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想必便是當今恭王,若可得其青睞,或可入王府做一室側嬪!”裴蘭伊胃口不小,竟開始對那趙惇眉目傳情,就像絲毫看不到旁邊李鳳孃的表情一般。
後者今日原本便心底窩火,見此番更是脣顫眼橫!王淮見此,輕咳一聲提醒旁邊趙惇,後者卻被那裴蘭伊吸引得目不轉睛,幾乎恨不得立即湊近觀瞧!
妙音婉轉、舞姿動人,翩翩女子,着實吸睛!隨着樂曲更換,裴蘭伊等姑娘紛紛邊舞邊退,而前者退下前,還回眸朝恭王一笑!
就這一笑,毀其終生!
大宴前,趙惇方纔緩過神來,端起酒杯他這纔想起旁邊李鳳娘,是以開口笑道:“太常寺卿請來的京都教坊,當真不錯,不愧是原宮中編冊藝人!”
聞此,李鳳娘側目回望,表面看似平靜,皮笑肉不笑道:“若你喜歡,妾身便把她送給你!”
趙惇手中酒杯一頓,他明白,這句話絕非字面之意,李鳳娘並非這樣的人,若是此時她責怪自己兩句,他或許還能安心一些,但這句話說出,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愛妃……這……”趙惇還欲再講些什麼,但卻見李鳳娘眉眼冷橫,便將這到嘴的話嚥了下去。閉口不言,趙惇只能繼續觀舞。
方纔一舞正是爲了襯托那裴蘭伊,在這之後便是小兒羣舞,這對於方纔嘗過“甜頭”的衆人來說,便有些索然無味了。
但他們不知道,這對於楊桂枝來說,是多麼特殊的一次體驗!她被編制在“小兒隊”中參加蓮隊羣舞,亦是由二進堂前耳房處出來,小姑娘們雖不俱成女風姿,但亦展活潑,她們緩步挪至殿前,陳列蓮花,其舞姿輕盈,彷彿置身在荷花池中,又似仙女們乘船漫遊,相對於方纔那裴蘭伊的舞,小兒舞似乎更能取悅李鳳娘,是以她看到這兒,心情還算不錯。
對於這羣姑娘來說,這一次機會來之不易,是以她們舞得比先前任何一次排演效果都要好。
隨着舞樂進行,衆姑娘念出賀詞祝語,童音之下,宛然動聽。這邊小兒團舞正在進行,一旁有府上的老嬤嬤帶着趙擴來在宴席,此時他尚年幼,手中還握着那文房四寶之物,趙惇與李鳳娘見到兒子,先是一喜,隨後將其拉到身邊,靠膝而坐。
李鳳娘拿起桌上點心,遞給兒子,卻發現後者此時雙眼緊盯着場中羣舞衆女,遂笑道:“你倒是和你爹如出一轍!”
趙惇眉頭微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雖無幾人得聞,但仍覺尷尬,“夫人莫再取笑了……”
李鳳娘眉頭一挑,回道:“取笑?我兒可以,你卻不行。”
趙惇見說不過她,只得悶聲繼而飲酒。
舞畢,一羣孩子施禮告退,而桂枝則是趁着施禮的這會兒功夫,仔細打量了一番這王府。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天家貴族的住處,而且,在這裡,她能明顯地感受到身份尊貴所能帶來的好處,是以她便開始憧憬,下一次能否再來這種地方。
掃視之餘,她亦是瞧見了李鳳娘懷裡的趙擴,後者亦是一臉懵懂地瞧着她,眨着好奇的雙眼。
結束羣舞后,姑娘們陸續退下。而在小兒舞后,亦有教坊內各派出演,總共維持了一個時辰,天色也暗了,王府內點上燈盞燭臺。
所有的演繹結束之後,樂部奏《傾杯樂》,此時文武羣臣和恭王、王妃等舉杯同賀。
“再表恭賀,在下且告退了!”陳良翰笑着與李鳳娘、趙惇深施一禮,隨後便是攜下屬而去。
王府內,陸陸續續百官皆是告退,週歲宴也算是圓滿結束。
不過,這文武百官都走了,京都教坊的藝人卻還沒結束,首先得拆臺,還得收拾樂器……
宴席上,此時唯有李鳳娘獨坐此處,趙惇已然飲醉送回房內休息了,而她之所以未曾休息,便是要好好“賞賜”這些藝人!
張梅香攜着教坊百餘人來在場中等待賞賜,而李鳳娘也知曉這張梅香受吳太后恩寵,該給的賞賜金銀理應一份不少,但卻在衆人之中,指向一位。
李鳳娘笑道:“這一位可有姓名?”
衆人目光隨其所指而轉,瞧見了裴蘭伊。
人羣之中,衆人側目望向後者,張梅香亦是如此,只不過眼中與其餘人不同,別人是羨慕,她則是擔憂。
後者自滿一笑,遂邁步上前,“民女裴蘭伊,見過王妃!”
李鳳娘瞧她這股勁兒更是窩火,不過場面下,倒還是先作出了一副和善面孔。她擡手點着裴蘭伊說道:“倒曾聞坊間傳着,說是京都教坊有位藍衣姑娘舞藝出衆,彈唱俱佳,或有機會成爲下一任坊主大司,此人莫非是你嗎?”
後者聽完這話頓然興奮,忙應道:“王妃謬讚了,都是些民間傳言而已!”
“哦……”確定了此人身份後,李鳳孃的眉頭一揚,不經意掃了眼人羣中的張梅香,“今日倒是得委屈你了,這丫頭我瞧着不錯,不如自此便留在我恭王府,張大司意下如何?”
當初張梅香在宮中便是司樂的職,雖說教坊被罷黜了,但認識的人幾乎都還是以“大司、司樂”相稱。
張梅香心中雖然不安,但畢竟眼下是王妃要人,說好聽點稱呼了她箇舊職官稱,說不好聽自己如今只是庶民,哪兒敢違抗?
“既是王妃開口,小得自當聽從。 ”張梅香說完,便側身站到了一旁。
見張大司也不敢阻攔,裴蘭伊心底暗喜,要知道留在教坊做那所謂的坊主司樂與留在王府的發展前景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只是她不承想,若只是喜愛,王妃只需獎賞便是,可此番非留她在王府,不知究竟有何意?
事後,在場衆人無人再進言,只是領了賞賜,收拾傢伙,各自散去。
待教坊一干人等離開,李鳳娘這才召了下人來,側耳脣語幾句後,她笑望着裴蘭伊與那幾位下人離開,嘴角的狠意轉瞬即逝。
隔日清早,有人隱約瞧見王府外街道上躺着一紅衣女子,乍一看竟是裴蘭伊,仔細看便知曉,那衣物也並非是紅,實乃鮮血所染!
此時她已手筋腳筋盡斷,臉也花了,一身的血浸透衣衫,既沒了容顏也沒了氣息。
王府內清掃的下人偶爾走出,若發現有人駐足圍觀,便會嚷道:“昨個好心留在府上的,半夜裡卻想着偷東西!便打死也不過分,都別瞧了,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一番話下來,聰明的也該離開了,畢竟偌大的個王府前,死個人而已也沒有什麼稀奇。
當然,這屍體也不能一直在這待着,以王府的威望,第二天臨安城內街上的提轄,自然會主動收拾乾淨;而這些官人也不過就是找一圈草蓆包上屍體,丟在亂葬崗,由那專食死人骨肉的野狗禿鷲分食。王府外再一盆水潑下,街上便一乾二淨,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憐一天生才女香消玉殞,只怨其心不正,雖有藝而無德行,藍衣終究作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