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師!”洪濤立馬不淡定了,他以爲文南此時已經下了大獄,正琢磨該用什麼方式去解救他,可他居然坐着船過來了,看樣子是充當了皇帝的使者,難道說他叛變了?很可能,剛纔小導航員的表現,讓洪濤對這個時代人的思想又有了一個更深的理解,他們離開皇帝不會生活!
來的確實是文南,就站在其中一艘沙船的船頭,還向着洪濤的艦隊揮手呢。看到他的裝束,洪濤又有點迷惑,文南居然還是穿着金河灣的制服,就是帶兜的上衣和長褲,腳上也還是產自金河灣的皮拖鞋。假如他又投入了南宋朝廷的懷抱,不是應該換上一身朝服嘛,爲啥還穿着這種奇裝異服呢?洪濤認爲只有兩種解釋,第一種就是文南沒叛變,這種可能性佔一半兒;第二種就是文南在迷惑自己,讓自己放鬆警惕,他打算偷襲自己的旗艦。
“讓海波號上去檢查,提醒孔艦長一定注意自身安全,文南也不可信!”這兩種情況哪種更靠譜,洪濤無法分辨,於是他很不仗義的把危險又推到屬下身上去了。
當對面的三艘大沙船行駛到距離洪濤艦隊一里左右時,洪濤的艦隊突然向右轉向了,兜了一個弧形,改成向北行駛。不過在艦隊中間的一艘戰艦沒有轉向,它徑直衝着南宋水師的三艘沙船開過去,離近之後降帆減速,放下一條小艇,就又把帆升起來,也開始轉向了,但是沒跑遠,就是圍着一塊水域轉圈。
“老孔纔是深得我絕學之人啊……你好好看看,什麼叫小心謹慎?孔艦長這才叫負責任!既完成了我下達的任務。又讓他一船人面臨的危險降到了最低。知道他爲啥要兜圈子嗎?”今天洪濤是和這個小導航員卯上了,都打兩頓了還不罷休,又把人家揪了過來。進行現場考覈。
“保持……保持……航速,遇到情況能儘快脫離。校長說過。在大海上只要能距離敵人二百米以外,我們就是勝利者!”小導航員雖然捱了兩次揍,卻沒被嚇破膽,這和他們的成長環境有關。洪濤不管在金河灣還是西瑁洲,都很平易近人,還喜歡說笑,經常做出各種玩具讓孩子們玩,他還帶頭玩。所以孩子們並不怕他。即便是到了船上捱罵、捱揍,孩子們也都習慣了。從上一輩跟着洪濤出海的老水手那裡,孩子們早就知道在洪濤船上是個什麼規矩,不受罰的人幾乎沒有,每位艦長都被折磨過,更別說普通水手了。
“哎呀,居然回答對了!不成,我還得揍你一頓,本來我以爲你答不對的,都準備好架勢。結果你答對了,你這叫故意爲難校長明白嗎?屬於不尊敬長官,必須嚴懲!”洪濤這臉皮啊。都厚的沒邊了,對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也玩這一套,又踹了人家兩腳纔算解氣,接着看前方的情況。
孔沛的海波號轉了幾圈之後,文南就帶着一個穿了一身紅袍、戴着硬腳襆(fu)頭的人上了海波號的救生艇,划向了還在遠處兜圈子的海波號。等海波號接上這兩個人之後,就不再亂轉了,掉頭向着金河號駛來。那三艘南宋水師的沙船也降了帆,停留在原地等待。
“老文啊。這次辛苦你了,不過我看你氣色不錯。難道是有什麼喜事?”文南順着索具爬上金河號甲板時,洪濤還探身伸手拉了他一把。至於後面那個穿得和新郎官般的傢伙,洪濤沒搭理,交給了水手們去幫忙。
“先生,學生不辱使命,鄭相就在船上……學生斗膽請先生移步過去。我知先生心志高遠,可就禮節來講,一國之相專門坐船顛簸幾日而來,我們也應該以禮待之,您不是常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文南一上船,先給洪濤行了一禮,然後湊到洪濤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嘿嘿嘿……你啊,性子還是太直,現在不是我和鄭清之私人交往,而是兩個集團之間的初次見面,且是他有求於我。做買賣懂嗎?這叫生意!就要按照生意場上的規矩辦。誰需要誰就主動去找,不是我不守規矩,而是規矩變了,我說了算!另外老文啊,你對老師不誠實,那邊樓船上不止鄭清之一個人吧?你要不告訴我實話,我就讓船上的大炮打幾發試試如何?”洪濤感覺自己好久沒聽見文南這隻蒼蠅在自己耳邊嗡嗡,還別說,聽不到的時候還挺想。人這個玩意,就是尼瑪賤骨頭,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萬萬不可!先生勿開此種玩笑……我知道瞞不過先生,上面是我朝皇帝,官家親自來想看一看先生,此番誠意難道還不能讓先生放下心中疑慮?”文南一聽洪濤要開炮,嚇得小臉煞白,一把揪住洪濤的胳膊,好像他能攔住一樣。
“唉……這樣吧,也別上我的船,但也別上他們的船,咱們在兩隻船隊中間放一艘中立的船隻。老文啊,別把我當成君子,我向來也不是,以後也成不了。看在你面子上,害人的心我暫時收起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我的最大讓步了,成就成,不成我現在就命令艦隊升帆啓航,不聊了!”洪濤嘆了一口氣,還是做出了讓步。既然人家皇帝都來了,自己要求太高肯定不合適,這次帶着金河灣所有武裝力量傾巢出動不是來裝逼的,而是來談合作,總不能一點姿態都不做。
“可、可何處去找中立船隻?”文南知道洪濤的脾氣,他這位先生就是個神經病,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衡量,這一點他在來的路上也向鄭清之一再聲明,並且極力勸阻鄭清之不要讓皇帝同行。爲什麼他不能說,說了就等於是背叛了自己的老師,即便別人不知道,他自己也要譴責自己一輩子。可是不說,他又知道洪濤船上那些大炮是何等威力,如果真要是把洪濤惹急眼了,南宋朝廷裡這些重臣、包括皇帝本人,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就是個大問題了。
“這個好辦!你去給海波號發信號,讓他去把那邊那艘海船給我請過來。記住啊,是請過來,不是搶過來,怎麼請讓孔艦長自己想辦法,反正我需要這艘船!”洪濤有自己的辦法,錢塘江口是個重要的航道,兩隻艦隊佔據了中間的大部分水道,進出錢塘江的船隻就只能溜邊了。中立的船隻很好辦,隨便找一艘個頭大一些,看着別太破的就成,反正人家是掙錢的,給夠了錢,租過來用用何妨?
“先生,這位是大宋禮部主客司右郎中,魏仲天魏郎中,會面之事,還得由魏郎中和先生商議。”文南一看他自己也說不過洪濤,忽然想起那個自打上船之後就一言不發,眯縫着眼睛四處亂看的新郎官。
“右郎中以前不是你嗎?他是你的繼任?”洪濤記性還算不錯,這個官職他聽說過,是文南自己說的。
“朝廷不可能等我一個失蹤之人,這次回到臨安,還多虧官家開恩,並沒有責我之過,還請先生不要過於爲難……”文南這次是真犯難了,一邊是他的祖國、同僚,一邊是他崇拜的先生,到底該向着那邊兒,他一時半會也掂不清。
“得,你一邊休息去吧,去艙裡換換衣服,你這一身兒都餿了!這裡的事兒交給我吧,你在也沒用。”洪濤不忍心再折磨這個可憐人,還是讓他眼不見爲淨吧。
這位魏郎中是個臨安本地人,一口江浙話說得還挺快,洪濤剛和他聊了幾句,又有點後悔把文南轟走了,聽不太懂啊,只能是來回來去的問,一句話能拆分好幾遍。好在這位魏郎中是個好脾氣,不急不躁,搞外交的嘛,都是慢性子,不管洪濤說什麼,只要別辱沒南宋朝廷,他都能笑眯眯的聽完,然後再說出他的意見。兩個人在艉樓上互噴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算是把在中立船隻上會面的規則談妥了。
船就按洪濤說的,去僱傭一艘路過的海船,人員洪濤這邊只有文南和朗崖三個人,鄭清之那邊也只能是三個之內,一個人過來洪濤也不介意。雙方登上中立船隻之前,可以派一個人先登船檢查,確認無誤之後雙方同時登船,兩支艦隊同時在原地降帆下錨,不許開動,直到中立船隻上會面的人員離開。
洪濤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險都排除了,雙方艦隊距離差不多一公里多,離中立船隻至少一里地,就算有一方打算突襲,自己也能有時間跳上小船跑回來。要說派什麼水鬼靠近中立船隻,這個難度有點大,把世界潛水冠軍找來也沒有可能。誰能潛水一里地,還得自行遊動啊?如果有這樣的人,那就別研發潛水艇了,讓他帶幾百個徒弟出來,洪濤高薪聘請。以後去任何一個港口,都讓他們游進去,把炸藥往船上一放,還用什麼大炮啊。(。)