一臉純真的笑容說道:“大哥,你可得跟我說明白了。我這個大好青年,可還等着投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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